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 第二卷 一刀轉戰三千里 第七十八章 明局--第七十九章 翻雲覆雨
    光劍影,喊殺連天。

    巴陵城外,唐軍發起連綿不斷的攻擊,但是城中區區二千餘人,卻組成血肉的長城,拚死頑抗。

    蕭銑立在城牆上,再無從容,面色凝重。

    城外廣闊的平原上,唐軍旌旗似海,一層又一層,殺氣沖天。

    目光掃過了疲憊不堪的僧兵,以及士氣低落的幫眾,蕭銑本是極聰明的人,心中已經知道了楊宣凝的打算。

    這時,城外的兵馬,已經擴大到了三萬,而且,還在陸續的增援。

    一開始,攻擊的力度不大,其實就是怕僧兵見勢不妙,而立刻出擊逃亡,以僧兵之武功,還有許多高手為先鋒,別的不說,半數可衝出重圍。

    但是現在,已經連經十日,楊宣凝好整餘暇,不斷運來兵員,進行攻城,烈度並不大,幾乎等於實戰練兵。

    但是烈度不大,是對唐軍總體規模來說,對二千僧兵,二千幫眾來說,這幾乎就是連休息也不得休息的無日無夜的大戰,十日一過,僧兵已經折損了五百,而本來士氣不高的幫眾,更是已經崩潰,再無戰鬥力量。

    就算僧兵武功再高,僧兵也吃不了這樣的消耗,現在人人筋疲力盡,傷痕纍纍,再想突圍,已經失去了機會。

    這就是楊宣凝的用心,現在時機越來越成熟了,如果再沒有大變,之後幾日,就是城破,並且全部殲滅之時。

    蕭銑眼望遠方,這一刻,他無比的寄希望於奇跡出現。

    「轟隆!轟隆!」一連串震天動地的巨響,城牆被投石機炸開一個口子,雖然城牆高十米。缺口不過二米,但是下面唐軍,還是一齊喝采,使人震耳欲聾。

    「轟,轟!」唐軍敲起了一種有規律和節奏的異音,一下接一下,直敲進蕭銑心中,這是進攻的戰鼓。

    唐軍以三千為一單位的部隊,開始潮水一樣地移動。

    蕭銑冷哼一聲。他二話不說,親自拔出刀來,準備作戰,如不能到事變之時,就萬事都休。

    楊宣凝坐在了一個人工堆積的十米高台上的御座,對戰場情況一覽無漏,但是他對具體的攻擊不發表意見,畢竟羅士信才是專業人士,他作的更好。只是瞟了一眼徐子陵。

    徐子陵目無表情,立於高台上觀察戰場,雖然他就在楊宣凝周圍,但是那虎視耽耽的近衛,毫無掩蓋的將精神力量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只要稍有異動,立刻就是死路一條。至於羅士信的近衛,也同樣如此。

    在軍中搞事,實在太天真了,事到如今。他當然知道自己任何行動都已經失敗,至於軍中情報,楊宣凝根本不怕他洩露出去,事實上,越是知道實力,徐子陵越是心驚。

    並且生出一種無可奈何地屈弊感。無論是楊宣凝,還是羅士信的一些動作,遠超過他的想像之外,讓他不得不明白自己與之的差距。

    羅士信好整餘暇的指揮著大軍,掌控著數萬人的進攻,兵法流暢,自己其實在隋軍張須陀屬下,雖然張須陀很重視自己,但是自己也不過是一員戰將,論官位。只掌一千人,哪想到今日,手掌數萬大軍,攻城掠地,這是何等人生快意。

    更加不要說,日後封侯拜將,攀上人生的顛峰,再說,自己在唐軍中。雖然投靠不算早,以唐王的重視。成為第一大將的夢想就在眼前,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奮起萬丈豪情。

    除了缺少武將地楊宣凝,自己再也找不到如此高的起點,各勢力之中,早有心腹大將,哪容得自己上位?

    君臣相得,夫有何求。

    一騎從軍中策來,到了高台下,翻身下馬,稟告的說著:「王上,沙伯被殺,洞庭水師大亂。」

    徐子陵心中一動,向楊宣凝望了過去。

    楊宣凝臉色變都不變,只是說著:「嗯,寡人知道了。」

    眼見楊宣凝連色都不變,甚至連批示也沒有,徐子陵低頭尋思,這些日子來,他跟著,也算是見識到了,細細的想來,卻是靈光一閃,想明白了。

    現在的大勢之下,洞庭水師又算得了什麼,別說沙伯被殺,就算是全軍滅亡,或者被別人掌控,都沒有絲毫動搖戰局的份量。

    只要取下巴陵城,失了根本之地的洞庭水師,無論是誰在掌控,都只有投降唐軍,或者慘淡收場的結果。

    這記騷擾之策,幾乎是微風吹山,對洞察戰局的人來說,半點意義也沒有。

    徐子陵心中泛起無能為力的感覺——因為他之前想到地策略,就是類似於此,但是只有身臨其境,才知道個人的力量,在大局中是何等微不足道。如果就這點,那根本無法扭轉大局了。

    別動調動楊宣凝主力了,就算是支部也沒有調出。

    就在這時,又一批策騎而來,個個風塵,徐子陵直望上去,心砰砰直跳,他的預感,感知到了傳達來重大的消息。

    「稟王上,沈法興舉兵。」

    「稟王上,秦瓊兵變,遂安郡事變。」

    「稟王上,杜伏威起兵歷陽,攻向宣城郡。」

    這三個消息,都是重鎊炸彈,楊宣凝頓時為之色變,他想了想,然後柔聲說著:「子陵,你可以退下了。」

    徐子陵接近一流高手,耳目的敏銳度實是驚人,自然不由他在台上了。

    眼見楊宣凝猛的立起,自有一種懾人氣度,徐子陵不驚反喜,行禮而過,就告辭而下,下了高台,來到一處小流邊上,望著滾滾河水,在二岸細草下奔流而過。

    樹木,早就被砍伐掉了,這段河道雖然不大,但是相對狹窄,而且春來發水,河水之上。浪翻水激,倒有點洶湧澎湃地味道,

    更加重要的是,河水瞬息萬變,就如戰場和世情一樣。徐子陵心神激

    視著河水,以及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漩渦。

    心中真不知道是喜是憂,只有一種無法言辭的惆悵感。

    這時,取來地圖的楊宣凝仔細端祥。遂安郡和餘杭郡接壤,而宣城郡又兵指遂安郡,實有南下地模樣。

    本來他以為,沈法興,實是不足為慮,原因也很簡單,他現在造反,立刻就在江都邊上,必受到了杜伏威、李子通、朝廷軍、楊宣凝的唐軍四重打擊。

    現在他敢於起事。實在太出預料之外,隋煬帝雖然屢戰屢敗,但是他的近衛軍還有十萬之眾,難道沈法興不怕朝廷軍討伐?

    同樣,杜伏威也有這個問題,杜伏威現在雖然奪取了歷陽,但是也受到了朝廷軍虎視耽耽的壓力,在這個時間點上,根本不可能多發力其它,除非他知道朝廷軍不會攻打於他。

    轉了幾轉。他心中沉思,然後又問著:「秦瓊兵變,遂安郡的情況怎麼樣?」

    他早知秦瓊有些不可靠,但是人才難得,還是用上一用,雖然如此。但是也佈置了不少地手腳,建安宋玉泉,是南方道家的領袖之一,自有子弟,又結合虛行之在軍中的廠衛,而且軍中根本都是自己締造的,並無秦瓊嫡系,按照道理來說,這個兵變實在發不起來呀,所以要仔細問問。

    「稟王上。秦瓊攻下遂安郡,收降二千兵,但是前日,突然之間召集眾將,以降兵中骨幹為號令,卻將眾將或殺或囚或收伏,幸虧宋玉泉先生,立刻入軍,以王上賜予地號令。與廠衛,一起攻向秦瓊。秦瓊大敗,這時郡外突來一支人馬,真是沈法興的軍隊,雖然宋玉泉反應迅速,但是一夜大戰,也折損二千,現在郡中只有二千人,固守全軍,還請王上速速派遣兵馬支援。」來報告的人,是都尉,因此知道的很清楚。

    「寡人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兵法謀略到了楊宣凝這個程度,事實上一點就明。

    秦瓊得的降兵中,肯定有大批「有心人」,如此才能幫助秦瓊奪權,可是秦瓊為什麼要叛逆呢?他不是傻瓜,應該看明白情況,就算他奪了遂安郡又怎麼樣,四處是敵,他仍舊走投無路。

    這其中關節,真不明白,難道慈航靜齋真有無上魅人大法不成?

    但是這不重要,重要地是,這很明顯,沒有朝廷軍方面的認可,是不可能如此地,隋煬帝不可能,那就是控制禁軍的宇文家了?

    如果得了確定地消息,朝廷軍不會有動作,那沈法興和杜伏威動手,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自己蒸蒸日上,連取數郡,眼見南方大勢已成,這二人如果不想從此臣服的話,聯合起來對手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這個時候,隋煬帝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算宇文家勢大,應該也沒有掌控全軍,難道不怕打草驚蛇,使隋煬帝警惕?

    就算臨時性封鎖奏章,也瞞不了多少時間,最多十天半個月吧,事後也必會讓隋煬帝所知,慈航靜齋,到底許了什麼東西給宇文家,讓他敢於如此冒險?

    想到這裡,他沉聲說著:「傳令下去,我要知道李閥的消息,以及李密的消息。」

    羅士信也聽見了消息,上前問著:「王上?」

    楊宣凝哈哈一笑,說著:「不必擔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中,你只要繼續按照計劃攻打就是,不必有任何變數。」

    羅士信雖然知道未必如此,但是見得楊宣凝氣定神閒的模樣,卻也心中佩服,應了一聲,就仍舊指揮大軍分批作戰。

    頓了一頓,楊宣凝令著:「事急,由內閣暫領會稽軍事,自行處理遂安郡。」

    會稽郡是他的目前首都,集中了三萬大軍,三分軍隊有其一,雖然訓練還差上一個月,但是也差不多完成了,應該可以用兵了。

    從軍隊進攻方向來說,沈法興到底不允許杜伏威進入其家族重心餘杭郡,這樣的話,杜伏威再強,也必須要取下宣城郡,才能成事,這起碼必須十天吧

    單對抗沈法興一方。就算此人家族連綿,按照歷史,一夜可集三萬軍,也難以真正攻下苦心經營,重兵積累的會稽。

    也就是這時,又有幾騎策馬而來。

    「王上,急報,會稽王宮受到高手襲擊,宰相李播負重傷。」

    「王上。急報,李密已經在八日前,攻下洛口倉,招就食饑民幾十萬。」

    「王上,急報,李淵在十日前,已經在太原起兵。」

    楊宣凝眼前一亮,頓時,天下大局全在心中。一切都了然直掌,他低聲說著:「原來如此。」

    心中知道現在巴陵城中,只怕真正地宗師高手全部不在了,而參與了刺殺李播的戰役,當下就問著:「先生怎麼樣?」

    「身中一掌一劍,已經傷重無法理事。」

    楊宣凝冷笑,如果在幾個月前,缺了李播,只怕楊宣凝只有立刻撤軍,因為沒有他。根本沒有人能夠管理政事,國內非大亂不可,不得不保家要緊,回去親自管理。

    但是,有內閣在,就完全不同了。少了李播一人,內閣還可正常運轉,當下冷笑的說著:「旨意不變,命內閣決二郡軍事,加強警衛。」

    「是,尊旨。」立刻有人分路傳達旨意,分成三批,回去率領各率三百騎,以免半路被劫殺。

    「李淵起兵情況如何?」

    「稟王上,二月初。李淵上蒙山大佛所在地開化寺拜禮,據說夜夢化佛,滿空毫光數丈,因此起兵,突厥派出二千名騎協助李淵起兵。」

    「哼,果然如此,胡教胡人實是可殺!」楊宣凝頓時大怒,給這情報一說,頓時。前世朦朧的記憶清晰起來。

    大業十二年,晉陽西北的龍山上方突放光明。如烈焰沖天,接著,一股紫氣直衝西南方向

    這種自然界地奇特現象並不罕見,但它卻被有心人記並且作為了李淵起兵反隋入主長安的徵兆。

    而李淵上蒙山大佛所在的開化寺拜禮,因此起兵,更是歷史上記載的事情,突厥派出二千名騎協助李淵起兵,同樣是歷史記載的大事。

    這已經清楚說明了李閥與胡教胡人勾結的本質。

    在五胡亂華,製造上千萬漢人被殺地隋末,引突厥兵入內,這其實和日本侵華時,有人引日軍入華一模一樣,換句話說,李淵和汪精衛,或者東北滿州國的儀,本質是一樣的。

    唯一的區別就是,汪精衛和儀還不是日裔,而李閥本身就是胡種,再加上這時突厥分裂,無力大規模干涉中原,因此李閥才得以更大自由度而自主,並且崛起,日後才得以擺脫主子控制,反過來攻擊突厥。

    天可汗,哼哼,這個稱號就已經說明了大問題——誰見過非胡種地漢人獲得這個?歷史上,無非李唐和滿清——能夠獲得這個稱號的前提,首先就是胡種!

    強行按捺住怒火,楊宣凝的思考清明起來。

    自己在南方崛起,極大的改變了天下版圖,只有站在歷史性轉折關頭,以及天下形式轉折關頭的情況下,才能理解為什麼胡教不惜兵力如此賣力。

    為了就是制止自己崛起之勢,現在關鍵就是逼自己退兵,如果自己不退兵,巴陵必拿下,那這樣一來,失去了根據地地蕭銑,在南方再無崛起之力——如果在幾年前,想重頭再來是可以的,但是在現在的局面下,根本沒有這個時間和空間來白手起家。

    這樣一來,在戰略上,連連大勝的唐軍,就可以以勢不可擋地勢頭,連取巴陵、長沙,競陵等郡,立刻就可再現當年三國時吳國的版圖,甚至有過之而無所不及。

    這樣地情況,是胡教所不能容忍的,倒也並不是怕了楊宣凝,而是此一時,彼一時,只要李閥入得關中,那這點版圖還是可以勉強容忍,但是在李閥入關前,就有此版圖,那就不得了。

    天下之爭,就在於此消彼長,天下數之不盡的英雄,各獨立勢力,附近郡縣,都會投靠最有希望奪取天下的人,因此一旦在李閥入關前,唐軍就取得如此大勢,那就是天下第一,附近地郡縣,以及大批英雄豪傑,就會紛紛投靠而入,立刻成了氣候。

    這點關鍵,不明白的人是永遠不明白的,要知道一旦成了這種氣候,就如滾雪球一樣,再難壓制,而且李閥的氣運頓時被奪取不少。

    爭奪天下,是成是敗,這其實是一線之隔。

    當然,一切算計必須是李密,李密一旦奪取了洛口倉,招就食饑民幾十萬,立刻勢大無比,才真正截斷了南北交通,李閥崛起才能順利。

    哼哼,本來歷史上還要等幾個月時機才成熟,但是現在逼的沒有辦法了,李密才勢成,就在北方用兵,這提前用兵幾個月,勢必給提前起事的李閥帶來許多麻煩,損失會更大一些,但是比起延誤戰略時間點,還是合算地。

    李密奪取洛口倉,南北切斷,李淵起兵,知道內情的人都會判斷天下大局,宇文家就算自己不知道,也有謀士為之洞察——在這樣的情況下,宇文家也必須加快步伐,不然就來不及了,歷史上沒有楊宣凝,宇文家的步伐就慢了一些,結果失敗。

    但是現在,胡教和慈航靜齋才能夠以其上位的許諾來加快宇文家的步伐,牽制了朝廷禁軍,而杜伏威,以及沈法興才能夠騰出手來。

    至於杜伏威的疑問,更是明白了。

    杜伏威奪取了歷陽,自稱大總管,以輔公祏為長史,後來與十倍於己的李子通義軍血戰江都,最終獲勝,杜伏威順利地進佔丹陽,並建國稱吳。建國後,杜伏威進行了一系列變法改革,加強政權建設。他選拔、重用了一批有用的政治、文化人才;鼓勵發展手工業;實行賦稅改革,實行「薄賦斂」政策;廢除殘忍愚昧的殉葬法;嚴懲奸盜及貪官污吏等等。使所統治區域,出現了經濟復興、社會安定地繁盛局面。

    但是這樣好的局面,杜伏威不思統一南方,卻投靠唐軍,降唐後,被封吳王,杜伏威被留居唐都長安,日後被李淵毒死。貞觀元年,唐太宗知其冤屈,詔復官爵,以公禮改葬,仍還其子山陽公封爵。

    就這歷史,杜伏威如果沒有早早和李唐勾結,誰信?

    最大可能就是,李閥早早和他聯繫,其叛亂,這也是亂天下的一步棋,當然,如果杜伏威崛起,而李閥反落其後,那當然是棋子變成主人了,但是事實上,李閥入關中,得突厥之助,迅速統一北方,雖然杜伏威有一戰之力,但是的確弱勢,因此就投降了,當時自覺功高,封王爵,卻想不到日後只有被毒死的下場。

    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這時,城牆之上,突然高喊萬歲,士氣大震,顯是城中已經知道了消息,他們必會誓死抵抗。

    楊宣凝呆了半晌,長長吁了一口氣,搖頭笑著說:「好算計,好算計,但是,我會撤軍嗎?羅士信,不必留手了,給我強攻巴陵城,所有投石機,全部上!」

    你攻我的,我攻你的,看誰先得勝,先緩過來氣來。說到最後,聲色皆厲,眼中殺機閃爍,顯是下了決心。

    頓時,投石機將其巨石和火油運上,殺聲震天,發起了強攻。

    沒有多少時間,城內城外,冒起數十股濃煙,唐軍如潮水般湧入,直撲上去,以他們鮮血和生命,來爭取破城的機會。爭分奪秒,戰略一線就在其中。

    轟隆!轟隆!」

    數十投石機連連攻擊,只見一連串震天動地的巨響之後,本來已經傷痕纍纍的城牆,在漫天沙塵碎石中,轟然倒塌了一片。

    烈焰騰奔而起,方圓數十里內的高空,覆蓋著濃厚的烏煙。城牆被撞破多處,缺口潮水般湧入唐軍,剩餘的僧兵拚命抵抗,誓死搏鬥。

    蕭銑身披的重甲,已經傷痕纍纍,手中的長刀染滿了鮮血,不過,他的身邊,還有上百衛士,在此等生死存亡之際,仍緊緊伴在他身側。

    這些衛士,實是當年西梁國留下來的最後一點火種,若非有他們的,蕭銑也走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萬歲,萬歲,萬萬歲!」外面唐軍的聲音震耳欲聾,戰鼓一下接一下,大批有生力量,在號令之下,一起攻入城中。

    一名身穿將軍戰冑的大漢,帶著著十多名親兵,迅速來到蕭銑面前,躬身施禮的說著:「二當家,城牆已破,還請二當家速速退出,我等掩護二當家出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蕭銑眼光掠過左右,雙目厲芒閃動,這時,只見下面高舉「唐」、「楊」、「羅」的大旗,高出其他戰旗一丈,正集中大量兵力而徐徐進入,戰鼓的震響愈來愈密,叩動著整個戰場上每一個人的心弦。

    蕭銑全身一震,感覺到了英雄末路的預感,當下就點頭,準備突圍。

    生死拚搏,雖然連戰十餘日,早已經筋疲力盡。但是這時,蕭銑手持長刀,奮起餘力,策馬離開,就在離開的一瞬間,他已經拋下成敗,一時間,心靈進至無波無浪的境界,知道自己武功大進,如是獲得修養的機會。必可上窺本門最高玄妙。

    但是,這時,卻半點喜悅也沒有,長刀所向,凡是正面對抗地唐軍頓時被砍殺。

    這時,牆破處,已經湧入大量唐軍。後面的將士,已經紛紛倒地,但是也衝到了北門,命令開門,然後厲嘯一聲,殺入敵陣,直破出城。

    但是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一聲號令,唐軍陣勢分開。三百騎弩兵,一起舉弩。

    只聽見「蓬!」的一聲,漫天箭雨,朝他們灑來。

    「二當家!」剩餘的三十餘衛士。紛紛上前,以身體阻擋住弩箭。

    只聽「噗噗」之聲不絕,弩弓穿入他們的身體,一轉眼之間,還剩餘的衛士就死傷狼藉,立在數千唐軍之前,竟然只有他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蕭銑狂喝一聲,持刀直撲而上,直衝向唐軍,但是這時。「嗤嗤」聲又是連綿不絕,數百上千的弩箭,像雨點一樣向他射去。

    蕭銑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又衝了數米,才轟然傾倒,立斃當場。

    命令強攻,已經第三天了,才攻下了巴陵城,聽到了蕭銑死亡的消息,已經入城,並且據有太守府的楊宣凝,端坐不動,心中思潮起伏。

    爭霸之路絕非一條康莊大道。

    不但前途渺茫難測,崎嶇難行,隨時有粉身碎骨之禍。而且歧路甚多,一個不小心,便錯失直最關鍵地機會,而失去了爭奪天下的一線之機。

    戰略時機,實是最關鍵,幸虧自己洞察天機,論得眼光,天下無人能比,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王上!」羅士信上前,打斷了他的思考。

    楊宣凝醒了過來,柔聲說著:「羅愛卿有何事要稟告於寡人呢?」

    「稟王上,我軍已經控制四門,佔有全城,只是零星僧兵,持有武功,各據要點,還是拚死抵抗。」

    「無妨,再過一二日,自然可清理掉,我軍傷亡多少?」

    「稟王上,三日強攻,我軍傷八千,其中至少有三千或者戰死,或者重殘,不可再用。」

    「嘿嘿,真了不起,二千僧兵,在我三萬大軍之下,還能夠重創我如此之軍。」楊宣凝冷笑的說著。

    按照現代某個粗淺的模型,假如個體戰鬥力量相當,那敵軍有話——我軍出兵人,而出兵150,~.少40人,出兵傷亡是17人地傷亡變化。

    當然,這是理論上的粗淺模型,現實中有許多因素影響,但是也可以看見裡面的道理,也就是說,本來三萬對二千,應該只損失幾百就差不多了,但是現在,卻反過來損失八千,雖然其中有五千可以恢復,但是這個數字也極其驚人了。

    不過,這樣的軍隊,到底少見,倒也不必擔心太多了,因此楊宣凝命令的說著:「我給你一萬兵,並且所有傷兵也留給你,你給我清理郡內,並且控制和收編水師,一月之後,我會給你旨意,橫掃附近郡縣。」

    「臣遵旨。」

    頓了一頓,羅士信終於開口問著:「王上,是不是要立刻回去討伐呢?」

    「正是如此,你想問的是秦瓊吧,此人已率數百人,進入沈法興軍中為將,愛卿對此,有什麼意見呢?」楊宣凝森然說著。

    「秦瓊背棄主上,死不足惜,但是念在是一員大將,有益王上大業的份上,還請王上給個機會。」

    「給個機會,怎麼說?」楊宣凝語氣轉柔。

    「臣寫信一封,勸之重投王上,戴罪立功,還請王上天恩。」

    「若是他不肯呢?」

    「若是不肯,就是他自棄忠義,我和他的兄弟情意,就此一刀斬斷,以後各為其主,絕不容情。」羅士信凜然說著。

    「好,愛卿有忠有義。公私分明,寡人怎會吝嗇,就再給他一次機會,你自可去辦,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臣告退。」

    等他離開之後,楊宣凝啞然失笑,果然,

    名青史者。都不簡單,想必羅士信知道秦瓊謀反後,思考和猶豫,圖謀怎麼樣化解,畢竟秦瓊和他同出一軍,又是同鄉,論關係實是不淺。

    只要楊宣凝稍有幾分猜疑。羅士信的前途就可憂,但是如果一點也無動於衷,又使人覺得此人無情無義,讓人心寒——現在如此求情,不但表現了其人有情有義,仁至義盡,而且也表明了自己最後忠誠於主上地決心。

    如此短短幾句,也真難為他了,其實這僅僅是走過場。秦瓊犯了這樣大的事情,豈會因為一信而回來?

    就是一種情義地儀式。

    —

    這事處理完畢,又有御衛進門,恭身施禮說著:「徐子陵求見王上!」

    楊宣凝一呆。他從窗口望出去,就見得遠遠的庭院入口處,就是徐子陵,他點了點頭,說著:「讓他進來。」

    徐子陵這時,立在庭院口地一棵大樹之前,這時,已經三月初,春光明麗,春芽發來。欣賞著其中勃勃的生機,他感到心胸擴闊至無限,人世間一切你爭我奪。都變成永恆中無足道的小事。

    這三個月來,他一直在唐軍之中,見多了殺戮。

    這一次,更是見得了無數僧兵,一個個橫屍在地,卻半點也救不得。

    這種感覺,頓時使他生出了無比的厭倦心,這是第二次人生的重大打擊,別人是無法理解他心中這種沉重而無奈的感覺。

    自己在揚州,知道寇仲死後,是第一次受到人生的打擊,似乎生命中失去了一個無比重要的部分,再難完美,在失魂落魄地情況下,他遇到了東溟派,並且被選中,他當時只想離開傷心地,因此不顧一切的上了船。

    在東溟派,他獲得了武功地傳承,雖然只是二流功法,但是卻也使他越來越愈來愈沉醉於武道的探索裡,只有這樣,才能忘記一切傷痕。

    隨著他武功的進步,吸引了東溟夫人和公主地注意,威脅到了尚明的地位,因此暗箭冷刀層出不窮,他又厭倦這些,離開了東溟派,轉流浪天下。

    偶然地機會,他遇到了師妃暄,並且獲得她的賞識,獲得了一卷寧道奇注譯的道經,因此打開了通向無上武道的大門。

    也因此第一次品味到了愛情的滋味,對他來說,這是繼寇仲之後,生命裡最難以承受的東西,每當想起她,他便湧起神傷魂斷的感覺。

    因此他才答應,為她作些事情。

    但是經過這次戰鬥,親看見上萬人就這樣死去,感覺到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又離開軍中,不自覺之中,來到了西湖邊,也許這時因為大戰的緣故,寬闊地西湖上,出奇地不見片帆只船,惟見西湖滔滔,滾流不休。

    就在這時,日落西山之下,夕陽的餘暉,照得西湖水霞光泛彩,有種永恆不滅的美,徐子陵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負手靜觀,只覺整個人的精氣神無限騰升,與萬化冥合。

    在這剎那地光景中,他再無內外之分。

    頓時,他明白了。

    天下這種事,並非他這種毫無所求的人幹得來,師妃暄,也並非是他可以獲得的,在這個時候,他只想拋下一切,單身雲遊天下,甚至到塞外去,探索這個奇異的人世,探索武道的最高境界,勘破生命的奧秘。好好體會生命中的一切。

    所有的以前,就算一時忘不了,也不再是他的負擔,終有一日,他會真正獲得自由。

    「徐子陵到!」

    御衛的唱喏聲,打斷了他地冥想,他已經到了門口。

    「唐王!」徐子陵平靜的施禮,在這一時,他再無半點勉強,也無半點波瀾。

    「子陵三日不見,竟然氣度大變,恭喜了。」楊宣凝見得了他,不由生出一絲異光來。

    春光燦爛下,徐子陵,平靜如水,不見半點情緒波動,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流瀟灑,似乎飄然於世上,形成奇特地魅力。讓他生出初次認識徐子陵的怪異感覺:「不知子陵今日前來,有什麼事情呢?」

    「唐王過譽了。」眼見精氣凝聚,卓立不凡的楊宣凝,心中湧起難以形容地感覺。

    這時的楊宣凝雖穿黃金盔甲,佩帶長刀、外披白色大披風,眸中神光凝聚,當真是英氣逼人,自有極懾人之處。

    頓了一頓,才說著:「如今巴陵已下,唐王也用不著我了。我想告辭了。」

    「哦,子陵怎麼突有此意?今日我也要回會稽,不如和我一起走吧?」楊宣凝訝然說著。

    「不了,這等事情,本不是我所能夠辦的,我只想追求武道。」徐子陵如此說著:「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自吸取了高達十個宗師的元精後,楊宣凝的境界雖然仍舊停留在一流高手的境界,但是卻自有一些特殊的感應。

    在他的感應中,徐子陵此時,字字說真,竟無半點虛假。

    心中一動。欣然說著:「子陵必是三日悟得,進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以後前途不可限量,既然子陵無意軍政。那我也不勉強,只要子陵記得,無論什麼時候,我的大門都為你敞開就是。」

    又說著:「子陵,你游得江湖,也需要一些金銀,來,我就為你取得一些。」

    說著,低聲命令幾聲,頓時。沒有多少時間,一個侍衛就捧出了一盆金葉子,金葉子每葉重如一兩。裡面正有一百葉左右,放入特製地囊中。

    徐子陵知道推辭了反而麻煩,當下洒然一笑,接過了,再行一禮,然後飄然出門。

    轉眼之間,除了禁衛外,大廳和庭院之中,都空無一人,陽光斜透進來,一片寧和,楊宣凝默然而立,心中泛起難以說出的感慨。

    然後他又歎的說著:「石公既已來了,又何必隱藏,此時此

    有所教我吧!」

    石之軒突然之間,就出現在庭院上,緩緩而來,唱著說:「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鬥酒相娛樂,聊厚不為薄;驅車策馬,遊戲宛與洛。」

    楊宣凝紋風不動,命禁衛收回了兵器,此時的石之軒,似已經完全彌補了以前的破綻,如此的可怕,若非超越人類極限的元精,帶給他同樣超然地靈覺,他也不能感覺到石之軒的靠近。

    石之軒走得近來,深深的望了楊宣凝一眼:「唐王為什麼要放過徐子陵呢?」

    「此子雖然才學粗淺,但是天具道性,如在武道上發展,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他從此不在與我為敵,我何必殺之呢?」楊宣凝步下台階,庭院中了無人跡,成蔭的樹木已經抽枝出葉,啞然笑著。

    石之軒不以為忤的說著:「說的也對,此子現在不足為慮,唐王果然能取得天下,比當今聖上,是強了許多,我實是心服口服,先還於唐王聖舍利。」

    說著,魔門人人夢寐以求的聖舍利從他寬袖內滑出,落到了石桌之上,晶石黃光湛然,但是再感應不到它內蘊的邪氣異力,短短時日,竟然吸取了其中元精。

    楊宣凝失笑的說著:「恭喜石公了。」

    卻是半點沒有放在心上。

    石之軒凝視於他,許久,才淡淡地說著:「我回到江都,助了聖上一臂之力,這是我為隋臣,最後為他所作的。」

    楊宣凝這下,真正變色,默然半晌,才平靜下來說著:「石公驚才絕艷,讓我佩服之至,當日我聽見李播受傷的消息,還怨石公不出力,現在才知道,石公的確是無雙國士,不知江都地情況怎麼樣?」

    本來石之軒任務,就是制止宗師級的高手刺殺,出了事情,當然要怨石之軒,但是一說到回到江都,楊宣凝立刻為之驚歎。

    宇文家這次,制止禁軍,容得杜伏威和沈法興舉兵,就已經暴露出對禁軍的控制和不臣之心,偏偏這時,隋煬帝還沒有到山窮水盡之時,還有餘力反抗,因此回到江都,助隋煬帝,立刻就可分化禁軍。

    「有我助得聖上,再得獨孤閥,現在禁軍已經二分,聖上和禁軍掌控三萬,而宇文化及掌得七萬,但是聖上畢竟是正統,這七萬軍,要真想攻向聖上,還是不能,二方面保持著默契,知道這時不是對抗之時,但是矛盾已經尖銳,宇文述一死,宇文家就再無真正的才智之士,宇文化及如此行事,只為人作嫁衣而已。」石之軒歎息的說著。

    楊宣凝略皺眉:「那不是等於朝廷軍,在江都再無鎮壓之力?李子通、杜伏威、沈法興,都如脫得監牢的猛虎了。」

    不過,這樣一來,其實對楊宣凝是好事,因為這三家,其實都不足為患,李子通和杜伏威元氣未復,根本沒有達到歷史上鼎盛之時,論兵力,最多各有二萬可戰之兵,至於沈法興,雖然起兵三萬,但是根本沒有久戰之精兵,也是無用。

    石之軒這一策,頓時將南方可用之機提前了一年。

    石之軒深深凝看著他,說著:「今日我前來,就是想和唐王商量一個事。」

    楊宣凝愕然往他望去,首次感受到石之軒的誠意,當然,這也是因為取下了巴陵,唐軍成氣候,已成定局的緣故。

    石之軒緩緩說著:「只要唐王立誓娶石青璇為正妃,我就拜你為主公如何?」

    楊宣凝眸子亮起:「石公真有此意?」

    石之軒泛起一絲冷笑,沉聲說著:「魚與熊掌,兩者難以兼得,這個道理,我第一次和你談話,就知道了。」

    楊宣凝身子一震,顯是品味到其中真意,默然說著:「石公此意,真合我意,只是王后之位,不能給青璇。」

    石之軒雙目異采連閃,徐徐說著:「皇后之位,給宋閥又如何?我家青璇不爭。」

    楊宣凝長身而起,心中對石之軒實是佩服之至,知道他又設下了未來爭奪的大局關鍵,然後哈哈笑著說:「好,就此一言為定,我必封石青璇為貴妃,是四正妃之首!」

    石之軒頓時肅穆,上前拜倒:「裴矩拜見王上。」

    楊宣凝連忙上前:「裴愛卿請起。」

    「裴愛卿,我有一事給你辦,你回到江都,就給聖上所說,就說,我願意聖上北上,回到洛陽,如何?」

    一句話一出,石之軒才真正變色,真正明白楊宣凝翻雲覆雨的手段。

    對隋煬帝來說,這時,連禁軍都真正暴露出了問題,他再也無法靠禁軍來成事,再不回去,只怕立刻有殺身之禍,而且南方大局,已經不受他掌控,只有返回洛陽,才可有翻身地本錢——他別無選擇。

    而隋煬帝要回到洛陽,必須清理沿途,只有和楊宣凝聯合起來打擊杜伏威部,至於隋煬帝到了洛陽,洛陽到底是帝都,以隋煬帝聖上之威,最怕真的能夠重掌洛陽大局,至不行,洛陽也增了十萬兵。

    李密再難得勝,只有崩潰的下場。

    隋煬帝甚至可以影響關中,使李閥取關中之勢,受到重重壓制。

    而楊宣凝,卻可以真正飛龍在天,全力攻略南方。

    偏偏地是,禁軍都是關中子弟,早就思鄉回去,逃亡者甚多,一旦聖上宣佈北上,宇文閥,也難以反對,不然就立刻失了兵心。

    這正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無上陽謀手段。

    楊宣凝笑而卓立,這是第一次不依靠預知而成事,但是一出手,應勢成事,就是大手段,大神品,已經注定了李密的失敗,心中知道,自己已經真正具備天下人的才能了。

    天下沉浮,捨我其誰,這一時,就算不憑預知,他也有信心打倒歷史上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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