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男子對著那駕車車伕罵道:「一群廢物!」接著又轉頭對楚依依說道:「你們不要下來,在車裡先呆著。」語氣溫柔地好似對親密朋友一般,渾然忘了她們三人都是被他捉來的,說完就徑直躍下了馬車,絲毫不擔心楚依依等人會乘機逃走。
楚依依和王語嫣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雖然她們此時身上並沒有受制,但看那白髮男子那可以聚氣成冰的絕頂內力,她們又如何跑得掉,更何況還有個昏迷不醒地阿朱,與其跑了再被捉回來受辱,還不如靜觀其變。
卻說那白髮男子跳下馬車後,直接撲向不遠處被其手下包圍的少女,猛地大喝一聲:「去死吧!」單掌拍出,陰寒掌力洶湧而出,絲毫沒有一點惜香憐玉之意,便是要制少女於死地。
那個少女被眾人圍在當中,別看嘴裡說得輕鬆其實心裡卻是暗暗叫糟,再看來個氣質特異的白髮男子已是暗暗戒備,奈何白髮男子身法快絕,她還來不及有其他什麼反應,便覺奇寒襲體,而其掌力之強,遠非自己能擋,只嚇得花容失色。
這時馬車上的楚依依已看清那少女的模樣,卻聽她「啊」的聲輕呼出來,千鈞一髮之際,大喊叫道:「公子住手!」
也是那白髮男子身手了得,聞得楚依依求情,在掌力只及那少女身上幾分地距離,硬生生手勢一轉,掌力一偏,只在少女身側擊空,但饒是如此,掌力餘勁也不是少女能受得了的,一口鮮血還是疾噴而出,而全身血也液幾乎都要凍僵了。
白髮男子回頭望著楚依依。滿臉的不解。卻只聽楚依依道:「多謝公子手下留情。」
白髮男子卻問道:「我記得當日在少室山時,這人還多番羞辱於你,怎麼今日你卻為他求情?」原來,那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阿紫。
阿紫僥倖保得性命。也是心有餘懾,待看清替自己求情地是楚依依,面上表情也是連數變,張口訝道:「是你?」
楚依依聽那白髮男子之言,心中卻是一征,想道:這人幾次三番說認得我還知道在少室山發生地事他到底是什麼人?我怎麼一點也想不起來在哪見他?按理他這頭白髮我見過絕無記不得之理啊!口中應道:「事過境遷,當日只因這位姑娘對我有些誤會,與我並無何仇隙,我又怎忍心看她喪命在此!」
白髮男子沉思了一會。抬眼直視楚依依,又問道:「你真不恨她麼?」
「不恨!」楚依依自是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你要我放過她?」
「望公子高抬貴手,放她平安離去,依依在此謝過公子。」說著,楚依依在馬車上向白髮男子福了一福。
白髮男子見狀,竟有幾分看得呆了,過了一會才大手一揮,對阿紫說道:「看在楚姑娘份上今日就饒你不死,就此去吧!」說完再也不看阿紫一眼,回望楚依依,眼中竟有幾分迷離。
楚依依斷想不到他竟這麼好說話,見阿紫也在那一旁發呆中,當下也不及細想那麼多,對她說道:「阿紫姑娘,當日你我只是一場誤會,現下我身有不便,就在此與姑娘別過,望他日早日重逢。」在說到「不便」和「重逢」四字時語氣加重了幾分眼神也是示意阿紫快走。
阿紫本就聰明,除了摸不清白髮男子和楚依依地關係,對楚依依地境遇倒也猜到七八分,更知此地不可久留,微微點了下頭,說道:「今日承你求情,大恩在此謝過,我先走了!」轉身就要離去。
不想,她還沒走得兩步,只聽身後有一男子急急叫道:「游爺,不可放那女子離去啊!」阿紫心中大驚,深怕那白髮男子改變主意,連頭也不會就撒開輕功要馬上遠離此地,可身子沒沖幾步,就聽頭上傳來衣袂破空之聲,眼前一花,再看清時,已見前方正有一綠衣少女攔住了自己的去路,又聽到那白髮男子吼道:「你們這是干甚?」當下,狠狠盯了眼眼前少女,轉身望著白髮男子,眼中大有不滿之色,嘴角又朝楚依依所在位置蠕了蠕,意思是:你答應了楚依依了,難道要言而無信嗎?
她此時冷靜下來,也終於明白了,自己能走與否,全在這白髮男子一念之間,以她的聰明,這時已完全看出白髮男子對楚依依大是有情,對於其他人阿紫並未放在心上,自己或許打不過,可憑自己的機警脫身倒是不難,可這白髮男子的武功卻是高明至極,甚至可有和獨孤大哥比肩了,想到獨孤,阿紫地心中不由一甜,臉上漸浮上笑容。
綠衣少女還未回話,卻聽楚依依驚叫出聲道:「碧菏,怎麼是你?」這話一出口,便又馬上醒悟過來,這碧菏壓根便是潛伏在阿朱府中地內應,自己三人被擒,恐怕與她脫不了干係,想及至此,滿臉痛心地對她問道:「阿朱妹子待你不薄,你竟裡通他人設計於她,你究竟是何人?」
那綠衣少女正是碧菏,聽了楚依依的質問,面上閃過一絲愧色,可轉瞬間又恢復陰恨之色,不理楚依依,對那白髮男子道:「游爺,路途上我們已連殺了十餘個樵夫路人,便是為了不洩露行蹤,游爺武功固然是天下無敵,但那段家和劉飛揚手下能人甚多,此地便是已出大理地境,為了我們計劃周全,還是穩妥些好,更何況這女子與劉飛揚那嘶似乎極有淵源,更是不可輕易放走。」
接著又有一男子道:「舍妹所說極是,我等籌劃良久,好不容易才走出這成功第一步,萬萬不可大意,請游爺三思。」說話之人年約二十許,五官輪廓倒與碧菏有五六分相似,自是碧菏地哥哥,在蕭峙阿朱府中化名黃傑那人了,這翻話說得不緩不急,可仔細看他眼神眉梢間的冷酷之色,比碧菏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聽到「已連殺十餘人」時,楚依依、王語嫣及阿紫心中一抽,面色忍不住一白,好嚴謹的行事,好毒辣的手段,阿紫盯著碧菏,不禁想道:這女子就比我大上兩三歲,可論起手段來可比還厲害得多,聽完她說地,又想道,他們明顯是怕走漏消息被劉飛揚尋到,便是怕我去報信,我與劉飛揚可沒多大關係,可犯不著趟這混水,忙說道:「我與那劉飛揚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什麼我與他『極有淵源』,簡直可笑之至。」她本就不是那種俠義之人,在和獨孤離開少室山後心境雖有所改善,除了面對獨孤,還脫不了那自私涼薄的本性,此時瓜田李下,全然忘了剛楚依依還為她求情,而在她心裡,也的確認為和劉飛揚沒什麼關係,這話倒說得理直氣壯,可她似乎又不記得,對方連尋常樵夫和路人也殺,哪管與劉飛揚有沒關係,便是為了殺人滅口,掩藏行蹤。
碧菏道:「游爺切莫聽她狡辯,看適才那楚賤……楚依依與她的對話,明顯和劉飛揚是舊識還交情不淺,游爺若放她離去,她自然會去通報劉飛揚,敗露我等行藏。」這話她說得又快又疾,說完後偷偷看了眼白髮男子,心口噗噗直跳,其實她根本不識阿紫,也不知與劉飛揚有何關係,劉飛揚的厲害她也深深明白了,她與哥哥費盡心思混入阿朱府中,便是為了一舉擒拿楚依依,而拿住了楚依依這只是計劃地第一步。
她並不想在還未部署妥當之時任何一個環節出了錯誤,只是她恨劉飛揚入骨,連帶也把楚依依恨上,成功擒住楚依依後,便想拿些手段報復楚依依,還是白髮男子給止住了,心中怨恨越積越深,差點失口稱楚依依為「楚賤人」,想到一路上那白髮男子對楚依依關切之情,深怕他惱怒,那可吃不了兜著走了,只是她怎麼也不明白,那白髮男子對劉飛揚也是有著毀家大仇,怎麼又會喜歡上劉飛揚身邊的女人,而且還極度癡迷,當然這個她是不敢出言詢問地。別看白髮男子對楚依依關懷倍至,可對其他人手段之恨,她可是親眼見到的,想想也是心有餘悸。
讓她慶幸地是,白髮男子顯然沒有發現她語氣中對楚依依的不敬,望著楚依依又望望阿紫,眼中一會是柔情,一會是陰恨之色,讓阿紫看了又是驚懼又是驚奇,一個人竟有如此複雜的性格,地確讓人匪夷所思。
楚依依被他望得心中直跳,倒不是她被白髮男子地眼神感動,只是身為一個女子被心上人以外的男子如此深情直視,任哪個正常女子也是感到難為情,轉頭避開他的目光,卻又瞥見那碧菏正以怨毒至極地眼神望著自己,心中一動,問道:「碧菏,在阿朱的駙馬府前,你我長未見過,不知你與我有何冤仇?是了,碧菏,黃傑,想必這也非你們地本名吧?」
碧菏冷冷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兄妹自是化名進入駙馬府,眼下時機未到,到時你自然知曉。」又轉對白髮男子道:「游爺可考慮清楚了?若是游爺感到為難,便難我們兄妹拿下那小姑娘便是。」
見白髮男子有些意動,楚依依也不去想那碧菏兄妹的來歷,急急道:「公子不是答應小女子放那姑娘離去麼,公子武功絕頂,想必也是一諾千金的人物,他們出手與公子出手有何分別?難道是依依看錯公子地為人不成?」
聽到她這最後一句,白髮男子身軀一震,眼中豪光大放,終於下定主義,朗聲說道:「楚姑娘放心,游坦之自然是說話算數之人。」不錯,這人便是那聚賢莊的少莊主游坦之,幾番周折磨難,對劉飛揚和蕭峰地仇恨絲毫不減,而自那茶寮一見楚依依傾城傾國的容顏後,對其地相思迷戀也是與日俱增,楚依依那最後一句,本是想拿話套他,在他耳裡聽來,卻是楚依依對他態度轉變地開始,他可不想讓自己在楚依依心中有個不守信用地印象。與之相比,放走那小姑娘只是些微小事,就算通報給劉飛揚知道,他在離開少室山後又有一番際遇,武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自忖劉飛揚縱是趕來他也絲毫不懼,本來若不是顧及到劉飛揚與蕭峰身邊親朋良友太多,又不乏高手,他實在不願這般行事地。
那化名碧菏和黃傑地兄妹聽完大驚,齊齊叫道:「游爺不可啊!」
游坦之單手一揮,沉聲道:「我意已絕,你們不必再說。便是慕容復在此,今天這小姑娘我也是放定了,方傑,方九妹,我希望你們別讓我為難!」說到後面,眼神愈見凌厲。
那兄妹兩也便是方傑方九妹被他那氣勢所壓,欲再出口阻止,可話還未提到喉嚨,便感到一堵冰牆壓來,連打了好幾個寒噤,聲音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了,知道自己武功遠遠不如,那是阻止不了游坦之的決定了,只在心裡暗暗大罵:這個蠢才仗著自己武功高強,被那小妖精幾句甜言便迷得暈頭轉向,也不怕走漏消息劉飛揚追來,還把我們的身份也說了出來,他們兄妹二人正是那日與慕容復密議想為方臘報仇地族弟族妹,心中不免對楚依依又增了幾分恨意。
接著游坦之又道:「放她走。」卻是對其他圍著阿紫的十幾人說道,那些人見他此時意氣風發,連方家兄妹都不再說話了,如何敢違他的意思,一下子就退回原處。
阿紫大喜,知道今日總算逃過一劫,卻也不敢多作停留,向著馬車方向道:「多謝啦。」也不知是謝游坦之還是謝楚依依,腳下一溜煙,幾下已跑得沒影了。
游坦之轉過身來,對著楚依依道:「她已離去了,依依這下可滿意了?」眼中滿是柔情。
見阿紫安然離去,楚依依也是放下心頭大石,阿紫若是能通報劉大哥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日後見到劉大哥那也心中無愧,只是她萬沒想到眼前之人,竟是那個游坦之,而自己等人被擒,幕後之人果然便是慕容復,想到慕容復處心積慮得要抓住自己,那必然是要拿自己要挾劉大哥了,心中不禁煩惱萬分,倒一時沒注意到窯坦之稱呼自己又親近了一分,隨口問道:「公子便是那聚賢莊的少莊主?」
游坦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及頰邊的一縷白髮,笑道:「這倒不怪依依,當日我神功大成,莫名其妙的連容顏也變了許多,還有頭髮也全數轉白,當時對著溪水,便是我自己也差點認不出來了,依依,你說,我現在這樣子和以前比起,哪個好看?」這話問得沒有半點決定高手的氣質,十足像是對情侶的款款細語,更不把還在一旁的王語嫣等人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