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戰天下 第二十五集 第一章、暗夜令箭1
    第一章、暗夜令箭

    「天牢」。

    這是聖龍帝國的百姓們滿懷敬畏和好奇的神秘地方……

    坐落於帝國京畿要地東郊某處不為人注目的地方,一個看上去毫不不起眼普普通通的官衙地底之下,這座帝國防範最為嚴密的監獄內,罪犯並不多,卻無一例外都是一些曾經位高權重、顯赫一時的大人物和一些罪大惡極對帝國產生巨大危害的反賊。

    他們或者老態龍鍾,追憶著曾經的歲月繁華;或者面目猙獰,頗有此生足夠的放任;又或者神態從容,經歷了大起大落;還或者一臉悵然,滿懷不甘不願的懊喪,對於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來說,這裡便是人生最後的一個落腳點。

    不過,聖龍歷七五七年四月底,這座像征著帝國王法君權神聖凜然的堡壘,突然大批軍隊乘著夜色的掩護,神情肅穆、警戒森嚴的押送來了一個新的過客,不同的是這位過客即非滿臉橫肉的大盜,也不是舉止威嚴的達官,而是一個神色木然卻又美麗高貴的年輕女子。

    「這是怎麼回事?」

    天牢之中,一個身披黑色披風的男子站在黑漆漆的牢房內,注視著這個剛剛進入天牢便面牆而立不言不行的女子。

    這,已經是他在半個時辰之中第十三次詢問同樣的問題了。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詢問,都沒有獲悉一星半點的答覆。

    「沒有用的,涼國公大人,雲小姐顯然被人下了藥物,目前除了她的兩個孩子外,恐怕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對外界產生任何興趣!」

    就在女子無動於衷的沉默中,一陣腳步聲傳來,身穿帝國刑部尚書官服的諸葛青緩緩的從幽暗陰森的台階走下來,沉聲提醒道。

    「線索呢?真的沒有半點的線索嗎?」

    風雨冷冷的喝問道。

    「現場是密室,被發現時當事人中燕南天被殺,雲小姐則一手拿著洞穿了燕南天大人胸膛的匕首,一手則抱著放置兩個按理絕對不應該在那裡出現的嬰兒的籃子,至於剩下的顏如玉姑娘和那位惹人注目的哈桑大師則不知去向!」

    諸葛青緩緩的向風雨介紹起燕南天被刺——當前聖龍帝國最為轟動的迷案:

    「目前的證據對雲小姐很不利,由於她從案發之後便這樣……這樣失魂落魄,無法講述當時的情況,也無法為自己辯解,只對在燕南天大人府中發現的那兩個嬰兒表現出母親般的關懷,所以物證和動機都可以得到很合理的解釋,再加上雲小姐自身背景以及同大人的關係,也就因此成為了燕家群情激昂的目標!」

    「諸葛大人,你是查案的高手,你就認為這個案件沒有半點疑問了嗎?」

    風雨微微皺眉道:

    「明月為何要去燕南天府上?他們在密談什麼?顏如玉和哈桑去了哪裡?那兩個嬰兒怎麼會出現?明月被誰下了藥物?這些難道不都是案件十分令人迷惑的地方?」

    「大人明鑒,此案確實疑竇重重!」

    諸葛青讚賞的望了一眼風雨,對於這位聖龍帝國西北的絕對主宰者能夠這麼縝密的指出案件的關鍵所在頗為欽佩,當下頷首道:

    「根據侍衛陳述,燕南天大人和雲小姐進入密室會談,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沒有人知道那兩個嬰兒怎麼會出現在密室之中,更沒有人能夠解釋清楚顏如玉小姐和哈桑大師是怎樣離開的,所以……」

    「既然如此,你還不將雲姑娘釋放?此案疑點太多,根本不可能給明月定罪!」

    風雨搶著說道。

    「大人應該明白,此事決非尋常的兇殺,涉及到的乃是社稷江山!」

    諸葛青臉上浮現出了苦笑:

    「如果要仔細推敲的話,當日明月小姐在觀佛塔塔頂的神秘失蹤,或者再往前追溯,那兩個孩子的被綁架,為雲姑娘接生的神醫華一針全家的下落不明,甚至還有……」

    「好了!」

    風雨苦笑著斷然阻止了諸葛青的話。

    所謂關心則亂,其實風雨自己也清楚,燕南天被殺的案件決非一般的兇殺,其背後的複雜和詭秘,直接涉及到自己的權力、風雨軍的未來,聖龍帝國乃至全天下各方實力在權力鬥爭中博奕。

    就這方面而言,雲明月不過就是這場權力鬥爭中被利用了的棋子,一枚逼迫自己投鼠忌器、丟車保帥的棋子,一枚影響到整個棋局的棋子,當燕南天被殺那一刻開始,她的生與死,她的罪與冤其實已經和整個棋局不再有太多的關係,決定她命運的,只能夠是自己,自己和自己統率下的風雨軍,在這場以整個江山為籌碼的豪賭中的得失取捨。

    「請大人放心,諸葛青一定會將此案追查的水落石出!」

    諸葛青恭敬、有禮同時也有著自身堅持的聲音打斷了風雨的沉思:

    「現在大人還是上去吧,聖上和張兆大人都在等您!」

    「哼!」

    風雨的眼神凌厲的掃視著聖龍帝國第一刑案高手的臉,良久方才冰冷的說道:

    「照料好明月,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差池,即便天涯海角風雨也不會放過刑部!」

    「請涼國公放心,諸葛青斷案數十年,自問戰戰兢兢,不敢有半點徇私枉法,如果明月小姐真的無辜,那麼諸葛青必當還大人和明月小姐一個公道,但如果兇殺真的是明月小姐所為,即便有風雨軍的千萬鐵騎,諸葛青也決不手軟!」

    身材瘦小的邢部尚書面對著神州第一強藩,卻毫無示弱的自覺,反而針鋒相對的直視著風雨的眼睛,眼神中流露的是堅持也是坦蕩。

    「好,剛才是風雨失言了!」

    沉默片刻,風雨的嘴角微微流露出滿意的笑容,主動躬身行禮道歉,隨即伸手對刑部尚書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請!」

    面對著聖龍帝國最強大的諸侯所做出的禮讓,諸葛青不卑也不亢,同樣作了一個恰如其分的回禮,表示不敢走在風雨的前面。

    風雨也不再多做虛偽的寒暄,神情複雜的回首望了黑暗中的女人一眼,快步流星的朝台階走去,雖然就情感而言,他很想在此時此刻就將飽受磨難的伊人解救出去,但是複雜的局勢卻令他不得不保持冷靜和理智。

    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年輕的涼國公來天牢之前和天子的密談中,做出了有生以來內心最為掙扎的妥協,同意了刑部收押雲明月的決定,獲得的是燕家和諸侯們將案件寬限到執政議會建立宰相選出之後再作了結的交換。

    這個妥協顯然是雙方都不滿意,卻又是目前雙方為了避免局勢不可控制的惡化而不得不接受的唯一選擇。

    但是誰都知道,這只是開始而非結束,雲明月的案件恐怕永遠不可能獲得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結論,令善良的人們所祈禱希望的,僅僅是能夠出現讓大多數人接受而且有利於社稷的結果。

    可以說,當前聖龍帝國的局勢就如同天牢一般難以看見半點光明,暫時的妥協僅僅是將即可爆發的衝突壓制和延後,不過平靜的背後醞釀著的卻是更為烏雲密佈、石破天驚的狂風驟雨、驚濤駭浪。

    冥冥之中,風雨彷彿聽到了戰鬥的號角,正在催促著他勇敢的面對殘酷的鬥爭,做出難以取捨的決斷。

    「弟兄們,殺進去啊,殺死風雨和他的姘婦,為家主大人報仇!」

    「殺!」

    「殺啊!」

    ……

    風雨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尚未來得及離開天牢,便發覺有大批燕家的軍隊將這裡團團的圍住,叫囂著試圖攻進來。

    「主公,您先下去避一避吧!」

    歐仁的鼻尖有些冒汗。

    三千近衛軍絕對是沙場之上縱橫無敵的勇士,但是在這狹窄的天牢附近,卻頗有一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扼腕,賴以揚名的戰馬自然不可能在這樣的地形奔馳,浩蕩的衝鋒在入口的瓶頸、絆馬索的束縛和弓箭手的壓制下也無法奏效,唯有暫時據守在險要的地段,阻擋著敵人的進攻。

    不過就目前而言形勢似乎對風雨軍並不有利,對手是佔據著京畿的燕家軍,人數的優勢雖然在同樣狹窄的地形下無法充分發揮,但僅僅是看著外面那一排排熊熊燃燒的火炬延綿不絕,就讓人感到了山雨欲來的壓迫。

    唯一讓人感到慶幸的是,天牢的設計原本就是著重於防禦,所以諸如火攻之類被堵在絕境中最害怕發生的事情暫時還可以不必考慮。

    「如此烏合之眾,豈是我西北勇士的對手,想必近衛軍的將士,是不會讓他們的主帥受損於這群亂軍之手吧?」

    相對於自覺責任重大而有些忐忑的歐仁,風雨卻顯得從容而且興致頗高。

    負手而立的統帥,面帶著嘲弄的冷笑,巡視著這個意外發生的戰場,信口而出的寥寥幾句平常的話卻有效的激發了近衛軍戰士們對於榮譽的重視、對於統帥的愛戴和對於信任的感動,頓時更加精神百倍鬥志昂然。

    「放!」

    隨著軍官的喝令,前排的士兵持著盾牌半蹲在地,後排士兵則彎弓搭箭,破空的嗖嗖聲響中,離弦的弓箭消失在夜的黑幕裡,落點則是遠方的敵陣之內,每一輪的弓箭齊放,總會帶走一些生命,留下一些血腥,而隨即敵人的報復也同樣帶來了死亡和受傷。

    重複著簡單的動作,實施著相似的戰術,天牢之內和天牢之外的攻守雙方就這樣在密集的弓箭往來之中進行著純粹的戰鬥,間或也發生你攻我守短暫然而激烈的肉搏。

    在這裡沒有名將天馬行空的戰略發揮,也沒有智者出神入化的戰術表演,簡單的進攻和防守,簡單的拉弦和放箭,簡單的持盾和揮刀,帶來的是實實在在的消耗。

    總是有戰士在戰鬥中倒下,但是倒下的位置卻總是很快便有人接替。

    生命的消失在這裡不過是枯燥的數字加減,絲毫沒有詩人們或者浪漫或者悲壯或者豪放的想像。

    風雨突然發現在這裡自己似乎毫無作為。

    事實上,無論多麼勇猛的戰士,或者多麼出色的將領,在這樣的戰鬥中不過是一具戰鬥的工具,重複著殺人和被殺的循環。

    如果說有什麼不一樣,也許便是風雨自身的生命成為了這場戰鬥勝負的判定。

    放不放求救的信號?莫非是天子和諸侯聯手的圈套?

    這個問題成了風雨目前唯一考慮的事情。

    歐仁顯然極力贊成,他為自己麾下如此優秀的戰士在這樣無謂的戰鬥中無謂的犧牲,感到的了脫離理智的憤怒。

    諸葛青則顯然不同意。

    站在全局的角度,這位刑部尚書、中央派的元老深知風雨一旦施放這個求救的信號箭,將會有怎樣的局面等待著他效忠的天子、他出力的朝廷、他揪心的社稷。

    「請涼國公大人多等一會,老朽相信天子和諸侯是絕對不會坐看燕家軍胡鬧的,而燕家軍目前的統帥張兆大人,也一定會很快前來約束自己的部下!」

    在很短的時間裡,諸葛青勸說的理由重複了十幾遍。

    「去你媽的!你看見沒有,老子的部下在戰鬥,在死亡!風雨軍戰士的鮮血是絕對不能夠這樣白流的,主公,下令吧!」

    激烈的戰鬥似乎養成了少年有些粗魯的性格,每當諸葛青小心翼翼的勸說著風雨的時候,這位近衛軍的統領,風雨駕前頗受寵信的少年將軍,便這樣無禮的駁斥。

    「歐仁!」

    每當這個時候,風雨總是微微皺眉輕輕的呵斥一聲忠心耿耿追隨著自己的年輕部下。

    對於這個當年建軍伊始便追隨左右的歐靜的弟弟,風雨是非常喜愛並且很想委以重任的,不過和風雨信任並且器重的另一位愛將李逸如比起來,勇猛有餘而全局戰略觀念不足的缺陷,總是讓風雨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夠放這枚令箭!中慧一定會做出正確判斷的!

    風雨在自己的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

    年輕的涼國公清醒的記得,早在三個時辰前自己皇宮赴會之際,自己曾經和妻子李中慧的約定——除了定時發送平安信息之外,這枚危急時刻才釋放的求救令箭便是風雨軍攻城的絕對命令。

    令箭不出,主持大局的妻子一定會根據自己的判斷做出正確的選擇,即便是出動支援,也一定會將局面控制在可以挽回的程度。

    然而令箭一出,六萬風雨軍將如同脫韁的野馬不再受任何的控制,浩蕩的大軍便會血洗聖京城,掃除一切阻擋在大軍面前的障礙,拒絕一切的妥協、談判和協商,所有的一切都將在戰場上獲取或者失去。

    這是風雨所不願意看到的,不過風雨也不願意做出無休止的妥協而讓自己成為含冤莫白的忠臣。

    顧全大局的理智和寧可我負天下人的權雄本色在風雨的心中交織。

    飛舞的箭矢便在風雨的面前肆虐,四周的戰士用自己的生命無畏的保護著他們的統帥,在他們的心中,站在戰鬥的前線和他們一起沐浴在刀光劍影中的風雨,便是戰鬥的動力,也是勝利的象徵,他們可以將自己的生命以及其他一切,毫不猶豫的托付,然而換取榮譽驕傲財富地位和尊嚴。

    然而在風雨的心中,卻遠沒有將士那般的省心,自身的安危、神州的未來、風雨軍的存亡、追隨者的前途,太多的牽掛讓風雨實在不敢輕率的做出決斷。

    正在此刻,在嗚咽的號角聲中,遠處再次出現逶迤的火龍長蛇,將整個夜空都映射得彤紅彤紅,整齊的步伐在寂靜的黑夜發出了迫人心肺的震懾,急促的馬蹄聲更是激發著令人心跳的緊迫。

    「不是風雨軍!」

    這個念頭幾乎同時在風雨和他的部下心中閃過——位於城外西門的風雨軍無論如何,不可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穿越偌大的聖京城趕來。

    諸葛青感覺到通體的涼意,因為這一刻他分明看到了風雨的雙眼突然瞇成了一條縫,一道冰冷的寒光帶著透骨的殺機爆射而出;涼國公的雙手也開始漸漸緊握成拳,那一枚關係著天下安危的令箭被緩緩的拿起。

    「不要!」

    諸葛青的額頭冒出了冷汗,過度的緊張讓他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發出聲音,但是內心的深處卻在聲嘶力竭的吶喊。

    在這一刻,刑部尚書的眼中,彷彿看到了冰冷的令箭射向天空,美麗的花朵在夜幕開放,震天動地的鐵騎開始了進攻,蝗蟲般的箭矢遮蓋了天地,腥風血雨之中,遍地都是壯士的屍骨,到處都是婦孺的啼哭。於是,城市被摧毀,山林在燃燒,原野瀰漫著硝煙,河流流淌著鮮紅,山河在五色繽紛、百家各姓的旗幟不斷樹立和倒下中遭受著災難性的蹂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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