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涼州演繹著一幕又一幕生與死的慘烈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原,卻正是一片隆冬時節的沉寂。
「梆梆梆——」
冬夜的寒風之中,鳳城的街道沒有一點人煙的氣息,唯有那巡更的梆聲,有氣無力的傳來,稍稍打破了夜的死寂,證明著這裡還是人類的疆域。
「這就是所謂的『山河表裡潼關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吧!」
一個美麗的少女,獨自一人坐在了一處房屋的瓦頂上,沐浴著冷清的月光,信手拈動著的業已枯萎的乾草,眼神中充滿了失望。
「這是一個野蠻的世界!這裡的人充滿著野心和慾望,他們為了獲得自己所要的東西,不惜流血和殺戮!」
突然,一個一身白袍的年輕人在無聲無息之中出現在了少女的身旁,注視著美麗的少女,用充滿著感情的聲音說道:「明月,跟我回去吧!回麥堅去,那裡才是我們從小長大熟悉瞭解的土地,才是沒有戰爭和爭鬥的樂土!」
「是嗎?」
雲明月的眼神中充滿了迷離。
自從和風雨一夜春宵之後,出於她自己也說不清的心緒,雲明月離開了風雨,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聖龍的土地上,潛意識中恐怕還是希望更多的瞭解一下她所愛的男人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然而到處所見的卻是令她厭惡和恐懼的戰爭和殺伐。
在這段旅程之中,她很快遇到了同樣離開風雨的風雪。`風雪始終都緊緊跟在了她的身後,不停的遊說著她一起離開聖龍。
一直以來,雲明月下意識的拒絕了風雪的要求。
但是今天,她卻動搖了。
因為眼前的鳳城。
鳳城是坐落於聖京城東南不足百里的小城鎮。數百年來由於處在天子腳下,又恰恰是聖龍帝國江南、齊魯一帶莘莘學子們前往都城趕考的必經之地,藉著那近水樓台的便利,著實水漲船高的風光不已,不僅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富裕之鄉,而且更因為多了無數文人騷客們來往過從的韻事,成為了後人瞻仰觀光的旅遊勝地。
對於雲明月來說,鳳城還有另外一層重要的含義——這裡是她父母當年相識、相愛的地方,也是她從小在聆聽母親的故事時無限嚮往的所在。
只可惜現實中的鳳城卻根本沒有母親話語中的美好。
自從呼蘭帝國南侵,到後來龐勳造反,及至目前公孫世家為首的藩鎮聯盟同燕家軍之間的烽火連天,使得小鎮不復往昔的繁華,有的只是家家披麻、戶戶哀聲。
有錢的人家或者已經被洗劫一空而家道中落,或者將婦挈雛背井離鄉,另外尋找發跡和保家的新途徑。那些生於斯長於斯的窮苦人家,則在一次又一次的戰火之中,青壯多半被經過的藩鎮諸侯們拉去作了戰場的炮灰,在異地他鄉的戰場之上分屬不同的陣營,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幸運的也紛紛逃離,躲避戰爭的塗炭;婦人們則是軍隊獲勝的戰利品、戰敗的遺棄物,在唯強者獨尊的年代裡沒有力量的弱者只能夠無奈的聽憑命運的撥弄;剩下的是那些老弱病殘,即沒有被人掠奪的價值,也沒有改變命運的能力,唯有守著祖先的土地,聽天由命的等待著歲月的滄桑變遷。
因此,雖然夜幕才剛剛落了下來,整個城鎮便陷入了一片黑暗與寂靜之中,沒有了嬉笑,沒有了喧囂,剩下的只有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蕭然。
面對著這樣的蕭然,雲明月終於動搖了。
出身在千寵百愛之中的她,因為麥堅平等開放的時尚,和平富庶的生活,而擁有著非常強烈的自主意識,並且快樂無憂,享受著長輩的呵護和異性的追求,所以她愛風雨,但是她不願意生活在完全不能夠自主的環境中,更不願意為了一個男人和其他男人而勾心鬥角、明爭暗鬥。
她癡迷於風雨的傳奇,也欣賞著風雨的才華,更樂於旁觀風雨的奮鬥,但是卻無法融入,那戰爭,那權謀,那令人窒息的政治,一切的一切讓她厭惡,並下意識的希望遠離。
也許,這的確是不屬於我的世界!
少女的內心在重重的歎息。
但是,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拒絕了風雪的建議。
就等這場戰爭結束吧!
少女的感情終究還是背叛了理智,出於對風雨的牽掛,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如果風雨失敗了或許就可以和自己一起回麥堅的期許,讓少女自欺欺人的作了一個拖延的期限。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那個風雨讓你如此癡迷?」
如果風雪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情場老手,本來他是很有可能獲取最終勝利的。
可惜他不是。
對雲明月發自內心的愛,讓少年如同所有初戀的年輕人一樣,被嫉妒的毒蛇狠狠的吞噬著心靈,以至於在一忍再忍的情況下,終於在這個時刻無法控制的爆發了。
「別,別這樣!」
雲明月有些驚恐的望著雙目通紅的同伴,忍不住輕聲的呻吟了一下。
少女的呻吟,卻如同誘惑的情愫一樣,在少年的心中發酵。
月亮的誘惑和多年的相思,以及夢中情人另有懷抱的怒火,讓風雪此時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突然抓住了少女的手臂,鼻息沉重了起來,喉間發出了「呵呵」的聲響,雙眼爆射出的是一股原始而又獸性的目光。
「我要你,你是我的!」
不知道這是對少女的通牒,還是自我的宣言,風雪喃喃著,同時也說到做到,一把抱住了少女嬌軟的身軀,狠狠的狂吻了起來。
「滾開,你給我滾開!風雪,你瘋了!」
雲明月大驚失色,然而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心中極度的憤怒,卻讓她有些乏力,半點也沒有想到要施展自己一身的武功,僅僅是徒勞的用雙手試圖推開陌生了的男人。
「我愛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愛你,我要得到你!」
瘋狂的少年根本不在意少女無力的反抗,他一邊低聲自顧自的訴說著埋藏在心底的相思,一邊則肆無忌憚的將少女壓在了瓦頂上,在「吱呀」不停的聲響中,在寒風凜冽的吹拂中,褪去了少女身上的衣衫,由上而下撫摸起雪白嬌嫩的軀體。
雪白的肩膀是如此的皎潔……
在擴大的紅暈襯托下那兩粒明珠更是在上下劇烈的起伏……
平坦的腹部下方是雙腿緊夾著的峽谷,強行進入的手掌撫摸著那黑黑的柔毛,暖暖的,濕濕的……
大腿和臀部也是如此的豐腴,撫摸的感覺實在愛不釋手……
即便是那圓滑堅實的小腿和赤裸的雙腳,也在月光的映射下令人心跳不已……
風雪的呼吸越來越粗重了,他感覺自己的下體突然巨大的膨脹起來……
按住了少女的身軀,衝動的少年開始扯去自己的衣服……
「啊——」
一聲驚呼驀然在寧靜的夜空中響起。
不過,並非正常情況下女子的嬌呼,慘叫發自少年的口中。
「我一直聽說聖龍是一個禮儀之邦,這樣做不好吧,少年人?」
當風雪慘叫著跳起來的同時,看到的卻是一個老頭正拿著酒葫蘆,一邊自顧自的飲酒,一邊則忙裡偷閒的教訓道。
「哈桑!」
風雪和雲明月同時吃了一驚。
他們都見過哈桑,前者在風雨軍中,而後者更是早在逍遙山莊。
哈桑是一個絕對絕對不容忘懷或者誤認的人物。
他有兩個醒目的特徵:一是黑,二是圓。
說他黑,那是因為他的膚色是一種天然的黑,而不是象東大陸人那種長久勞作被陽光曬出來的黑,可以說是黑得發亮,以至於在光線暗淡的屋子裡簡直就和黑暗融為了一體,唯有其雪白的牙齒顯得尤為醒目,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至於說到圓,那就是一個客觀實際了。他的頭是圓的,身體是圓的,手伸出來也是圓乎乎的。還有圓圓的嘴,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腿……
因此,哈桑就是哈桑,絕對不會認錯。
「哼!」
滿臉通紅的風雪冷冷的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便飛也似的離開了。
這一半是因為清醒過來的少年心中羞愧,他自問無法面對少女責難的眼神,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清楚自己無論如何是對付不了哈桑的,黑巫師的存在自有其令人恐懼的一面,是萬萬招惹不起的。
「你……你是他派來的?」
胡亂將零亂破裂的衣服遮掩住自己軀體的少女,儘管因為害羞和惱怒,也不願意面對哈桑,但是聰明如她自然清楚眼前的黑巫師既然出現,就恐怕不是她能夠決定逃避的了。
更何況,就內心的深處,她也非常希望知道這樣的答案——有些忐忑、有些惱怒,又十分企盼。
「嘿嘿,雖然那個傢伙挺可惡的,但是看在當年逍遙和老夫師門的淵源,無論如何老夫也不能夠袖手旁觀啊!」
因為來到風雨軍而染上嗜酒惡習的黑巫師,一邊繼續仰著脖子專注於酒葫蘆,一邊撓著頭閃爍其辭的說道。
「他……他怎樣?」
以少女的智慧,再加上對於逍遙——黑巫師——風雨這三者之間關係的瞭解,儘管黑巫師語焉不詳,卻也立刻明白肯定是風雨用逍遙的遺物作為誘餌,迫使黑巫師出山來暗中跟隨保護自己的。
他,竟然在這樣緊張的戰局之中,用這樣的條件,說服讓這樣的高手來保護自己!
這樣的推測,讓少女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情不自禁的甜蜜和喜悅,同時又因為這個老傢伙出現在如此尷尬的時刻而暗自羞怒。
幸好,自幼承受麥堅開放風氣的熏陶,讓生性開朗的雲明月很快就從剛才的事情中擺脫出來,反而關心起心上人來。
「那小子是屬貓的,根據我們炙大陸的看法,貓可是有九條命的!」
黑巫師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說道。
這種對於風雨極度的信心,讓雲明月又好氣又好笑,明白這個傢伙根本就不懂聖龍的政治權謀,因此自己向他打聽,倒還真是屬於問道於盲了。
因此,雲明月理智的選擇了閉嘴。
雲明月不說話了,黑巫師卻感到了不自在。
當下停止了他的牛飲,訕訕的湊了過來,沒話找話的說道:「你可別怪我,那個可惡的傢伙發過話,只讓我跟著保護你,卻要絕對尊重你的意願,不碰到危險的情況就不要現身,所以我只是遠遠的跟著,出手稍稍遲了一點。不過你放心,我可是已經狠狠的教訓了那個欺負你的傢伙,絕對可以讓你出氣了!」
「你對風雪作了什麼?」
雲明月一愣,急忙問道。
雖然今天風雪的行為讓她很惱火,但畢竟沒有留下什麼難以彌補的損失,而且風雪和她終究是多年一起長大的朋友親戚,而且風雪終究是他的弟弟……
所以,在雲明月的心中,可不希望風雪因為這件事情,被這個亂七八糟的老頭給傷得太重了。
「沒做什麼,沒做什麼!」
老頭慌忙用手亂搖著澄清:「你剛才也看見了,那個傢伙不是生龍活虎的離開了嗎?老夫只是略施薄懲罷了!」
「是嗎?」
雲明月將信將疑,不過自己確實眼見風雪似乎毫髮無損的離開,當下雖然有些不相信老頭前後矛盾的話語,但是料想也不會讓風雪受太重的傷,至於受一點懲罰倒也在她雲大小姐芳心暗自期許之下,又眼見黑巫師一副就此不談的模樣,於是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哼,敢跟我兄弟搶女人,怎麼可能就這麼便宜了事!不過看這個女人也不是好東西,居然還這麼關心那個姦夫,老子才不告訴她呢!」
少女萬萬沒有想到,眼前似乎笑容可掬的老頭,暗地裡卻在如此腹誹。
已經把風雨當作好朋友的黑巫師,其實想法是很單純的,那就是朋友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敵人,自然用不著客氣,而充滿著神秘的炙大陸最不缺少的卻又恰恰是歹毒陰狠、不露痕跡的暗中攻擊。
於是,不知輕重的黑巫師和想當然的少女,就這樣把這件事情自然而然的揭過了,卻不知道遠處的風雪卻在受盡生不如死的折磨,更不知道因此而對風雨,對風雲世家,對聖龍帝國,甚至對整個時代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第九章、江山多嬌「風雨……,你好狠啊!」
在不遠處,因為被黑巫師出手干預而落荒而逃的風雪,匆匆的奔出了鳳城——這個令他黯然神傷的地方,並且決定返回麥堅,再也不回聖龍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驚奇的看見自己的腳下的土地居然變成了紅色,回首,那紅色的足跡,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一望無際。
下意識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子,風雪駭然發現自己的腹部以下、大腿部位早就被鮮血浸染,伸手摸去,更令他恐懼的魂飛魄散。
詛咒!
炙大陸黑巫師神秘而惡毒的詛咒,發生了作用,沒有任何的疼痛,沒有任何的異樣,僅僅是讓風雪的身體少了一樣東西——一樣對於男人來說最為根本和重要的東西。
風雪驚恐,風雪更憤怒,仇恨!
滿腔的怒火,讓他無暇反省,反而全部轉移到了風雨——這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這個充滿了傳奇耀眼的光彩將自己遮掩的無影無蹤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這個奪走了自己愛人的情敵的身上。
小鎮是靜寂的,然而現在這種靜寂,更加增添了風雪對未來的恐懼和對遠在天邊的兄長的仇恨。
他茫然的站立,滿是仇恨卻又無所適從。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遠處的天空逐漸泛白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也許是靈感忽現,也許是天意弄人,風雪完全憑藉著自己的直覺,做出了一個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否正確的決定——尋著聲音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