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明顯是女子,但聞聲音清脆,有若黃鸝。天山童姥聞言卻是面色大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劉飛揚正感納悶,緊接著又有一清朗的男聲傳來:「飛揚,很好!果然不負我把逍遙派掌門之位傳於你!」
天山童姥面上更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奔前數步出聲叫道:「師弟,是師弟!」劉飛揚聞言心下恍然,來的人男的是無崖子,而那女的稱他為「師兄」,聯想到無崖子離去時所言,不是逍遙派四大宗師中他唯一沒見過的李秋水還有誰?
無崖子的聲音接著又響起道:「師姐這麼多年了,無崖令你倍受委屈,始終是有愧於心!」話中含著深深的自責與悵惘。說話間大廳前方入口已行來了二人,男的長鬚三尺,拄著一根翠玉枴杖,卻是面若冠玉,正是無崖子。女的身著白衣,身形婀娜苗條,長髮披肩,容顏嬌美絕倫,若不是看過去有三十餘歲的模樣,真和楚依依極為相似。劉飛揚不禁暗暗奇怪:李秋水的模樣不是被天山童姥給劃傷毀容了麼,怎麼此時她卻是絲毫無損的模樣?難道她是李滄海?可又不似。他雖沒見過李滄海的真容,但李滄海的氣質卻與這女子不同。二女同樣有種飄塵若仙的氣質,但總感眼前女子多了點嫵媚艷麗,而李滄海則是淡雅嫻靜。
天山童姥疾奔到無崖子身前三尺立定,眼中已有淚光閃動,喃喃道:「師弟,你終於來了……」世間多的是癡情人,這天山童姥也是其中一位。她雖是性格陰鷙暴戾,可對無崖子卻是深情一片,七十餘年的矢志不逾的愛戀一人,這也算少之又少了。
無崖子長歎一聲,道:「行雲,這些年苦了你了!」向前一步,伸出手臂輕輕按上童姥的肩上。
聽著這數十年都沒人叫過的名字,又是在自己日思夜想的情人口中叫出,天山童姥巫行雲再也忍不住,撲入無崖子懷中,有如輕澀少女般「哇」的哭出聲來,哪裡還有半點凶狠暴戾的模樣?
而無崖子身旁的女子,見狀絲毫不氣,嘴角反泛出笑容,走到劉飛揚面前,上下打量著他,點頭道:「果然是儀表不凡,更兼重情重義,寧折不屈,寧願生死符發作而亡,也不肯聽師姐的話對我不利,很好,很好!」
劉飛揚聞言一驚,她果然是李秋水,又見她笑厴如花地稱讚自己,忙躬身道:「弟子劉飛揚見過……見過師傅!」面上卻有些忐忑,他本有些猶豫該怎麼稱呼李秋水。雖然他學的逍遙派武功多是無崖子的功夫,但最早卻是學自李秋水留在無量玉洞之中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最終他還是決定叫李秋水為師傅,只不知李秋水認不認他這個「徒弟」了。
李秋水笑道:「我留在無量玉洞中的秘籍能得你這個傳人,我倒是極為欣慰!」
這邊天山童姥巫行雲抱著無崖子,哭了好一會,卻似突然記起了什麼,猛地推開無崖子,指著李秋水,叫道:「師弟你怎麼和這個賤女人一道同來?」又轉向李秋水怒吼道:「賤人納命來!」絲毫記不起自己功力未得全復,遠不是李秋水的敵手,縱身撲了過去,出掌便是天山六陽掌中的狠厲招數向她擊去。
李秋水面不改色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還手,面上還帶著微笑。劉飛揚大驚,不知她打什麼主意,而巫行雲見狀卻是毫不留情,眼看掌力便要擊到李秋水身上,不及細想下,橫移上前,口中叫道:「師伯住手!」一掌推出,掌力轉彎擊出,與她掌力相撞,波的聲已把她那一掌退開。巫行雲受他掌力激盪下,不由的向後退去,面上又是驚訝,又是憤怒,朝他大聲叫道:「小無相功的白虹掌力!你竟然也會這賤人的功夫!」
無崖子上前拉著巫行雲的手,歎道:「行雲,你還恨秋水麼?」「秋水,秋水,誰叫你叫得這麼親熱了?」此時巫行雲滿腔怒火,不及思索下,一掌直向無崖子胸前拍去。
「師兄!」「師伯!」李秋水和劉飛揚同時出聲驚叫,砰的一聲響,巫行雲那一掌結結實實拍在無崖子胸前,把他打得向後踉蹌幾步。咳的聲,猛吐出一口鮮血來。巫行雲這時才回過神,慌忙上前扶著他的身子,哭喊著道:「師弟,師弟,你怎麼不運功抵抗啊?你沒事麼?」李秋水也閃身來到無崖子身旁,餵他服下了一顆九轉熊蛇丸。巫行雲看在眼裡,卻也提不上恨意,她是一顆心撲在無崖子身上,心中只有無窮的悔恨。
無崖子抹去嘴角血跡,苦笑道:「行雲,你和秋水間的怨恨全因我而起,若打我一掌,能讓稍減你心中恨意,你便是打我十掌百掌,我也是甘心無怨!」巫行雲早就哭成了個淚人也似,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口中只是不住叫著「師弟!」無崖子撫著她的秀髮,輕輕問道:「你還恨嗎?」巫行雲便如初戀女孩般,哭喊搖頭道:「不,不,我再也不恨了,我只要師弟你平平安安的!」
無崖子聞言,拉著她的一隻手,接著又拉過李秋水的一隻手,把兩手重疊在一起,說道:「你們因為我而打了一輩子,我心中一直不安。現在我們也都是一把年紀了,秋水願意放下仇恨,行雲,你能忘掉過去嗎?」
李秋水也說道:「師姐,過去小妹多有得罪,請你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小妹這廂向你賠不是了!」說著,盈盈向巫行雲行了一禮。
巫行雲見她一臉的誠懇,竟一時呆住了,她做夢也沒想到恨了幾十年的仇人竟會向她賠禮認錯。無崖子又是一聲咳嗽,道:「都是我當年造的孽,行雲你不肯原諒她,我也無話可說!」接連又是幾聲咳嗽,最後更嘔出一口鮮血來。
劉飛揚在旁看了,不由在心裡大大說了聲:「服了!」這無崖子不愧是一代風流人物,恐怕那段正淳也不過如此吧。這手段便連他這個現代過來的人,也是自歎不如。這這招之下,天山童姥縱是百煉鋼也化繞指柔了。
果然,天山童姥巫行雲見狀,慌忙喊道:「我原諒,我原諒!」轉身望著李秋水,雖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師妹,這許多年來,其實師姐也甚對不起你,也盼你不要見怪才好!」轉瞬間,她的腦海閃過這許多年與李秋水爭風吃醋的往事,這句話說得也甚是真誠。
無崖子臉上閃過輕鬆無比的笑容,拉著二女的手道:「你們終於重歸與好,我真是太高興了。過去我讓你們受盡傷心,吃了許多的苦,現在便讓我盡力彌補,我們重新來過好麼?」
李秋水顯然早有準備,臉上只是一陣紅暈閃過,看著巫行雲。而巫行雲聞言卻彷彿一道驚雷在耳旁響起,多少年的等待,多少年的期盼,便是為了這一句,雖然還多了個人,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她只覺巨大的幸福有如潮水向她湧了過來,看看李秋水,又望望無崖子,這一切都是真的!不由得她又是兩行淚水滴下。
無崖子不再言語,輕輕把二女摟進懷中,分別輕拍著兩人的後背,說不盡的溫柔體貼。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的一切都包含在這深情一擁之中。多年夙願得償,巫行雲不由失聲哭出聲來。而李秋水也止不住一陣輕輕抽噎。
劉飛揚見狀,打從心裡為他們高興,這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結局了吧!他也不願再在這裡繼續當這超級電燈泡,默默退到堡後。
漫步回到那個別院,在門外,劉飛揚已聽到廳中楚依依正和心藍歡快地說著話,講的卻是擂鼓山的事。劉飛揚邁步進廳,楚依依已聽得聲響,站起身來說道:「劉大哥,你回來了!」劉飛揚心中一陣感慨,也不顧旁邊心藍還在,疾步上前,把楚依依緊緊摟在懷中。楚依依先是吃了一驚,但也馬上反抱著他,感受著他懷中的溫暖。
心藍天真爛漫,拍手笑道:「羞,羞!」楚依依聞言雖是面如火燒,卻是更加緊緊依偎在劉飛揚懷中。劉飛揚卻是置若罔聞。
也不知多久,二人分開時,心藍已不在廳中。楚依依道:「劉大哥剛見過童姥前輩了,不知她傷勢可痊癒了?」
劉飛揚見她臉上還殘留著一絲暈紅,更添幾分秀麗,情不自禁在她額前一吻,歡笑道:「師伯傷勢已痊癒了,更可喜的是,還了了她多年的心願!」接著把廳中發生的事講了出來,卻隱去了巫行雲用生死符暗算他的事。天山童姥多年夙願得償,心情該是大好,更何況無崖子也在此處,他毫不擔心他身上的生死符問題。也就不必再講出此事,免得楚依依多添擔憂。
楚依依聽他講完,也是忍不住為他們高興。尤其聽到姨婆李秋水和童姥多年的恩怨終於放下,更是開心不已。
這時院中傳來巫行雲的聲音道:「飛揚,楚丫頭!」劉飛揚轉頭望去,見不單是天山童姥巫行雲在外,無崖子和李秋水也一道來了,忙說道:「師伯,師傅快快請進!」把三人迎了進來。
一進廳中,李秋水和無崖子便不由望著楚依依。劉飛揚先是介紹了無崖子,剛要說到李秋水,李秋水已是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你是滄海妹妹的孫女小依,我是你秋水姨婆啊!」原來,李秋水和無崖子巫行雲畢竟也是一把歲數了,在劉飛揚離去沒一會,便分開恢復了過來,這才發現劉飛揚已離開大廳了。巫行雲想道自己種了一道生死符在劉飛揚身上,此時也頗為後悔,便當場提出過去替他拔去生死符。無崖子和李秋水自是覺得理該如此。一路上,巫行雲也順便講了楚依依雙眼失明,被劉飛揚帶來求醫的事。無崖子在擂鼓山時已知楚依依是李滄海的外孫女,後來見了李秋水後也沒瞞她,只是其中細節他們也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是以李秋水一聽親妹妹有個外孫女在世,又瞎了眼睛,那是急急趕過來了。
楚依依眼睛失明,可聞言說話之人便是自己的親姨婆李秋水,心中也是一陣激動,劉飛揚在旁說道:「小依,你不是一直想念見到姨婆嗎,現在就在你面前,你快叫啊!」楚依依這才叫道:「姨婆!」
李秋水大喜,把楚依依攬入懷中,叫道:「我可憐的孩子!」眼中也不禁流下淚水。楚依依也同時流出兩行清淚。
良久,李秋水轉身對巫行雲作了一揖道:「師姐靈鷲宮中醫術神奇莫測,請師姐定要助小依回復光明,小妹帶滄海妹子多謝你了!」
巫行雲趕緊扶住她的手說道:「師妹客氣了,師姐定當盡力而為,還她個完好如初的眼睛!」自從二女合好後,整個人都是判若兩人,相互間也是極為友善。
無崖子看在眼裡,那是心下大慰,而楚依依看在他的眼裡,也的確就如當年的小師妹一般,雖說他對李滄海已無非份之想,但也對楚依依極為喜愛,說道:「那便等我們合力助師姐回復身形後,再替小依醫治吧!」
劉飛揚聞言張大嘴巴道:「真的,師伯的身形還可……」
無崖子點點頭道:「你巫師伯只是手三焦經受創,並非無藥可醫,只要有絕頂內力打通她手上多年淤積損壞的經脈,便可恢復身形。這其中也需要你出一份力!」
「我!」劉飛揚再次奇道:「弟子功力淺薄,能幫得上忙嗎?」
無崖子笑道:「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此時的功力便和我們三人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讓。你且聽我說,我的北冥神功,李師妹的小無相功,若再加上巫師姐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三個源自一脈的內力相融合,絕不難替師姐醫好損壞的經脈。只是醫治時巫師姐自身卻不可運功,是以我們想讓巫師姐傳你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