從新月所在的斷崖到天晨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有二里多的路程,看火鴉王只是一個紅點,他運足目力也看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看見了冬夫人墜落火海。
池文清一下抓緊了新月的手說:「冬夫人死了嗎?」新月點頭,沒有說話。斷崖上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這一次的傷亡是歷次闖火海最慘重的,六個人出發已經死了三人。
火鴉王一個盤旋,繞到天晨和羅布泊的身後,張口向天晨噴出一團白焰,天晨左掌輕輕拍出,一個白色半透明的掌印飛向火鴉王,掌印和白焰在半空中相遇,只聽「蓬」地一聲,掌印瞬間如同火藥包一般炸開,無數的白焰四散飄蕩。
有幾小團白焰飛射一邊的羅布泊,他人在磨盤之上,連忙橫躍躲避,但白焰漫天,躲不勝躲,他只好舉盾相迎,只聽「噗噗」幾聲輕響,盾牌面對白焰如同紙糊的一般,輕易被燒出幾個小洞,嚇得他脫手將盾牌擲出,同時倒縱一丈,才算躲開白焰的飛濺。
掌印的炸開似乎也讓火鴉王吃了一驚,它在空中一個轉身向上飛去,同時一聲清越的鳴叫,在高空中再次轉身,到了天晨的正前方,急速俯衝下來。
天晨仗劍在手,緊盯著俯衝而下的火鴉王,左掌緩緩提至腰間,準備迎擊它的這一次攻擊。
相距十丈,火鴉王長頸向前一伸,張開了與身邊不相稱的大口,一團白色烈焰噴薄而出。
它小小的身體雙翼展開也不過三尺,卻噴出了直徑達三丈的巨大烈焰,白色的火焰一下覆蓋了整個磨盤區,天晨大吃一驚,還劍入鞘,雙掌推山搬岳般緩緩推出,一股無匹的內力迎向白焰,白焰相距還有一丈,如同被一隻無形的牆擋住一般停滯不前。
但是,白焰的溫度比火鴉噴出的火焰溫度高得太多,雖然火焰被擋住,但溫度的傳播無法阻擋,天晨霎時間被烈焰烤得滿臉通紅。
火鴉王猛地張開大口,再次噴出大股的烈焰,兩股烈焰相加,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球衝向天晨,天晨雙掌向前,運起全部的內力抵擋烈焰,這時,火球受阻,大團的烈焰向兩邊延伸,慢慢形成一個倒扣的碗形向天晨四周包圍過來。
羅布泊此時已經後退到天晨身後四丈多遠的地方,沒有天晨發話,他也不敢自行逃回去,見天晨此時的情形,高叫了一聲:「師傅,危險,快退吧。」
天晨環顧左右,白焰已經從左右兩側蔓延開來,幾乎到了他的身後位置。看前方,對岸就在二十丈出頭的地方,難道就這麼退回去嗎?
如果此時退回去,將近一年的準備,三名弟子一位夫人的性命,就這樣付之東流了嗎?他不甘心,不情願!
天晨忽然怒吼一聲:掌微一回收,右掌豎起,揮掌如刀,一道內力如絲線般向前,白色的烈焰被這無形的內力強力撕開成兩部分,他左掌再全力向前推出,磅礡的內力硬是將烈焰從中分開成兩半,並向兩邊飄去,中間現出一條通道。
這時,兩邊的火焰紛紛向天晨身後飄去,一下到了羅布泊的面前,羅布泊再也顧不得師傅,轉身跳躍如飛向回退去。
天晨一分開火焰,馬上身形如電向前飛射而去,就在他剛剛穿過兩邊的火焰之時,火鴉王驟然俯衝而下,張開大口再次噴出大團的白焰,一下封閉了天晨前進的道路,天晨「嗖」地一躍五丈高,身形如飛鳥直奔半空,利劍在手,飛斬火鴉王。
火鴉王發出「嗷」地一聲鳴叫,振翅飛起,靈活無比地躲開了天晨的破空一劍,一下飛到了天晨的身後。
這時,飛在高空中的火鴉群忽然一齊飛了下來,對著天晨同時噴出無數的火雨,使天晨一下置身火海之中。
天晨單掌翻飛,以雄渾無匹的內力強行抵擋漫天的火焰,身體穩穩地落在磨盤上,但是,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火鴉王再次飛到他的前方,蓄勢以待,而他頭頂上,大群的火鴉不停地噴吐著火焰,使他的前後左右全是通紅的火焰。
天晨長歎一聲,忽然回身,向後飛退。
火鴉王「刮刮」地叫了起來,所有的火鴉一齊跟著「刮刮」地叫,彷彿在為它們的勝利歡呼,然後火鴉王帶著無數的火鴉撲向後退中的天晨,不過,此時它們的速度並不快,似乎只要將他們逐回去就達到了目的。
羅布泊首先跳上了斷崖,一下就灘在了地上,上來兩個師弟拿起水遞給他,他接過來狂飲不止。接著天晨一臉陰沉地跑回斷崖,站在崖邊望著對岸一句話不說。
這一次闖火海失敗,最倒霉的是羅布泊,雖然他逃得一命回來,但天晨給他定下臨陣脫逃之罪,廢去大師兄的身份,將他吊在練功大廳的門口左邊,命每一名弟子都來鞭打他,一天一夜的時間,打得他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然後扔到一層啞巴僕人的柴房裡,任其自生自滅。
最得意的是二師兄黃文書,他一下成了大師兄,而且跟隨師傅闖火海有功,受到天晨的賞識,完全取代羅布泊的地位,安排仙宮裡一切事物。
闖火海使天晨的內力消耗極大,這一點新月有體會,他不過是被洪義峰偷襲時,在火海上空的磨盤上站了一會,稍一運用內力,馬上感覺筋疲力盡,內力枯竭,灼熱的高溫烤得人受不了,讓新月認識到,在火海上空,運用內力的消耗速度是平時的十倍。
這麼長時間在火海上空行走,又要力戰火鴉群,最後以畢生的內力迎戰火鴉王,天晨武功再高,內力再深厚,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時可以說是內力耗盡,在第五層至少要修養一個月才有望恢復。
池文清適時在天晨身邊進了一言,說最近收了的隨身侍侯的弟子出生醫藥世家,祖傳一個恢復內力的古方,但因為缺少兩味罕見的藥材,所以從未試過此方是否靈驗,現在後山吟歌谷多有靈藥,此弟子願去採藥製丹,看能否為大仙效力。
天晨聽了,當即點頭,要池文清盡快帶著他去吟歌谷採藥。
去吟歌谷的出口就在第五層天晨大仙居住的地方,新月背著藥簍,帶著藥鋤,還帶著乾糧等等物件,跟著池文清從第四層下來,池文清只是背了一般劍,其他什麼東西都由新月背著。這種背東西的苦力活當然是下人做的。
從第四層下到第五層,其間沒有任何人把守,但不得到天晨的允許,沒有人敢擅自下來。
下到第五層,新月明顯能感覺到靈氣更濃了,但這種靈氣太張揚逼人,和自己凝丹的內力性質相差太大,所以他不願太多吸取這種靈氣。
他心中只是奇怪,這種靈氣怎麼來的。在雲霧山上,有的地方也有稀薄的山嶽靈氣,和燕飛艷相遇的無名山上,更是靈氣充足之地,但那種包容萬物的寬厚溫和之氣,才是山嶽的靈氣。
這種咄咄逼人的靈氣怎麼出來的,真是奇怪。
走在五層的通道中,忽然經過一個向外的通道口,一股大海的味道傳來,前面的池文清回頭向新月示意,兩人走向這個通道,走了五六丈就到了頭,向下看,幾十丈下就是海面,波濤洶湧,但下面卻有一個很小的海灣,海灣裡停著一條船。
這條船就是仙宮唯一的一條海船,沒有大仙的同意,誰也不能動這條船。
池文清指了指著下面的船沒有說話,兩人戀戀地看了一會,轉頭離開。
沿著通道幾乎走了環行山的一圈,最後來到環行山缺口的位置,這裡開了一個豁口,邊上有一個手搖的轉盤,粗大的麻繩繞在轉盤上,將一人多高的轉盤都繞滿了,一個大吊籃就放在轉盤邊上,要去吟歌山谷,就只有坐著吊籃下去。
兩人坐進吊籃,一名天晨大仙的侍女將他們兩個慢慢放下去。新月坐在吊籃裡四下張望,這裡的峭壁如刀削般光滑筆直,峭壁上沒有籐蔓植物,也沒有野草小樹之類,與普通的崖壁完全不同,彷彿是人故意營造的環境。
但是誰有這麼大的神通,能劈山開石呢?難道這裡真的是過去的仙人留下的遺跡嗎?
越往下,霧氣就越濃,很快兩人就沒入白茫茫的濃霧之中,下了二三十丈之後,霧氣又慢慢變淡了,從吊籃探出頭向下看,地面的景象逐漸可以看清,很快,接近地面,霧氣已經完全消失。再抬頭向上看,頭頂上霧氣茫茫,遮住了上面的一切。
終於,到了地面,池文清使勁拉了一下吊籃的繩子,繩子另一頭繫在上面的一個銅鈴上,上面馬上停止了放繩子,兩人爬出吊籃,池文清再使勁連拉兩次繩子,吊籃緩緩上升,消失在頭頂的濃霧中。
兩人站在谷底,四下打量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很大的谷地,寬窄不等,最寬初有數百丈,窄處也有一百丈以上,至於長度,一眼望去,谷地在前方拐了個彎,不知有多長,池文清來過一次吟歌谷,知道谷地長度達到二三十里路。
他們此時就站在谷地的起點位置,環形山缺口正對著谷地,但缺口在下端是封閉的,將谷地在這一頭封閉住。
谷地是兩邊高,中間低的地形,最中間大約二三十丈寬的位置佈滿了大小石頭,順著谷地的長度方向向前延伸,石頭大的有幾間房子大,小的也有磨盤大,很多地方還有一些積水,好像是乾涸的河床底部。
再向兩邊,地勢逐漸變高,巨石猙獰,夾雜著荒草連片,很多荒草高度達到了一人高,一直到兩邊的峭壁,仍然是刀削斧劈般陡峭光滑。
谷地裡沒有路,兩人只有走到中間河床的位置,從這裡走還好走一些。一邊走,新月一邊看著兩邊的荒草,這些可不僅僅是荒草,他發現有些地方生長了成片的珍貴藥材,一小片地方集中生了五六株,這絕不可能是天然生成,明顯是有人種植的。
到了這裡,可以暫時忘掉仙宮裡的事情,忘掉天晨給所有人的壓抑,池文清一下似乎恢復了小女孩的樣子,在巨石上跳來跳去,還捧起巨石間清澈的積水洗了洗臉,嘴裡哼著小曲,很是高興。
新月站在一塊巨石上,專注地看著蹦蹦跳跳的池文清,在自己眼中,第一次看見她時,她剛剛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擔起飄逸山莊日常經營的擔子,開始管理藥鋪,因此遇到生人,總是要故意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反而失去了少女的活潑和朝氣。
在桃源島的仙宮重逢,每一個人似乎都生活在天晨這一巨大的陰影壓抑下,池文清雖然成了春夫人,也擺脫不了這個壓抑,只要天晨想做,他可以吸乾每一個人的內力,來加快修煉自己,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行動。所以池文清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更加不苟言笑。
現在的樣子,才是她的本來面目,才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可愛女孩。
池文清發現了新月凝視的目光,轉過頭熱辣辣地迎著新月,兩人目光交匯,誰也沒有迴避,只是默默地凝視,從目光中,兩人都感覺出對方內心深處的慾望。
天空濃霧瀰漫,山谷翠綠幽空,河床巨石猙獰,天地一片沉積。
這個世界彷彿一下只剩下了兩個人,無需拘束,無需矜持,沒有羞澀,沒有恐懼。
新月感覺一塊壓抑在心頭的巨石暫時可以搬開,置之一邊,他仰天一聲長嘯,山谷回應,盡疏胸中的鬱悶之氣。
然後他陡然間拔地而起,身體直升起四丈多高,飄然落在池文清的身邊。
這幾天的雙修練功,他的內力恢復極快,此時已經恢復了五成,可以說陰陽雙修確實是治療內傷的好方法。他內力增長的速度簡直令池文清驚歎,甚至每一次練功之後,她都能感覺到新月的內力明顯增長了許多。
新月解下藥簍和行囊,來到池文清面前,輕輕捧起她圓圓的白嫩小臉,深深地看著那雙春水般的眼睛,這雙眼睛又如深譚一般深邃迷人。
池文清豐滿的胸脯開始急劇地起伏,眼光迷離起來:「郎中先生,能在此海外島嶼相逢,是我們的緣分,不管日後如何,現在我們就是一對同命鴛鴦,還請先生多憐惜。」
新月沒有說話,此時所有的話都多餘,需要的是行動,是激情和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