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揚一怔,料不到黃裳的竟說出這話來。
李滄海白了黃裳一眼,道:「你急什麼,飛揚又沒說不去遼國。相信飛揚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說著向劉飛揚暗暗遞了個神色。
黃裳也覺自己適才話語太過嚴厲,語氣稍軟,但還是一臉的鄭重,說道:「我朝太祖太宗真宗三帝曾數次御駕親征也未能收回燕雲十六州,固然是因為天時不與我大宋。還有不得不承認遼國兵強國壯,更勝我大宋幾分。此是若能成功,消弱遼國國力自不待言,我大宋更大有可能收回燕雲十六州,一吐積壓我漢人身土上百年的恥辱。飛揚你可想過此點?」
劉飛揚忽然明白,黃裳本是宋朝命官,雖然現在已非官場中人,可從小所學的儒家思想已是根深蒂固,幾十年後一顆忠君愛國之心也是絲毫不減,總還是向著趙宋王朝和黎民百姓。整理了下思緒,開口道:「外公的意思飛揚明白,請外公放心,飛揚並不是出爾發爾的人。此趟趕來,除了要拜祭小依的父親,更主要是為了避免將要發生的危機!」
「什麼危機?」李滄海見劉飛揚眼神逐漸深沉起來,不似隨口而說,不禁脫口出聲,黃裳也頗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劉飛揚道:「外公外婆都知道小依曾在明教遭人毒手,傷了眼睛。行兇之人是明教一普通弟子,當場便自刎身亡。可他卻也是受害者,是被人催眠身不由己做的事……」
說到這裡李滄海插口問道:「催眠?什麼叫催眠?」
劉飛揚這才又記起這時代的人都沒聽過「催眠」這詞,答道:「催眠也就是類似迷心術、懾魂術一般控制人心神的功夫。」說到這裡,他突然間又想起一事,問道:「外公,你在谷中四十餘年,可會一門叫移魂大法的功夫?」
黃裳奇道:「你怎麼知道……哎。當時我就是參研這門功夫,以至心脈受損。有時反會迷失心智……,。」
聽到這裡,李滄海關切的道:「怎麼這事你卻沒和我說起過。現在可醫治好了?」
黃裳道:「現在我已沒事了,多虧了飛揚。我才擺脫了這頑疾。」接著歎口氣,帶著歉意說道:「當年我來到契丹那絕谷,一心只想報仇不理其他事。便回憶起當時圍攻我的明教諸人的武功,其中除了明教教主莫歌我的乾坤大挪移印象最牢,還有當時明教的光明左使李雲的一門奇門異術懾魂大法令我印象深刻。為了破解他這門異術,我苦苦鑽研三十多年。這才想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的方法,便是也創出一門類似的武學。飛揚,你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來?難道你說的那人是李雲地弟子一脈?」
劉飛揚是剛才說到「催眠」時。突然記起《九陰真經》中有一段叫移魂大法的功夫,心下以黃裳的為人當不會創這種被正派人士視為「妖異邪學」之術。除非是當年他地敵人中有人會這門功夫,他數十年來才苦心鑽研破解,反而無意中也創出了這門心法。聽完黃裳這段話,他心中的脈絡又清晰了幾分,說道:「那人是不是那個李雲的一脈傳人,飛揚並不清楚。只說當時小依被毒傷眼睛後,飛揚急著帶小依去天山找巫師伯醫治眼睛,是以雖有懷疑也暫時無暇查探幕後兇手。可我們一離開崑崙山沒多久,就遭到慕容復手下的伏擊。而這次楚伯父也是一離崑崙山明教沒多久,就遭到慕容復手下的毒手。」說到這裡,站起身來擊掌恨聲道:「飛揚此時真是後悔莫及,當時明明心中已懷疑那人,與小依離開明教時,只特意讓楚伯父行事小心。萬不想楚伯父後來還是遭到毒手,」
黃裳道:「你也不用太過自責,當時你也是心急小依的眼疾,誰也不想會發生那種事地!」接著又沉聲道:「你是懷疑那人與慕容復勾結,把小依父親的行蹤告訴了慕容復?」
劉飛揚點了點頭,道:「慕容家因為飛揚的緣故,被迫離開中原,對飛揚一直懷恨在心。其實是我連累了楚伯父!」
李滄海大聲問道:「你說的那人是誰?」週身衣衫無風自動,顯是憤恨異常。
劉飛揚道:「他是明教光明右使方臘。當時我無意中救了明教於危難中,明教上下對我感激萬分,正巧當時明教的老教主去世,有不少明教中人欲舉我為明教新教主。飛揚心想也正是因為此而讓方臘對我懷恨在心吧?」
黃裳沉吟道:「光明右使在明教中身份是很尊貴,可就算明教教主身亡在他之上還有個光明左使。你如何這麼肯定就是他暗施陰謀?」
劉飛揚歎口氣道:「明教如今的光明左使秦重今年已近七十,而只二十餘歲的方臘無論武功聲望都不在他之下,還有……據飛揚所知,方臘野心極大,還不止是想當一教之主,甚至在飛揚所遇上的人之中心機最深之人!」他總不能說方臘日後起事反叛,打下了宋朝一半的江山,只能盡量把方臘說得深沉一些。不過在他與方臘幾次的交談中,他也明白方臘絕對是個厲害的人物。他把此事前後仔細想過,嫌疑最大的還是方臘,一切只因自己擋住了他的發展。若自己沒有出現,日後明教教主之位十有八九是方臘的囊中之物,想像下方臘只二十餘歲的年紀便可當上明教光明右使,可見他地厲害。聽黃裳所言,方臘極有可能學了當年李雲的懾魂大法。在明教時,方臘並不殺小依,而只是控制了那個替死鬼把小依毒瞎,便是要讓自己離開明教,而後對付自己和楚伯父都是借慕容復出手。便是算準了慕容復對自己的仇恨之心,光這心機手段就比志大才疏的慕容復強了許多。
黃裳問道:「你這麼肯定是他麼?」
劉飛揚回道:「十成飛揚不敢說,但這此小依再上明教飛揚卻再也不能掉以輕心,外外婆是絕世界高人,明槍明刀,世間無人可懼,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若不能把那人給揪出來,終究是個極大的隱患。」
黃裳沉吟了會,說道:「你的顧忌不無道理,可你既已說出幕後之人的姓名。我和你師叔自會小心防範,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了,可太皇太后所托之事卻是非比尋常。早一刻辦成,大宋便多一分利益。呆會你見過小依還是去契丹吧,我自會與小依解釋其中原因。」
劉飛揚心下暗抽口涼氣,說了半天,黃裳始終還是把趙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還是要自己立刻前去契丹。無奈地望了眼李滄海。
李滄海道:「你怎麼這麼不盡人情,飛揚一片心意趕來,怎麼不讓他去拜祭下小依的父親,虧他還口口聲聲稱你『外公』,這契丹取令牌之事是那麼好為麼?好取的話,趙宋朝廷不會自己從宮裡找過高手前往麼,那房佑龍的身手恐怕便不在你我之下。朝廷不找房佑龍,卻找上飛揚,還不知其中有什麼內情,你也不細想一下,便推飛揚前去,豈不是糊塗了?」她不像黃裳對趙宋王朝有多大的忠心,在她心中已把劉飛揚當作家人。身為一個女人也是一個長輩,她也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更不忍見楚依依再次傷心擔憂。若不是劉飛揚已應承了下來,她甚至不會答應讓劉飛揚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黃裳道:「我怎會不知此中困難重重,可我輩中人練武為了什麼?首要之事是保家衛國,其次才是鋤強扶弱遼國國勢更勝大宋。終此往後都是我大宋的心腹之患,尤其現在遼國新君登位,還不知今後會不會對我大宋重開戰端。若能消弱遼國國力,使他不能對我大宋構成威脅。不啻於免去千千萬萬大宋的百姓免遭戰火荼毒。這才是保家衛國的俠之大義。與此相比,區區一族一家又怎能相比?」說到小事,黃裳都是順著李滄海,可談到這種家國大事他卻是十分堅持。
李滄海聽了他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心下也無可辯駁,甚至對黃裳又添幾分敬意。可口中還是道:「就算你說的是理,可便讓飛揚隨我們一起上崑崙山給萬千拜祭過了,再去契丹也無不可啊!」
黃裳不置可否,只是滿含希望望著劉飛揚。劉飛揚也是萬分敬佩黃裳地情操。可一日未把方臘的陰謀揪出來,心中總是放心不下,說道:「外公教訓的是!飛揚也知此事勢在必行,也正因為此事事關重大,飛揚不得不小心謹慎。遼國皇宮說大不大,可要尋那令牌也是如大海撈針一般,飛揚已與巫師伯等商議過。先由他們查探那令牌的具體下落,再飛鴿傳書過來,確保做到一擊中的。乘這段時間,先去崑崙山迎回楚伯父的靈樞。」
聽了他的解釋,黃裳這才微微頷首道:「那樣也好。相信無崖兄賢伉儷定能有所斬獲。不過飛揚你要答應我,等無崖兄那邊傳來消息,你便立刻趕往契丹。」
劉飛揚自是連連應允。
李滄海見黃裳也不再堅持,心下也是暗暗歡喜,正待開口,轉頭之際見楚依依由竹劍陪著,從房中走出,出聲叫道:「小依,你醒了!」
劉飛揚聞聲望去,竹劍身旁那身穿鵝黃衣衫的婀娜女子,不是楚依依還有誰來?心情也是歡喜,可又見她眼圈微四。這幾日來明顯又消瘦了不少,心中憐意大起,迎了上前,柔聲道:「這幾日苦了你了!」伸手出來,伸到一半,稍一停頓,還是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依依倒沒注意到劉飛揚那瞬間的猶豫,數日沒見到劉飛揚,本有千言萬語要說,可這時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不知不覺間眼中又泛上淚花
李滄海走過來說道:「那日飛揚出外接連遇上一連串的事情,耽擱了數日才回到那莊園,之後馬土又趕了過來。」頓了頓又道:「小依你剛醒來,想必也有些餓了,外婆去弄些吃的來。」說著向黃裳遞了個眼色,意思是說:「你也看到了,你要小依離開飛揚。那又要令她怎樣的難過?」
楚依依自然知道她是要給自己和劉飛揚獨處的機會,口中還是說道:「外婆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小依怎敢再讓外婆操勞,小依並不餓。」
李滄海並不應話,只是笑著和黃裳離開了,而梅蘭竹菊四妹也都默默退了下去,留下偌大的庭院給劉飛揚和楚依依。
見他們全都走光了,劉飛揚又走近一步,另一隻手撩過她的面頰,輕聲道:「這幾日你可消瘦了不少,你可知道讓我看了有多心痛!」
楚依依心中忽然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地劉飛揚與從前似乎有什麼不一樣,可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聽了他如此的情話,身心俱軟,可是轉刻又想到自己父親身亡,又不禁悲從心來,咽聲道:「爹爹亡故,小依又如何能不傷懷,每當想起爹爹對小依的疼愛。小依總是忍不住地心傷流淚。」接著又撇了劉飛揚一眼,眼中還道有兩分的幽怨,她還有句話沒說出來,就是」卻不想醒來卻不見你的蹤影!」
劉飛揚憐惜萬分,把她摟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一切都會過去的!」在此之際,他也知說什麼都是多餘,只希望自己能讓她稍減心中的傷心。雙手摟著她的後背,一股醇和的真氣緩緩渡入楚依依的身體。
天地間最自然博大的蒼穹無盡真氣立時令楚依依身心一陣舒坦,心中抑鬱也去了不少。楚依依直覺劉飛揚的身體無比地親切溫暖,在劉飛揚胸口低聲叫道:「不要離開小依!」在那有一刻,她知道這輩子再也不能離開劉飛揚了!
劉飛揚在她腰間的力道又加了兩分,應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即是回答楚依依,也是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