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 第二卷 一刀轉戰三千里 第三十章 歌以詩傳(下)
    「尚大家!」

    眾人的歡呼終於使他又露出了幾分清明,傳說中的尚秀芳已經出場。

    她穿著的衣裙,也無非是藍色長裙,但是在她穿著,就有說不盡的魅力在內,一舉一動,就如畫中詩中一樣。

    特別是那種無比慵懶的氣質,隱含著顛倒眾生的魅力,在她一出場之後,整個世界似乎就圍繞著她,而進行演化出無數的人生來,就算是在現代看過無數美人,張宣凝也不由湧現出驚艷的感覺來。

    尚秀芳一出場,她就牢固的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在場的人,無論在幹什麼,都不自覺的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整個場面頓時一時寂靜。

    受到了這個刺激,本來身體內徐徐上湧的邪氣,頓時「蓬」的一聲,又直衝入了腦中,無數不可思議的感覺襲擊了張宣凝,幾使他感覺到墮落到無比的深淵中,無力掙扎,但是又偏偏保留了一些思考力量。

    天魔功?

    不,不是,天魔功一旦施展,在力場之內,都使周圍產生一個無底深洞,使範圍內的人產生向前傾跌的可怕感覺。並且更使人明顯的知道,若掉進去的話,就萬劫不復。

    而這種力場,更在於一種精神層次上,其厲害之處,不再於侵入,而在於通過一種無法理解的共鳴,激發出了相同的感慨。

    張宣凝拚命要想掙扎,卻感覺到邪氣越來越凝重,直把他淹沒,使他不自覺的,露出了掙扎的神色,但是這時,人人被尚秀芳吸引,卻無人注意到他。

    尚秀芳已經舞了起來,衣裙舞動之間,皓白的手如蘭花一樣浮現,拂向背後,然後又單足立地,旋轉而出,紗裙也隨之飄灑,其神色也隨著舞蹈而多變,但是無論怎麼樣變,或嗔或怨或笑,都是如此牽引出人的心,使人不自覺的心神投入,傾倒迷醉。

    只聽她唱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黃冠子,說寇徐,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僕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藉著詩中的意境,尚秀芳心融神化,那種人生幾何,如在夢中,又豪情逸興,人生快事就在如此的世界,就此營造而出。

    張宣凝「轟」的一聲,剎那之間,直感覺她的歌舞,與自己的心境聯合,無數的喜怒愛樂,舊怨新愁,都充滿心中,一波而去,另一波就再生。

    無數的生活片段,就一一出現在心中,那有著對生死的恐懼,有著對愛情的嚮往,有著對選擇的決絕,不知不覺之中,他的邪氣沸騰如海,再難自已。

    就是這時,歌舞突然之間停止,整個營造的世界就消失不見,而尚秀芳俏立於眾人之中,整個大廳一時間寂寞無聲,人人不為之心動傾倒,對尚大家的藝術造詣,再也不生任何懷疑。

    等了片刻,才是如雷一樣的掌聲。

    許善心坐起,手撫白鬚,呵呵笑的說著:「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這就是最近名傳天下的將進酒歌了吧,尚大家,不愧是尚大家。有你慶賀,老夫五十八歲生辰,真是再無遺憾了。」

    尚秀芳微微拜身,明眸流轉,也帶著一分迷離:「許老,你可知道,此詩的作者,今天也在席中呢?」

    「哦,當真如此,我怎麼不知道?」許善心一驚,問著:「在那裡,快快請上來!」

    「哦,這是我請來的,還請大人不要介意呢!」侯希白這時笑著說著,他生性風流,翩然自在,在豪門之中都有名聲。

    「如此少年才傑,何有介意之說,快快請來。侯公子請得如此佳客,如何不讓老夫一見乎?」

    尚秀芳就轉身,徐徐下階,而對著一個中席,再微微一拜,說著:「有請張公子上來!」

    隨著她的下階,在場的人無不把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說出這句話來,卻立刻又把目光集中到她所望的那席上。

    那席的小官簡直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而在他的身邊,張宣凝卻心中一片模糊,但是又在數百人的注目之中,施施然起身,向著台上朗聲說著:「張宣凝見過許大人,見過諸位大人。」

    也不躬身為禮,就如此拱手說著,這本來非常失禮,但是此時,人人都感覺到,此少年身上,那種淡然從容,又森嚴山嶽的氣質,似乎他如此行禮,已經是非常適宜了,理所當然。

    許善心為官數十年,又是通議大夫,常侍於君王家,也不知道看過多少豪傑,此時也是一驚,卻不動聲色,只是拂鬚笑著:「好個翩然少年郎,當真是世上難得,來,快入上座!」

    「張兄,今日許大人壽,既為來賓,可有詩否傳唱於世?」侯希白上前說著。

    「詩當然有,不過,還請你來為我斟酒,又請尚大家為我彈曲,如何?」張宣凝哈哈笑著,就直接入座,然後就說著。

    「轟!」在場的人都頓時議論紛紛,這可不是小事,如果有好詩,自然是風流佳話,如果無上等之詩,就使世人笑話了。

    但是在這時,張宣凝心中既模糊之極,又清醒之極,心意之狂,再難說明,只覺得如此行事,當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我斟酒可以,看你今日又有何詩傳!」侯希白啪的合上扇子,眼神中露出極感興趣之色。

    而尚秀芳笑吟吟上前:「既然如此,讓秀芳先奏一曲。」

    說著,她就上前,以琴為曲,撥動琴弦,頓時,音樂如流水一樣流出,一點一滴的流過整個大廳,流到了張宣凝的耳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他感覺到了無數的痛楚襲上心中,彷彿突然之間,泛起了無數不可追憶的遺憾,幾乎泫然泣下。

    酒已經倒上,張宣凝也不說話,只是哈哈大笑,一口飲下,連飲三杯,然後就覺得邪氣籠罩,喜怒哀樂幾如海潮,身心卻不知在何處,口中就已經唱出詩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許善心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此詩上面幾句一出,許善心就忍不住叫好,等到「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一出,他就哈哈大笑,歡狀極快。

    人生本應是如此,喝酒尋樂,豈不快哉?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侯希白卻猛然一震,直覺得花間風流,到此境界,當真是與花月中閱得真意,千世萬載,萬事萬物,何不由心。

    一時間如醍醐灌頂,再難自已,真氣噴薄而出,以前見得師妃暄留下的心魔,也似乎一下子貫通了,全身舒意,其味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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