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還是把他轟了出來。
她真的不喜歡他的吸盤魔偶。
他失落的坐在石頭上。
低唱，低唱。
只有蟲聲。
他喜歡歌唱——
每當有不愉快發生。
他喜歡獨自低唱，
更希望有人與他合唱，
曾經這是他爸爸的功課。
他的爸爸是馬戲團的小丑。
現在已經不是。
三年前的事故就是原因。
媽媽再也不願看馬戲。
曾經她曾因小丑笑得前仰後合。
現在她為小丑咆哮到歇斯底里。
去年的父親節，
他的爸爸不能去了，
學校是父與子的漫畫寫照，
只有他獨自靠在一棵樹旁。
節日裡父親與孩子合唱。
低唱，低唱。
同一首樂曲也可以如此感傷
同學們似乎知道他沒有父親，
總有不少時代的好事者來嘲笑他。
總有不少混子來欺負他。
最讓他不可接受，
就是在最後譏笑著說
找你爸爸來揍我啊。
他眼含淚水，卻並沒有哭
爸爸說，他的職業就是讓人快樂。
吸盤魔偶沒有罪過，
長得像小丑只是天命。
他的第一隻pokemon便是它，
這恐怕也是天命。
媽媽已經第n次趕他和它出門。
這還是天命吧。
一張讓自己和別人都能發笑的小丑臉，
哭和笑是分不清許多的。
他在收服它後漸漸發現它是聽不見的。
於是他將不少煩心事都告訴它。
他說媽媽今天看見爸爸的照片發呆，
他說今天他沒完成作業被罰站，
他說音樂課他唱得很高興，
他說當他難過時唱歌是最好的辦法。
他說這是爸爸告訴他的……
吸盤魔偶靜靜的聽，
不知道是不是在默默的想。
它是聽不見的，
似乎神通力也並不能幫它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應該是成長不夠吧。
但它知道，
當他快落淚時它應該做鬼臉，
但它不知道，
這就好像他爸爸做的那樣。
他今天又唱歌了，
按口型推斷是首憂傷的歌。
它聽不見，
它只看見許許多多螢火蟲在曠野上飛翔。
它只看見他唱歌時星星會眨眼。
它只看見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
它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目光向著月亮。
他不唱了，
摸摸它的頭。
他說媽媽真的動氣了。
沙啞又尖利的嗓音比她打人還厲害。
以後你該又怎麼辦呢。
它搖搖頭，
誰知道是在趕走蚊子還是在響應他的話。
他說老師們說他上課心不在焉，
說他就知道唱歌，
還說「你去找音樂老師吧」云云。
同學們大部分有意無意孤立他，
他的學校生活並不那麼如意。
不過當他唱歌時所有人都會默默聽，
這時，他會十分驕傲。
他說每天的生活都那麼無聊，
在學校總有做不完的習題，
家裡總有聽不斷的嘮叨。
他說他昨天夢到了爸爸，
他去追，
終究是一場殘念。
最後他說他想爸爸。
淚還是流了。
它想了想，
咿咿地叫。
嘴也像他一樣一張一合。
它盡力模仿，盡力歌唱，
它聽不見它唱得是那麼刺耳，
但這是它第一次歌唱
第一次發出聲響。
他不哭了
摸摸它的頭
看著它笑，
和它一起唱了起來。
雖然這一唱驚住了不少鳴蟲，
喝走了不少飛鳥，
唱亮了不少人家的***。
可是螢火蟲還在飛舞，
月亮和星星還十分明亮。
「快回家，別叫喚著干擾鄰居！」
他和它終於被破例進門了，
可是臉上略顯失落。
他是高興著蹦著回來的，
他和它在麥地裡歌唱。
他還是對他說心事。
他說音樂老師今天誇他了，
他說今天大家在放學時聽他唱歌了，
而且鼓掌了。
他像藝術家一樣鞠躬了。
他說今天他看見班級窗戶下的一束玫瑰開了，
他坐在窗戶旁剛好能聞到香味。
他說今天月亮真的很圓，
好像媽媽烤的餅乾。
他說媽媽今天好像沒對你太生氣。
最後他笑了，說
今天真的很高興。
雖然英語老師還是罰了他站，
雖然還有一兩個同學譏笑了他一下，
雖然在唱歌前還有人潑他冷水，
雖然他因為看玫瑰而被訓斥心不在焉，
雖然月亮沒有昨天亮。
雖然媽媽只是大聲呵斥他們。
以後他對吸盤魔偶說話時總會偷偷地樂，
他總說今天真有趣，
他總說他歌唱得越來越好，
他總說他今天好像又長高了，
他總說他長大要當歌唱家要聽別人給他鼓掌，
他總說你今天唱得比昨天好了，起碼沒那麼刺耳。
它還是靜靜的聽，
偶爾一起傻傻的笑，
然後咿咿的唱。
其實，不那麼刺耳是因為他今天離它遠了一些。
好日子似乎過得太快。
媽媽決定要搬離這個傷心的地方。
他有些戀戀不捨，
問，能帶上吸盤魔偶嗎。
媽媽說堅決不行。
他失望的說，哦。
今天晚上，
他在車頂上看月亮，
在車頂上看星星，
在車頂上低唱。
有點想哭。
他忽然打了個冷顫。
似乎有點冷，他想。
清晨，車子停在另一個鎮上休整。
他不用上學，
悵然坐在路邊發呆。
忽然他聽見咿咿的聲音。
是錯覺吧，他想。
聲音越來越大。
他向著那方向看去，
吸盤魔偶費勁地跑了過來。
他也咿咿地迎了過去，摸摸它的頭。
吸盤魔偶伸出手，
裡面是一朵玫瑰。
媽媽聞聲跑出來，
拉著他上車。
車還是開了，
他窩在一角低唱。
看看那玫瑰，
紙條落下。
「明天不一定會更好，但明天一定會來到。
————全體老師同學永遠愛你」
他猛地回頭，向後窗看去。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又是新的一天。
他從沒有這麼熱血沸騰。
遠方，視線盡頭，
吸盤魔偶還在大聲地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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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愚蠢，
那麼多感覺說不出，
更唱不出。
姑且這也算文章的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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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