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智眼見慕容博即將不敵,踏上一步,雙受合十道:「蕭施主,小僧忝為慕容先生知己,自不能在旁袖手不理。小僧得罪了。」右手一揚,發出一道無形凌厲刀氣,正是他的看家絕技火焰刀。
劉飛揚早就防著他,見他揚手出招,也是抬手一指,嗤的一聲輕響,一股細細勁氣激射而出,正對上了鳩摩智的火焰刀,頓時將他那無形刀氣化解。就在鳩摩智一諤間,人也橫移在他面前,輕笑道:「國師如若手癢,在下倒可奉陪。」
鳩摩智道:「公子有此雅性,小僧接著便是。」說著,擺開架勢,便欲進招。忽地,遠處又傳來一個蒼老平和的聲音道:「少林玄慈見過吐蕃國師大輪明王。慕容老施主,可還記得昔年故友否?」鳩摩智尋聲望去,但見一位方面大耳的老僧領著幾位白鬚飄飄的老僧及一群黃衣僧侶,緩緩走來。他不知內情,還道玄慈等人是來追拿盜書的劉飛揚,心中暗道:這下熱鬧了,素聞玄慈方丈十來年不下少室山,想不到今日竟這這裡遇見。只是又想到,正主兒既然來了,那易筋經自是難以得手了,心中又不免遺憾。
慕容博聞言心中卻是一驚,隱隱覺得這其中便是一個佈局,特意引自己現身的。只是在蕭峰掌力籠罩下,根本開不了口。少林群僧把蕭峰和慕容博團團圍住,玄慈道:「蕭施主,可否暫緩動手,讓老衲與慕容老施主說上幾句?」
蕭峰對少林群僧素來敬仰,也知此際玄慈方丈是有些事需要求證,反正今日之局,慕容博終是插翅難逃,聞言縱身後躍,向玄慈抱拳道:「方丈大師,請說!」
玄慈見蕭峰竟能把慕容博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心中大是驚異,隨手還了一禮道:「多謝蕭施主。」
蕭峰掌力一撤,慕容博壓力頓去,想到蕭峰那剛猛雄厚的掌力,心中實在是又驚又怖,深吸一口氣,對玄慈道:「老方丈,你我數十年不見,想不到竟是在今日這種情況下見面。」
玄慈雙手合十道:「傳聞當年雁門關一事沒多久,慕容老施主便身故西去。老衲還道你也是因為心中有愧,這才內疚成疾,英年早逝。想不到你卻是假死脫身,實是令人長歎!」
慕容博看著一臉嗟歎的玄慈,還有嬉皮笑臉的劉飛揚,滿臉怒容的蕭峰,高聲道:「方丈精明過人,想必早已知道我還在世,今日之局便是引我現身吧,那劉飛揚盜書一事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了。想不到名滿天下的少林寺方丈竟也會故佈騙局,傳出去豈不讓天下英雄笑話!」群僧聞言,面上皆現怒色,只是掌門方丈在此,並不發作。玄慈道:「阿彌陀佛,此事事關重大,老衲唯有出此下策,要不然怎能再見慕容老施主。」這計策是劉飛揚所提,只是慕容博所說也有幾分道理,以玄慈一派之主的身份,自不會把責任推到他人身上。
鳩摩智聞言一驚,說道:「慕容先生是說,少林寺根本沒有被盜走什麼經書!」
劉飛揚笑道:「國師說得可是這本經書,既然國師開口了,便借國師一觀又有何不可!」從懷中掏出那本小冊子,往鳩摩智丟去。鳩摩智伸手一接,只見封面上寫著「妙法蓮華經」五個古篆字,翻開一看,書中第一頁的序品便寫著: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捨城耆闍崛山中。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皆是阿羅漢。諸漏已盡。無復煩惱。逮得己利。盡諸有結。心得自在。其名曰。阿若憍陳如。摩訶迦葉。優樓頻螺迦葉。迦耶迦葉。那提迦葉。舍利弗。大目犍連。摩訶迦旃延。又翻到中間幾頁,上面所寫的無不是「如來壽量品」、「分別功德品」等等內容。他為佛門著名高僧,生平熟讀內外佛家典籍,如何看不出這不過是本普通不過的藏傳經書,便是他雪山大輪寺還存有這梵文孤本。心中惱恨無比,不由恨恨盯了一眼劉飛揚。劉飛揚還以一笑,心中大樂。
蕭峰喝道:「慕容老匹夫你當年為了一己私利,假傳消息說有大批契丹武士要來少林寺奪取武學經書。玄慈方丈信以為真,他關心大宋安危和本寺典籍,率眾攔截,那還是情有可原,而真正的大惡人便是你這卑鄙小人。便是因為你挑撥離間,害得我娘慘死,你還有何話說?」雙拳緊握,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玄慈緩緩道:「老衲也是近日聽聞慕容老施主竟是五胡帝王后裔,那麼你當年假傳消息的用意自是明白不過了。念在你我多年相交的份上,當求你據實相告一聲。」
慕容博看了劉飛揚一眼,說道:「老方丈既已明白原因,何必多此一問?」
玄慈長歎一聲,道:「善哉,善哉。你這一念之間卻害了許多無辜人的性命。只是你所圖甚大,在這太平之世終究難成,你心中不覺有愧麼!」
慕容博高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古來帝王哪個不是滿手血腥,老方丈所言未免可笑!」
玄慈面現悲憫之色,道:「三十年前,你假傳消息欲挑起宋遼仇殺不成,三十年後又想挑起江湖風波。我玄悲師弟曾奉我之命,到你府中請教此事,想必他在你府中看出了你慕容家欲起兵造反的蛛絲馬跡。你一直便欲殺人滅口,又料到我師弟佛門中人不會管世俗之事,這才隱忍多年,直到他前往大理,你這才動手殺了他。你定是想藉機挑起大理和少林派的紛爭,那本是一石二鳥之計。但想來你的一陽指沒能練到家,只好用你慕容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夫,害死了玄悲師弟。」
慕容博嘿嘿一笑,一拳打向身前地面,砰的一聲響,地面凹出一個大坑,坑邊緣竟如蛛網般龜裂出許多細縫,方圓近達丈餘。在場其他老僧齊聲叫道:「韋陀杵!」聲音中充滿驚駭之意。劉飛揚和蕭峰臉上也皆是一驚,實想不道他惡鬥這許久,竟還有如此功力。
玄慈道:「三十年前老衲就極為佩服慕容老施主的武功修為,而後你藏身我少林,我少林一眾武學典籍你必也一一習練。那丐幫馬大元副幫主雖不是你殺的,但他身亡後,蕭施主身世被抖出,不容於丐幫,想必也是你殺了他的養父養母及我玄苦師弟,稼禍於他,便是極力想挑起新一輪的江湖紛爭,不知老衲所說可對?」
蕭峰臉色一暗,面現愁苦之色。劉飛揚也是心中一突,這玄慈方丈見慕容博坦承一切,還道那喬氏夫婦和玄苦也是亡於他手。
慕容博哈哈大笑道:「我還道老方丈明察秋毫,原來也不是諸事皆知。」
群僧面現異色,蕭峰眉頭緊鎖,內心掙扎,正打不定主意是否要俱實托出。便在這時,眾人頭上飄過一道身影,有如蒼鷹博兔,在半空中一腿踢向慕容博。慕容博抬手一架,斗轉星移之技使出,手勢一引,來人凌空幾個觔斗翻身落地,立於蕭峰和玄慈之間。
這一變化突兀無比,場中功力稍弱的幾人竟不知這人是怎麼來的,待他落地,這才看清來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眼睛,手中拿著一條長索,眾人這才明白他是靠長索從十來丈遠處借力而來。蕭峰早在他現身便已認出他便是蕭遠山,口中叫道:「爹爹!」
眾人聞言皆是大驚,雖然蕭遠山和當日聚賢莊的裝束不同,但玄難還是從他的身材手中長索認出他便是當日救走蕭峰的那神秘黑衣人,只是絕想不到竟是的蕭峰父親。
蕭遠山對玄慈道:「大丈夫敢做敢當,老夫與慕容老匹夫仇深似海,也不屑把事情推到他身上。那喬氏夫婦和玄苦和尚是我殺的!玄慈老方丈,可還記得我?」說著,伸手拉去臉上黑布。
群僧見他除了鬚髮微白,面目五官竟與蕭峰一般無二,終於明白為何那個小沙彌見到蕭峰竟會以為他便是殺師兇手。群僧前本來本是為擒拿慕容博,不想竟又跑出個殺害玄苦的真兇,雖是群情憤恨,但都望著玄慈。
玄慈長歎一聲,道:「阿彌陀佛,老衲以為一切皆是慕容老施主所為,想不到,想不到……」他自是沒想到當年蕭遠山跳崖竟還健在。
慕容博冷哼一聲,蕭遠山轉頭對他恨聲道:「老夫與你三次交手,實沒想到你竟是我的大仇人,可笑的是竟還敬佩你的武功!」說著,仰頭乾笑幾聲,聲音充滿無盡的悔恨仇怨。
慕容博道:「老夫也沒想到你竟是當年雁門關外的契丹大漢,聽聞當日你跳崖身死,想不到你竟還生還,和老夫一般一起潛在少林三十年。」
此言一出,群僧又是震動,那日在藏經閣前,他們已聽無名老僧言除了慕容博外還有一人藏身少林偷學武功典籍,想不到竟是這蕭遠山。群僧紛紛望向劉飛揚,頗有怪責之意。
劉飛揚直被群僧看得頭皮發麻,他便是怕橫生枝節,這才沒有把蕭遠山之事說出,想不到在這關鍵時刻,蕭遠山自己把事情抖了出來,更被慕容博指證同在少林偷學武功,想必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否認。
蕭遠山踏前兩步,指著慕容博道:「只是今日既已真相大白,你這挑撥離間的卑鄙小人,上前受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