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戰天下 第二十九集 第六章、書生論戰
    第六章、書生論戰

    夏季即將過去,秋季尚未到來。

    圍困中的聖京城,已經麻木了血戰和死亡。

    號角和擂鼓的聲響,成為了永不間斷的奏鳴,人們也習慣了在硝煙和戰火中熟睡。

    全城最為繁忙的,首推涼國公府。

    從早到晚,每天都有無數士兵,川流不息的來回於戰場和宰相府第,震動的馬蹄聲帶來了前線最為詳盡的戰報。

    風雨已經連續七天沒有完整的睡過一覺了。

    張仲堅的用兵十分老練。

    他總是調遣士兵輪番的從各個方向出擊。

    十倍而攻之!

    這個兵法中的定論,顯然並不適合如今的狀況。

    呼蘭大軍採取的是以點擊面的戰術,又擁有著高速的機動力,攻擊總是如此的飄忽不定且有猛烈異常,促使守備的一方儘管有高大的城池作為掩護,但是卻不得不疲於奔命,四處撲火,傷亡之大竟然不下於攻擊的一方,而更為糟糕的是,長時間的戰鬥令守城的部隊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都已經堪堪逼近堅持的極限。

    「幸好呼蘭人的精銳鐵騎不適合攻城!」

    對於聖京城至今尚未被攻陷的事實,不止一次,包括歐仁在內的部下們紛紛撫額相慶,因為攻城的大多是被強征而來的軍奴,在野戰中表現出強大戰鬥力的呼蘭騎兵,面對堅牆卻只能進行更多屬於騷擾性質的奔射和虛張聲勢。

    「真是如此便好了!」

    每當這個時候,風雨卻暗暗的苦笑。

    不說出來僅僅是為了不影響士氣,但是心中的顧慮卻日盛一日。

    也許習慣了千里奔馳的草原人確實不習慣也不喜歡攻城,但是出身聖龍而且以有朝一日殺回來揚眉吐氣為畢生心願的張仲堅,卻絕不可能沒有為今天的攻城戰做好最為充分的準備,更何況呼蘭立國以來,滅國無數,多少城池都在鐵騎的席捲之下淹沒,長久的戰爭即便是再苯的人也當學會了一兩手絕技,所謂呼蘭人不善攻城,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安慰。

    這個時候,那位呼蘭大國師手下的精銳兵馬,一定乘著聖京城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候,放手大幹吧!

    根本用不著多想,風雨便能夠猜測出了張仲堅幾乎所有的盤算,只可恨自己此時卻沒有足夠的兵馬來把握住這樣的時機予以反擊,卻只能夠無奈的被張仲堅牽制在了聖京,乖乖的幫助對方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在這樣的無可奈何中,風雨只好默默的等待,等待著機會的降臨,因此這些日子以來,帝國宰相可謂事必躬親,唯恐錯失了原本就已經微乎其微的機會。

    不過今天和往日不一樣,掙扎著已經通紅的雙眼,強打著疲憊的精神,年輕的帝國宰相此刻正在瀏覽的卻不是戰鬥的急報,而是一篇瓦報的評論:

    「自古以來奪取天下者,固然需要強大的軍團,更需要鞏固的後方,源源不斷的補給,眾志成城的民心!而一味依賴武力縱橫天下者,不過龐勳之輩而已,或可以縱橫一時,卻終究將黔驢技窮,落得個慘淡收場!故而,如今呼蘭之患,不在於其攻城,而在於掠地!若呼蘭只是想要奪取聖京進而威懾神州臣服,則聖京縱然淪陷,聖龍亦將贏取最後勝利;若呼蘭以攻打聖京為餌,掩人耳目卻乘機奪取齊魯、三晉,並且加以鞏固,則聖京縱然不失,聖龍也勢必元氣大傷……」

    「這是你寫的嗎?」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風雨,良久方才將視線從這篇評論上收回,抬眼仔細打量著下方的年輕人。

    鐐銬尚未被拿去,眉宇間卻洋溢著飛揚,滿身書卷氣的年輕人儘管身陷囫圇,但是沒有絲毫的畏怯,聽聞風雨的問話,便立即坦蕩的答道:

    「正是學生!」

    「聽說你是王姚的門生?」

    風雨沉聲喝問。

    他有些吃驚於年輕人的大膽,這種大膽讓風雨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該欣賞其朝氣蓬勃,還是該不滿其目無尊長。

    而相對於年輕人的態度,更讓風雨在意的是他的來歷——

    蘇杜,荊州人,本次科考的舉人,逗留聖京期間,因為誹謗朝政而被關押,因此趕上了這場激烈的戰爭。

    如果說這些經歷,還只是說明此人頗有些年輕人的憤激和不安分,那麼他和風雪兄妹在突襲涼國公府之前當眾喝酒嘻鬧;暗地裡為正在被血衣衛嚴厲打擊的地下瓦報繼續撰文等等行為,卻讓人不能不警覺。

    荊州——天子——風雪——士林——瓦報——王姚……

    官場的沉浮,讓風雨第一時間便將這一切進行了一個可怕的聯繫,聯繫的結果則是風雨軍內部產生了一個和天子、風雪等有聯繫的集團,正在秘密的進行著顛覆自己的陰謀。

    這種聯繫對蘇杜顯然十分不妙,儘管還有其他一些事情,諸如他曾經公開場合讚頌過風雨等行為,似乎可以為這個書生作一些辯護,但是非常時期,又牽扯到敏感的權力鬥爭,由此而掀起一場牽扯廣泛的政治大風暴,不但不是不可能,而且可以說是大有可能。

    事實卻十分諷刺。

    儘管很多人,很多比蘇杜更有名更有影響的人物,紛紛因為其中的任何一個因素而被血衣衛盯上,隨即無緣無故的消失在了茫茫人海,然而讓風雨最終沒有同意血衣衛關於「此人乃是極度危險人物因此應予以剷除」的結論,並且不惜破格召見的原因,卻竟是引發蘇杜被捕的一個重要原因——他所撰寫的瓦報評論。

    這是一篇十分有見地的文章。

    風雨幾乎在第一眼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便得出了這樣的印象。

    因為年輕的帝國宰相驚訝的發現,其中有很多觀點,竟然和自己的驚人吻合。

    正是這一點,讓風雨甚至暫時丟下了激烈的戰鬥,將原本已經被血衣衛劃入黑名單的書生,從地獄的門口拉了回來。

    「若是個人才,留下也無妨!」

    風雨的心中暗暗的盤算。

    和大多數的上位者不同,風雨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出於過分的自負,還是一種反常的收集人才的癖好,只要不損害到自身的戰略利益,風雨並不介意重用一些立場明顯敵對的人,例如朱全,例如梅文俊。

    「學生十分敬仰王公敢為天下先的勇氣和智慧,可惜卻始終都沒有機會一晤!」

    面對風雨的盤問,年輕書生不卑不亢的答道。

    「哦?」

    風雨微微一愣,卻沒想到竟有這樣的關係,當下問道:

    「你都和什麼人來往?怎會想到要結社聚黨?」

    「宰相大人莫非要晚生作那賣友求榮之徒?」

    那蘇杜揚了揚眉,傲然反問。

    「哈哈,是風雨失言!」

    面對書生的反擊,風雨倒也不以為忤,反而有些欣賞起對方的風骨,當下搖著頭啞然失笑道:

    「不過你既然是讀聖賢書的,難道不知君子不黨嗎?」

    「晚生更知道,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宰相若要做一個獨斷專行的權臣,自當取了蘇某的腦袋警醒後人;若宰相要做一個中興之臣,難道就不該有一點海納百川的雅量?」

    年輕的書生侃侃而談道:

    「晚生等只想借此機會施展所學,暢所欲言,點評時事,褒善貶惡,何來結黨之說?更何況瓦報發行,可以讓宰相獲悉天下民生,得知世情輿論,明瞭治政利弊,也可以讓天下百姓陳訴冤情,上達天聽,讓四方官員有所顧忌,不敢草間人命、魚肉鄉里!古人尚有『不廢鄉學』之說,晚生實在無法理解,如瓦報這般於廟堂、社稷、江湖皆有利之事,宰相為何如此忌諱?」

    「哼!」

    聽聞蘇杜引用了聖龍帝國之前春秋爭霸時期,號稱賢相的鄭國大夫子產主動反對廢棄可以肆意評論國政的事例,自覺受到了嘲諷的風雨冷冷的一哼:

    「笑話,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官員也當有官員的威儀,若是任憑天下人肆意議論,法度威嚴不存,那黎民百姓又該如何是從?何況,天下輿論若沒有一定的限制,任憑各種謠言滿天橫行,不僅人心動盪,更易為有心人利用,個中後果你可能夠擔當?尤其是如今,大敵當前,國家處於危難,那軍事情報關係萬千將士的性命、神州社稷的命脈,那人心的安定同樣牽扯到前線的勝敗,又怎能夠讓你們這些草野書生率行而為?你說你毫無私心,一意為公,你又如何擔保你的同伴個個如此?若是其中有敵國奸細混入,或者別有用心者魚目,你蘇杜縱然萬死又有何用?」

    「這個……我……」

    年輕的書生一時之間面紅耳赤,張口結舌。

    風雨說這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流露出來三軍統帥帝國宰輔的威儀,迫得蘇杜不由為之一窒,更重要的是風雨的話分明切中了瓦報的弊端,讓蘇杜有心想要反駁,卻又無從說起,可是心裡又總覺得哪裡不對,一時之間說不出得難受。

    「好了,瓦報的事情暫時不要再提!如今是非常時期,朝廷自然需要嚴格管制,以便聚斂人心,一致抗敵。當然,瓦報也並非一無是處,假以時日,若是時機成熟,風雨還不至於那般小氣,連古人都不如!」

    眼見蘇杜被自己駁倒,風雨便緩下了語氣,溫和的道:

    「你也莫要再和以前的那般人混在一起了,書生論政,其心可嘉,然而於國究竟又有多大益處?倒是你對如今的戰局頗有些見解,不妨詳細說說!」

    「是……」

    見風雨不贊同自己的言行,蘇杜當下差點便要硬碰硬的當面辯駁,幸好又聽到風雨有意讓自己訴說時局,似乎十分欣賞自己的見解,隱隱然頗有提拔重要的打算,不由精神一振,畢竟這方才是他飽讀聖賢書、又如此賣力的熱心瓦報的期望所在,便也不再為自己的行為辯護,穩了穩心神,朗朗而道:

    「呼蘭入侵,看似氣吞山河,令人畏懼,然而其敗有三:後路切斷孤軍奮戰,此其一;國內不穩別無支援,此其二;深陷敵境舉國皆兵,此其三!因此,無論聖京是否淪陷,張仲堅若不能夠在短期內改變其戰略處境,則必敗無疑!而宰相若能堅守聖京成功,便是天下眾望所歸的英雄,此功足以澤被千秋!」

    「難道張仲堅便沒有回天之術?」

    風雨微微前傾了身體,語速極快的插入問道。

    「當然有!」

    蘇杜不假思索的答道:

    「北守河北三晉,西斷涼州高唐,南克鄂州堅城,東取齊魯江淮,隨後以叛將為前鋒,賞功臣以土地,攏士人之人心,留官吏定綱常,則無論聖京是否失守,天下南北分割大局已定,甚或天地換顏也不可知……」

    「大膽,胡言!」

    蘇杜的話,在風雨重重的拍案聲下中斷。

    風雨自然清楚對方的意思。

    這也恰是風雨所擔憂的。

    聖龍自古以來不乏仁人志士,同時也眾多為了一己私利而枉顧天下大義的小人,那「天下為公、先憂後樂、有所為有所不為」的俠義,和「拔一毛而利天下亦不為」的自私,從來都是聖龍帝國思想潮流中激烈交鋒的兩個極端。

    晉陽太守章鳳祥的叛變便是其中的一個例子,風雨不敢保證,在呼蘭人優勢軍力的脅迫和重利拉攏的誘導之下,將有多少養尊處優的儒門士大夫和地位高貴的豪強,將會為了保全身家性命和土地莊園,而充當呼蘭人的爪牙。

    風雨更沒有把握,一旦呼蘭人能夠實行懷柔的政策,中原大地上,已經深受豪強們兼併之苦的民眾,是否還有興趣為了聖龍皇室而效命。

    早一點開倉放糧、封地於民便好了!

    年輕的帝國宰相大為遺憾。

    中原畢竟不同於自己的涼州,多了自私自利的豪強和失去土地的百姓,少了渴望軍功的青年和保衛土地的農民,儘管自己在幽燕大敗之後,便果斷的實行了這種放任民眾肆意破壞、徹底動搖著聖龍基礎的政策,但是時間太過於緊迫,民眾習慣了麻木,而呼蘭人的刀槍鐵騎又是如此一刻不停、咄咄逼人的席捲而來,究竟有多少成效,卻真的是天知道!

    突然,風雨感到十分可笑,自己原本苦心佈局,為的便是要徹底清除張仲堅在呼蘭的勢力,卻沒想到演變成如今,那位大國師和呼蘭本土的關係確實已經僵化,然而自己竟也一手逼迫張仲堅真的逗留在了中原,以至於神州原本已經紛亂的局面,此刻便又添進了異族,愈發顯得熱鬧。

    一時之間,風雨不再說話,整個空間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報,宰相,有大批呼蘭兵馬相繼自西面和北面,與駐紮北門的攻城部隊會師之後,正喊聲震天、士氣高昂,大有發動猛攻之勢!」

    打破沉寂的,是興匆匆而來稟告軍情的隨軍長史金岑。

    「遭了!」

    風雨和蘇杜對望的眼神中,同樣流露出了一絲擔憂!」

    「萬歲,萬歲,萬萬歲!」

    黑暗中的沉寂,被呼蘭軍營中的歡呼所打破。

    堅守在聖京城頭的士兵,看到的是數十萬呼蘭大軍會師之後,揮舞著火把群情激昂的壯闊一幕。

    這一幕,在聖龍人的眼裡,似乎便是呼蘭人即將發動總共的預兆。

    而在呼蘭的軍營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恭喜大國師,北方七十餘州縣,攝於大國師的雄威,無不望風歸順,如今聖龍河之北,除幽雲、倫玉兩關盡數皆在大國師的掌握之中!」

    習習的晚風中,萬人的注視下,章鳳翔正跪倒在呼蘭大國師的馬前,恭敬同時異常激動的稟告道。

    在聖龍諸多的諸侯中,他絕對不是什麼引人注目的一個。

    然而就在半個多月之前,他卻做了一件絕對轟動的大事。

    那臨陣前的倒戈一擊,竟然將原本優劣分明的戰局徹底顛倒了過來,更讓向來不敗的聖龍名將風雨遭遇了有生以來最慘重的失利,甚至使得整個聖龍帝國都陷入了幾乎萬劫不復的困境之中;隨後,更是他,不辭辛勞的為呼蘭大軍充當前鋒,幾乎兵不血刃的奪取了聖龍帝國的三晉。

    「辛苦了,鳳翔!」

    張仲堅大笑著翻身下馬,一把扶起了章鳳翔。

    「義父!」

    已經年屆五旬的晉陽太守,雙目濕潤,情緒激動之下卻叫出了令人震驚的稱呼。

    「哈哈,不愧是我的兒郎,從今日起,你便是幽燕總督了!」

    張仲堅得意至極。

    世人又有幾個知道,堂堂聖龍帝國的晉陽太守,竟然便是他張仲堅十多年前苦心栽培,隱姓埋名、魚目混珠打入聖龍帝國內部的親信弟子。

    這一點,即便是料事如神的風雨,也勢必撞破腦袋也想不到。

    十多年的隱忍,十多年的謀劃,便是為了今朝。

    誰敢說,今天他張仲堅的獲勝,純屬僥倖?

    「義父,請讓孩兒為先鋒,踏平聖京城!」

    章鳳翔立功心切的說道。

    「孩兒也願出陣!」

    一旁的韓讓同樣不甘落後的請纓。

    「末將等均願出陣!」

    這一刻,呼蘭大軍的士氣極度高昂,所有的將領都摩拳擦掌,眼看著錦州攻陷,三晉幽燕臣服,而聖龍人卻陷入了分裂和惶恐之中,誰也不懷疑勝利便在近前。

    「進攻?當然,也許真該是進攻的時候了!」

    張仲堅輕聲的喃喃,目光望向了前方的聖京城,右手卻暗自捏了捏正團在手心中的密函——那是剛才,自己的養女,也是自己忠實的耳目,「西門」,從聖龍帝國的東部飛鴿傳來的訊息。

    「真是決戰的時候了嗎?」

    幾乎同時,彷彿感應到了呼蘭大國師的挑戰,匆匆趕到城頭之上的風雨,此刻也輕聲的自問。

    似乎感受到了各自統帥的情緒,喧囂漸漸平息了下去,聖京城自始至終,保持著一種蓄勢待發的沉默,而城外的呼蘭大營,也在最初的激動之後,陷入了一種充滿了壓迫感的平靜之中。

    數十萬大軍,一方挾眾包圍,一方據城而守,在黑夜中靜靜的對峙。

    誰也不清楚對方的打算,卻又似乎明瞭接下來的演變。

    時光便在這樣的對峙中流逝。

    無論敵我,在滿懷著緊張的心情裡等候著激戰到來的士兵,首先迎來的不是戰鬥,而是晨曦,隨即則是越來越強烈的朝陽。

    「撤圍了,呼蘭人撤圍了!」

    最終打破這種沉默的,竟不是呼蘭人的戰鼓聲,而是聖龍人的驚呼。

    在黑暗中提心吊膽了整整一晚上的聖京人,卻並沒有等到害怕然而預料呼蘭人必定會展開的進攻。

    相反,陽光下呼蘭大軍的行動,讓人們迷惑但是卻亢奮。

    整個行動就彷彿是一場盛大的閱兵。

    陣陣鐵蹄,地動山搖。

    原本駐紮在聖京城東、西、南三門之外的呼蘭大軍,就仿若龐然的巨獸一般開始了緩慢然而沉重的挪動。

    森嚴的鐵甲在陽光的映射下,泛出刺眼的光芒。

    林立的刀槍,在呼嘯的塵沙中,格外肅殺。

    前後的千人隊,交替行進。

    一撥接一撥,在嚴陣以待的防範中,徐徐後退。

    儘管是數萬人的行動,但是整個過程卻是如此的縝密,讓人找不到絲毫的可乘之機,相反竟是隱含著金戈鐵馬的殺機,時刻都準備著還以雷霆般的反擊。

    便這樣行雲流水一般,在蠕動中呼蘭大軍片刻之間在城門外留出了大片的空地。

    同時留給聖龍人的,卻是一件難以置信然而千真萬確的事實——

    呼蘭人撤離了東、西、南三個方向的包圍。

    聖京城不再是一座沒有退路的孤城。

    「不愧是天下勁旅!」

    站在城樓上同樣目睹了這一壯觀的風雨,讚歎了一聲,心中卻為張仲堅竟未選擇攻擊白虎軍而怏怏,當下無精打采的揮手示意準備出擊的歐仁解散兵馬。

    「宰相果然神威!」

    「談笑用兵,揮手解圍,不愧是我聖龍第一名將!」

    「可笑那呼蘭人妄稱騎射無雙,卻不料如今頓兵於我聖京城下,不僅攻城無功,即便是一馬平川的原野,竟也不敢接戰,在宰相的妙算之下,唯有倉皇逃竄,可憐,可憐!」

    ……

    風雨萬沒有想到,那些被自己嚴令必須陪同登城觀戰的官員們,在目睹了呼蘭人後退之後,竟然如此爭先恐後的奉承自己。

    說來也難怪,這些袞袞諸公往日或者因為政見、立場和利益的不同而極力反對風雨,但是如今大敵當前,又身處絕境,卻唯有依賴風雨守城別無他圖,自然免不了巴結;更何況,呼蘭立國以來軍勢強盛,兩度兵臨都城,連敗數位君王,即便是風雨自己,雖然曾經有過輝煌勝利,如今也照樣一敗塗地,因此在聖龍尤其是中原的臣民心中,對於呼蘭人實在是害怕之極,今天難得看見如此強悍的對手竟然主動撤圍而去,有了一次可以算作鼓舞人心的勝利尚在其次,更重要的則是讓自己有了逃離的生機,因此欣喜之情自然溢於言表。

    只可惜,他們的奉承顯然根本沒有讓風雨感到絲毫的高興。

    「金岑,傳我號令,繼續緊閉城門,未經我允許,不得放任何人進入,所有聖京軍民擅自出城者,無論貴賤殺無赦!」

    儘管知道這樣的命令,注定會引發民眾的不滿,但是意識到張仲堅可能圍三闕一來瓦解聖京軍民士氣的風雨,依舊惡狠狠的下令。

    帝國的年輕宰相,此刻的臉色十分陰鬱。

    剛才那些官員們的奉承,實在是拍馬拍到了馬腿之上。

    呼蘭人的撤兵可不是攝於他風雨的威名——雖然他風雨還有點小名氣,可惜張仲堅並非哈爾裡克汗,自然不會被如今缺兵少將的自己嚇退。

    失而復得的喜悅,死而復生的落差,足以讓勇士變成懦夫!

    風雨明白了張仲堅的計謀。

    這是一場心理戰。

    呼蘭人用強大的聲勢繃緊了聖龍人的心弦,卻又突然撤離,留下的是逃命的活路,還有生命的美好,勢必會大大削弱守城一方的士氣,甚至引發內耗,而那個時候,恐怕也就是呼蘭大軍踏平這座城池的最佳時機。

    眼下,恰是暴風雨即將到來之前反常的平和。

    可以說,整個計謀並不複雜,甚至未免有些簡單,但是讓風雨感到難受的是自己卻似乎偏偏就無法做出妥善的應對。

    不過,平和終究是平和,暫且讓這些久戰成疲的將士們放鬆一下吧!

    思來想去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出好辦法之後,風雨苦笑著自我安慰,暫且拋下了這令人煩心的憂慮,反正至少今日整個白天,應該是一個太太平平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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