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筆散章 漫談胡謅 歌詞欣賞——隨遇而安
    隨遇而安——黃霑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不怕拚命怕平凡

    有得有失有欠有還

    老天不許人太貪

    挺起胸膛咬緊牙關

    生死容易低頭難

    就算當不成英雄

    也要是一條好漢

    萬般恩恩怨怨都看淡

    不夠瀟灑就不夠勇敢

    苦來我吞酒來碗乾

    仰天一笑淚光寒

    滾滾啊紅塵翻呀翻兩翻

    天南地北隨遇而安

    但求情深緣也深

    天涯知心長相伴

    喜歡這一首歌詞,主要是喜歡歌詞所表達出不屈與瀟灑。剛一開始,便唱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話帶給人的是一種滄桑的感覺,配合一開始看見的歌名「隨遇而安」,那種出頭太困難,不如隨緣順命,湊合過日子的感覺便更加地強烈了,然而話鋒一轉,接下來的一句卻是「不怕拚命怕平凡」。通過前一句對出名困難的強調,更加增強了這句歌詞所力圖表達出的強烈不屈感覺——即使一山更有一山高,想要出人頭地,絕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但也要毫不顧忌地去拚搏進取,人生一世,不怕艱難坎坷,就怕不夠激情飛揚,活得不夠爽快。與這句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是陳小春《撲火》(《古惑仔》插曲)裡的「悠長歲月平靜無事,亦是蹉跎。值得的,怎可錯過。要度日如念,去跟你閃與躲,寧願撲火。」

    然而緊接再壯志飛揚的第一句之後的歌詞,卻是「有得有失有欠有還,老天不許人太貪。」這一句對第一句又來了一次約束。即使人生要過得充滿豪情,但也必須要能夠知足。不僅僅是因為知足者常樂,也是因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在笑傲江湖的時候,也需要明白這個人生的道理,才能夠「隨心所欲而不逾矩」,才能夠面對成敗得失無怨無悔。這是在青春的激情之後,經歷歲月的洗禮而得來的智慧領悟,帶著一種滄桑的體會,卻也擁有了充滿成熟味道的從容與自得。

    「挺起胸膛咬緊牙關,生死容易低頭難。就算當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條好漢。」這一句一洗前句的柔和,重又將豪邁氣勢拾起。然而這種豪邁不再是年少輕狂時的看輕所有艱險,下定決心打倒一切的那種盲目的激情,而是經歷了風雨磨難後依然不屈不撓,老而彌堅的蒼勁。就算浪花將岩石打磨成了別的形狀,岩石卻依舊是屹立在波濤中的岩石,世事變化,本性不移。這一種堅韌,卻比少年的激情更加震撼人心。

    「萬般恩恩怨怨都看淡,不夠瀟灑就不夠勇敢。苦來我吞酒來碗乾,仰天一笑淚光寒。」這一段是我最喜歡的。無論是事業還是情感,拿起固然不易,放下卻更加困難。一句「不夠瀟灑就不夠勇敢」,用貌似平易尋常的言辭指出了這樣一個值得深思的道理。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的時候,不是想放下就能夠真的放下,然而緣分已盡,卻又不得不放下。這樣的悲哀與痛苦,需要一種明悟,來換取淡然一笑,終於相忘於江湖的灑脫。即使內心還無法做到灑脫,也要用笑容掩飾淚痕,用瀟灑掩飾悲傷。在無論如何努力也是無用,再無法挽回一切的時候,別的什麼都可以放棄,惟獨自尊自傲的性格不可以改變。這是一種與生俱來,不可放棄的矜持,無論是被說成犯傻也罷,死要面子活受罪也罷,都不願意動搖本心。縱然傷痕纍纍,依舊傲然獨行。

    「滾滾啊紅塵翻呀翻兩翻,天南地北隨遇而安。但求情深緣也深,天涯知心長相伴。」這兩句相對前面而言,氣勢未免要弱一些。不過想到《長路漫漫伴我闖》裡有一句「策馬闖江湖,停步處視做家鄉」,卻能發現其中自有一份灑脫與豪邁,當然,也有揮不去的些許淡淡憂傷。江湖漂泊,往往身不由己,除了轉換心境,強迫自己做到」隨遇而安」,還能如何?但英雄難免氣短,兒女終究情長。再如何堅強,再如何驕傲,畢竟也盼望有人能夠相知相守,至於這樣的願望是否能實現,也只能夠盡人事,聽天命了。所以說一句「但求」,抱持著希望,卻也不只看重這一個希望,隨遇而安。

    這是自己所選擇的路,即使一路走來傷痕纍纍,也不後悔,也不低頭,不夠瀟灑,就不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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