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丹楓真人的房間,新月心中慶幸,幸好自己拿出了十兩銀子,不然就被丹楓掌門一網打盡了。他邁開大步,向山下走去,一邊走著,內心卻心潮澎湃,激動不已。自小被帶上雲霧山後,倒也下過幾次山,但都是跟著師傅或是師兄們一起,最遠也就走到山腳下的小鎮,採買一下山上必備的物品就回來了,連在山下過夜都沒有過。
聽師兄們說著江湖上的奇聞逸事,也曾羨慕不已,躍躍欲試。
如今,終於要下山了,回首望著雲霧繚繞的山峰,新月的心情又是喜又是惜,極遠處的一塊山石上,似乎有一個雪白的身影站在山石上眺望著這邊,六條長長的白尾巴翹得高高的,新月向那雪白的身影揮揮手,心裡說:再見了,白雪。
下了雲霧山,走村過鎮,新月看著山下的景象處處覺得新奇,如此走了幾天,銀子一點沒動,只是那串銅錢用了七七八八,這一天,來到了瀘州城。進入城中,先看見石板鋪的大道,比之山上卵石鋪的小道不知寬闊平整了多少倍,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穿著打扮比山上的粗布衣衫又光鮮亮麗了不知多少。
再看紅牆灰瓦的建築,開局和氣勢山上的草堂是不能比的。街上吆喝叫賣的小販,耍戲法的藝人,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笑臉盈盈,顯然日子過得殷實。
新月就覺得兩隻眼睛已經不夠用了,不停地東看西望,左顧右盼,在大街上任意行走,也不辨東西南北。到了中午,隨便找了個小吃攤吃了碗水餃。
吃飯的時候,新月心裡還在想,想不到山下的人居然有這麼多,這世上居然有這麼多女人,在山上除了幾位名花有主的家屬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其他女人。三下兩下吃完水餃,他抹了抹嘴巴,繼續遊逛。
紅日西沉,竟然逛了一天,新月絲毫不覺疲勞,精神十足,健步如飛,不過天黑了要住店,他找了一家看起來乾淨整潔,規模又不大的客店,名叫如歸客棧,看來是取賓至如歸之意。
進到店裡,小二熱情招呼,請新月到櫃檯辦理住店手續。待一切手續辦好,要掏銀子的時候,新月伸手在懷裡一摸,就覺懷裡小風颼颼,竟然破了個洞,原來放銀子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頓時腦袋「嗡」漲大了一倍,嫩臉騰地就紅了。
旁邊的小二見他手放在懷裡遲遲拿不出來,通紅的臉如上了一層胭脂,頓時看出些端倪來,嘴上打著「哈哈」說:「客官可是忘帶了銀兩,趕快去街上找你的同伴取銀兩過來,再住店不遲。」
新月頓時覺得他的話說得恰到好處,解了自己無銀子的尷尬,馬上點頭說:對,對,銀子怎麼沒帶在身上,我回去找人取了再過來。」
小二老練地手一擺,脆生生地說了句:「送客。」
新月紅著臉,灰溜溜地走出入歸客棧。
走在街上,新月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閒情逸致,心裡想的就是自己的銀子怎麼會沒有了?看懷裡的破洞,顯然是利刃劃破,自己居然被小賊所乘,還一無所知,回想白天時由於人多,自己又多次到人堆中看熱鬧,幾次有人撞入自己懷裡,看來就是小賊乘機下手。
師兄們說得不假,江湖果然險惡啊!
摸摸裝銅錢的小皮袋,只剩下七個銅錢,不僅住店不夠,到明日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新月這時心中才有些發慌了。今夜露宿街頭是免不了了,明天呢?新月搖了搖頭,不再想明天的事,還是先把今天的事想好吧。
他仔細回想,今天白天在城裡轉悠的時候,城最北邊偏僻的區域有一片荒廢的宅院,去那裡找個有屋頂的舊房子住宿一夜,應當比露宿街頭要好。想到這裡,新月在街上買了兩個饅頭,花了兩文銅錢,懷裡揣著僅剩的五個銅錢去找廢宅過夜。
新月的記憶非常好,很快就找到白天來過的一條偏僻小街,找到了那個廢宅。這附近大片的地方都無人居住,廢宅看起來當年的規模很大,青磚的高牆達到兩丈,但現在大部分都已倒塌,只剩下殘垣斷壁,新月還看見隱約的火燒過的痕跡。
大門已經完全倒塌,只剩下兩個門柱還孤零零地立著。走進去,院子裡面荒草叢生,走進正廳,裡面空空如也,除了叢生的雜草,倒是長得茁壯,都有齊肩的高度。四壁倒塌,只剩下不到一人高的斷壁,抬頭看,天空中已經星光隱現,屋頂整個都沒有了。
看來正廳沒有過夜的地方,新月又到兩邊的廂房察看,廂房也是四壁殘斷,蛛網密佈,所有的門窗都被拆除,看來這個宅子敗落之後,許多人都來搬東拿西,能搬能拆的東西都被拿走了。
新月又走進第二進的院子,院內依然是雜草叢生,久遠的花壇東倒西歪,看這裡的格局,兩邊是傭人居住的地方,屋頂也全倒了,新月想,總得找一個有屋頂的房子過夜吧。
再向裡,終於在連片的大屋中找到一間,算是這座宅子裡保存最完好的房間,這間房看來是一間很大的書房,裡面自然是空空如也,雜草長得尤其茂盛,比人還高,房頂還有一半,四面牆基本完好,只是有幾個不大不小的洞而已。
新月在屋子角落清除了幾根雜草,將包袱解開,拿出一張折疊的鹿皮,這張鹿皮切削得非常薄,專門留野外住宿鋪在身下,收起來時只是很小的一塊。新月再將包袱墊在頭下,當枕頭用,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新月起身,先調息吐納一番,做完早上的功課,在到院內的水井邊,找了個破水灌舀了半灌水洗漱完畢,又折了一根筆直的樹枝,去掉枝杈,當成一根長桿,在從包袱裡拿出一塊白布,上寫四個大字:妙手回春。這塊寫好字的白布是從山上帶下來的,專門用於下山後行醫所用。
來到一個鬧市口,新月展開白布,站在街邊,正式開始了第一次的行醫。
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兩邊各種小販沿街叫賣,好不熱鬧,新月心想,按照師兄們下山的經驗,行醫要在鬧市,生意才會好,自己現在選的這個地方應當不錯,今天能賺點錢,先把吃飯住宿的問題解決了,對此新月還是充滿信心的。
看看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但就是沒有找他看病的,有些人來到他面前看看兩眼,就轉身走開,令新月莫名其妙。日上三竿,在上中空,天已近晌午,可是就是沒有生意上門,看看附近的攤販,生意都還不錯,對面那個賣包子的中年人簡直忙得四腳朝天,不可開交。
早上就沒有吃飯,到中午時分,新月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摸摸懷裡,還有五文銅器,只夠買三個包子,新月想了半晌,本想花兩個銅錢買兩個饅頭,可以節省一文,可是滿街沒有賣饅頭的,想來想去,新月實在餓得受不了,咬咬牙,買了兩個包子,就站在包子鋪前狼吞虎嚥吃完,甚至都沒有吃出什麼味道來,兩個包子就下肚了。
此時晌午已過,包子鋪前人已經不太多了,新月想了想,又看看賣包子的中年人還算和藹,便湊過去搭話。
「大叔,今天這街上人來人往,怎麼就沒有一個要看病的呢?」
包子鋪的老闆年齡在四十歲上下,矮矮胖胖,中午的一陣忙碌讓他滿臉油光,他拍了拍手,讓兩個夥計繼續幹活,自己喝了口水,然後才上下大量了一下新月,哈哈一笑說:「你是郎中?我怎麼看著不像?」
新月奇怪地說:「我那裡不像郎中?」
「我看你那裡都不像,小兄弟,你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就敢出來行醫,你不怕把人看死嗎?」老闆不慌不忙地說。
新月著急地說:「我怎麼十六七歲,我今年已滿二十歲,五歲開始採藥曬藥,七歲開始製藥,十歲就坐診,現如今坐診已滿十年了。」
老闆不等新月說話就擺了擺手說:「反正吹牛不犯王法,你這話誰信啊,行醫講究的是經驗閱歷,你年紀輕輕,誰敢找你看病?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新月頓時醒悟,自己在雲霧山之時,頂著丹鼎派這個大大的名頭,自然有人絡繹不絕地來,如今丹楓掌門不許自己打著丹鼎派的招牌,這一招果然是厲害啊,自己年紀即輕,又無名望,如何讓人相信自己呢?
他垂頭喪氣地重新又站在街邊,看著樹枝撐起的白布招牌,不禁歎了口氣。又過大約一個時辰,看看街上的人流已經開始減少,自己還是無人問津,便失去了繼續站街的信心,收起白布招牌,拖著沉重的腳步返回廢宅。
一路上,他想著自己今後該如何謀生呢?行醫目前看來是不行了,自己練了一身雄厚無比的內力,給大戶人家看家護院當保鏢?
可是自己對拳腳兵器無一精通,除了會一套最基礎的四方拳之外,其他一概不會,也從未與人交過手。
丹鼎派以煉丹製藥,打坐修練內力為主,很少修練格鬥的功夫,大家對此也沒有什麼興趣,行走江湖時,也以行醫看病為業,從未有丹鼎派弟子以武成名江湖。
自己有一手好廚藝,在山上絕對是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曾有師兄誇獎,說新月師弟的廚藝已經趕上城裡的名廚了,這個方面自己是無師自通,天生有興趣,如果到飯館給人當掌勺呢?
可自己下山是來求索仙道,如果常年混在酒肆飯館,如何能求索仙道呢?
一路上新月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件事,不覺走到了自己住宿的廢宅,回到大書房,將白布招牌往地上一扔,放下包袱扔在牆腳,自己往包袱上一坐,靠著牆想心思。
正在想著自己的前途命運,何去何從之時,忽然外面傳來七八個人的腳步聲,這腳步聲還在街上,剛剛踏入廢宅大門,但以新月的聽力,已經聽得清清楚楚,這些人竟然還是練過內功的人,腳步比平常人輕許多。
不過新月心中煩惱,對這些人的到來也不以為意。
很快七八個人來到後面,有一個人一直來到新月坐著的屋子,探了個頭,新月坐在荒草後面,將近一人高的野草將他遮擋得嚴嚴實實,不到近前是發現不了他的。那人馬上縮回去,叫了一聲:「謝大小姐,這間屋子還算完整,請小姐就在此方便吧。」
然後,新月就聽到一聲溫軟綿滑的女聲回答:「請郭先生帶大家到外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