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梢,崇山峻嶺中,黑石巍崖邊上,一個身材瘦削的灰衣蒙面人臨崖遠眺,若劉飛揚在旁,便能瞧出他正是曾襲擊他的慕容博。
山風凜冽,卻動不了慕容分毫,只是吹得他衣袖呼呼作響,慕容博攤開手臂,彷彿要感受那股那來去無定的風般,蒙著面罩的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只是那深邃的眼中,射出點點光芒。忽聽他說道:「既然來了,你們便出來吧。」語聲中竟帶有喜悅。
嗖嗖聲中,兩條快如鬼魅的身影已從草木中竄出,立於慕容博身後五尺,皆是一身黑衣勁裝打扮。二人齊聲道:「見過慕容先生!」語聲尖細,卻是不亢不卑。慕容博緩緩轉過身來,打量著二人,眼中閃個讚許的光芒,說道:「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可有那黑衣老僧的下落?」
左首那人道:「自那人月前在聚賢莊現身後,便不再露身,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沒有回少林。」
慕容博道:「那可查到劉飛揚的背景呢?」他絲毫不懷疑眼前兩人的能力,但更清楚黑衣人的身手武功,能在少林隱身三十年而不被發現,絕非易於之輩。本來他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當卻想不到的是這個黑衣人竟救走蕭峰。他與黑衣人三次交手,也是從黑衣人救蕭峰時所用的長瑣推斷出他的身份,當然他也絕想不到黑衣人就是當年跳崖未死的蕭遠山。蕭峰一事是他計劃中極重要的一個環節,他籌劃數十年,縱觀天下局勢,便是等待一個最佳時機,絕不允許有他不知道的事物存在,而破壞他的大計。還有那個劉飛揚也是他的心腹大患。
右首那人道:「劉飛揚,祖籍不明,第一次出道是在大理無量山,和無量劍派掌門石弟高子恆交手幾十招,高子恆絲毫奈何不得他;沒多久竟到了渝州一個小門派情義拳中,免了情義拳被覆滅之危,並自告奮勇去請『閻王敵』薛神醫來替情義拳門主女兒楚依依治病;在神醫府被海外一個叫莊霸的人虜去,失蹤了十個月,兩月前在揚州登岸,同行的還有個使劍高手,而後在揚州『君悅客棧』和兩個神秘的蒙面女子一起呆了七天……」直把劉飛揚出道來除了俠客島一事,其他所經歷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包括幾天前揭露白世鏡一事。末了補上一句道:「據查,丐幫馬夫人和雲中鶴之死應該也是他所為而布的局,馬夫人死前一天,他便化名進入信陽,更向當地都保正查聽馬大元的住處,馬夫人一死便不見了蹤影。」
慕容博認真傾聽著他所說的每句話,待他說完,隨意地道:「那兩個蒙面女子又是什麼來路?」他是半點也不放過自己不清楚的事。
那人道:「聽揚州城船運商人劉溪說,那兩人是從高麗歸來,姓氏卻不清楚,只知道武功也是絕高,她們和劉飛揚飛別後往北而去了,真定府有消息傳來說曾見過這樣的兩個女子,她們似乎要去契丹。」真定府是大宋離契丹最近的一個州府。
慕容博雖知道世間有個逍遙派,但絕想不到那兩個蒙面女子中竟有個是逍遙派三大宗師之一的妹妹,又問道:「可查探到劉飛揚和蕭峰的下落?」這幾日江湖上以沸沸揚揚傳開了蕭峰的真名,他自也聽到。康敏白世鏡雲中鶴身死,他自是不會放在心上,讓他忌憚的是劉飛揚似乎知道許多的秘密,想到在那桑林中舊疾發作,沒能拿下劉飛揚,更被他戲耍一通,想起來便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那人接道:「他們在衛輝離開後,往懷慶而去,可之後便不見那他們的蹤影。想必是易容而去。可奇怪的是他們揭露了丐幫白世鏡殺馬大元的真相,既不留難他們,也沒有對外說出白世鏡的事!」
慕容博冷笑道:「那群乞丐不足為慮,他們哪留得住蕭峰和劉飛揚,不說出白世鏡的事,也是為了他們丐幫的聲名罷了!」雖然這兩人一問三不知,可他還是對他們客氣有加,雖是詢問,但語氣都算溫和,只因他知道還有許多事要倚仗他們。話音一轉道:「先不管他們,房公公那邊可有消息傳來?」他真正關心的是這兩人的背後的主人。
那兩個黑衣人對望一眼,左首那人道:「這段時日,太皇太后身體抱恙,房公公身為內務總管,無暇他顧,只叮囑我們一切聽慕容先生吩咐!」
慕容博心中暗罵,誰不知道大宋的太皇太后都病了十來年了,還不是照樣垂簾聽政了數年,這和他內務總管房佑龍有什麼關係了,明知這不過是個極不高明的搪塞之詞,他還是笑道:「房公公忠心體恤,百忙中還不忘老夫,代老夫多謝他。」
那兩人是大宋皇宮中的內侍,也是內務總管房佑龍培養多年的親信,又如何聽不出慕容博的語氣嘲諷,只是他們也都是心機深沉之輩,喜怒不露於色,右首那人道:「房公公再三交代當年慕容老先生對他有大恩,他老人家是一直很感謝慕容老先生的!」他所說的「慕容老先生」指的是慕容博的父親慕容籌,他還特意在「慕容老先生」幾字上加重語氣,便是提醒慕容博,房公公感謝的是你那已去世的父親,而不是你本人。
慕容博自是明白他話中含義,雖在心裡恨得緊咬牙,表面還是客氣道:「房公公言重了,先父當年便一再教導老夫,房公公是個信守承諾的前輩,老夫對房公公也是敬重得很!」
那兩個黑衣人心中也是暗罵:哼,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房公公幫你!左首那人道:「不知慕容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慕容博道:「還請兩位再繼續追查蕭峰一夥人的去向,還有那黑衣老僧。他隱身少林三十年,必有所圖,若能知道他的身份圖謀,對我們的大事會有所幫助也說不定!」
兩個黑衣人心中皆道:什麼我們,若不是房公公指示,我們又怎要聽你吩咐?但還是齊聲道:「是,我們先告辭了。」說著也不行禮,便飛身而去,隱入林中。
慕容博看著二人身影消失不見,嘴裡罵道:「兩個閹奴若不是看在你們是房佑龍的手下,老夫還有用得著你們之處,豈容你們囂張跋扈!」忽又想起房佑龍那老太監的武功,不禁也打了個冷顫,喃喃道:「爹爹,你當年給那閹奴的《葵花寶典》果然是驚世絕學,可恨的是那老閹奴卻一直不肯全力助我!」說著腳尖一點,人也飄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