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象群出動的那一瞬間,氣勢十分驚人。
正前方,是兩千頭龐然大物邁著四蹄瘋狂的奔馳,在這些巨獸的身後則是大約五萬印月步兵緊隨其後。同時,由於吸取了日河戰役失敗的教訓,這一次印月人在兩側部署了一萬人的騎兵作為掩護,防備遠征軍的騎兵從兩翼包抄夾擊,以免象上一次那樣自己的象群被風雨軍的騎兵趕到狹小的空間而自亂陣腳。
在這千軍萬馬的奔騰衝擊之下,大地開始劇烈的顫動,飛揚的塵土遮蓋了寰宇,大象和戰馬的嘶鳴,戰士的吶喊,擂鼓和號角的嗚咽,交織在戰場之上,早就嚴陣以待的七萬印月將士的衝鋒頓時讓天地都為之失色。
然而,首當其衝的遠征軍營寨卻依然故我,沒有半點的聲響和騷動,彷彿這一切都與己無關一般的超然。
營寨之內,雖然有些初上戰陣的新兵,見到印月人如此風捲殘雲般進攻的氣勢,不由自主的臉色發白、雙腿顫抖,胯下自有一股莫名的尿意在翻江倒海;但是為數眾多的追隨著風雨、洛信、李逸如等名將經歷了東線、西線大戰、日河決戰、居薩羅大戰的老兵們,則根本無動於衷,出於對統帥的信任和對敵人的蔑視,他們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武器,堅定的站立在自己的崗位上,平靜的等待著戰鬥的號令。這種鎮定,很快瀰散開來,極大的安慰了那些緊張的新兵,同時也給整個大軍營造出一種我自巋然不動的威勢和令人望之不由膽寒的肅穆。
李逸如很滿意自己麾下將士們的這種表現。
事實上,當看到印月人終於按捺不住,不顧背後遭受遠征軍騎兵的猛烈攻擊而出動了象兵朝遠征軍本陣發動衝鋒之後,一直站在高台上觀戰的遠征軍統帥,非但沒有如何的慌張,反而在嘴角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直到象群衝到了近前,方才聽見早就胸有成竹的年輕都尉輕輕的一聲令下:「放火!」
在李逸如身旁的旗官迅速傳達了主帥的號令。頓時,遠征軍的營寨之內,放眼所及到處都是四處忙碌的高唐僧兵,他們迅速的點燃起早就準備好的乾柴,很快夾雜著辛辣味的濃煙開始冉冉上升到了天空,然後伴隨著風向正對迎面衝擊而來的象群飄去。
與此同時,綁著易燃物熊熊燃燒的箭矢,也彷彿一齊從沉夢中甦醒了過來似的,不約而同的彈射出營寨,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伴隨著「嗖嗖」的破空聲響,仿若流星一般的直擊象群。
正奔跑得歡快的象群,先是見到自己前方的同伴一排又一排莫名其妙的因為踩到遠征軍在營寨前偷偷灑下的釘子而痛苦的跌倒慘叫,繼而又被飛射而來的火箭所驚,更受不了的是那飄散過來的嗆鼻的濃煙,不由發出了一聲聲惱怒的吼叫。這些原本就遠遠不如戰馬那般馴服的巨獸,在這樣的突變中極度的煩躁不安,暴露出了難以駕馭的弱點,長長的象鼻來回的晃動,龐大的身軀也不再像平日訓練的那般聽話,開始不安的扭動,甚至自作主張的掉頭。
惡夢由此降臨在衝鋒陷陣的印月大軍頭上。
進退失度的象群很快自相堵塞、碰撞,安坐在象身上的象兵也因此被擠晃了下來,面臨的是四面來回挪動的比自己身軀還要粗壯的象腿,一旦倒地隨之而來的便是那遠重於自己體重數十倍的份量,不僅絕無幸理,而且必定面目全非、死狀極慘。
此外,前方象群的混亂,同時也影響到了緊隨其後的步兵,他們不但被大象阻擋了去路,更要命的是很多被受不了火箭和濃煙而失去馴服的大象直覺到前方的危險,本能的掉頭返回,正和原本借助象群掩護步步為營朝前的印月步兵方陣來了一個親熱的面對面。
措手不及的印月步兵,頓時被發狂了的大象給衝擊得七零八落,在驚恐的避讓中早就不復原有的陣形了。
而這個時候,正極力在陣前遏制這番混亂的印月將領們,卻絕望的聽見前方自己所要攻擊的目標——聖龍遠征軍營寨,吹響了發起衝鋒的號角。
由奴兵、高唐僧兵和赤獅軍組成的步兵,在激盪人心的號角和擂鼓聲中,離開了不久之前所搭建起的營寨,組成整齊的隊列向前挺進。
此時,在滿心沮喪和絕望的印月人眼裡,進攻的聖龍遠征軍是如此的強大和勢不可擋:蜂擁而至的繫著紅纓的長矛一排又一排,層層疊疊有若叢林;寬厚的盾牌和泛著寒光的刀劍,格外的森嚴肅穆,漫天飛舞的弓箭繼續著致命的攻擊,夾雜著號角、擂鼓的步伐更是聲聲震人心扉,彷彿死神的催命符。
最令印月將領們感到難堪、無奈和憤懣的是,目前他們首先所要直接面對的敵人居然不是這些聖龍人,而是自己苦心培養賴以制勝的象群。
在他們的眼中,那些卑鄙的聖龍人及其幫兇,並沒有依照軍人的標準展開堂堂正正的對決,而是正樂此不疲的用長矛捅、弓箭射、刀劍刺、標槍投,驅趕著已經混亂的大象掉轉方向,反過來攻擊起印月大軍的後陣,讓眾多勇敢的印月將士尚未來得及在沙場上展現他們的勇武,就喪生在發狂了的象群的踐踏之下,死狀慘不忍睹,不但令印月大軍損傷慘重,而且還因此嚴重削弱了大軍的士氣軍心,進一步加劇了印月大軍的混亂。
當然,這樣的指控對於遠征軍的將士們則毫無作用,畢竟像群的始作俑者就是印月人,而且在崇尚謀略和追求戰爭勝利的務實的聖龍將領們的影響之下,這些渴望著用敵人的鮮血和死亡來平添自己的榮譽和戰功的將士們,根本就沒有把「在戰場上保持騎士風度」的信條放在眼裡,而是乘著如此大好時機,尾隨在大象之後,更加不遺餘力的奮勇逼近,在忙於避讓象群、無暇他顧的印月人來得及整頓起陣形和組織起整體反抗之前,肆無忌彈的揮舞起刀槍劍矛,竭盡所能的痛擊著敵人,毫不在意幫助加速印月人的死亡。
這種猛擊無疑是在印月大軍的傷口之處又狠狠的灑了一把鹽。
剛剛慶幸自己躲過了象群發狂衝擊的印月士兵,還未來得及哀悼自己的戰友被踐踏的慘狀,就已經發覺天空中正有密集的弓箭無情的落下,而自己的眼前也很快憑空出現了整齊而層疊的刀槍泛著恐怖的殺氣直逼過來。
樂衷於痛打落水狗的遠征軍戰士,根本就容不得印月的士兵表現出個人的武勇。戰場上的印月人往往是剛剛架開一個敵人的刀槍,便已經感覺到有五六支長矛幾乎同時的刺入體內,縱然有萬般的不甘與無奈,此時也唯有在痛楚和驚恐中慢慢的流逝自己的生命,去尋找所信仰的神明。
就這樣,如狼似虎的遠征軍撕開了印月步兵的陣列,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前行,所過之處倒下的是生命、留下的屍體,轉瞬間印月步兵中便有大批的將士永遠倒在了戰場之上,更多的印月人則有志一同的逐漸後退,希望用空間來換取整頓在戰的時間。
讓人感覺有些諷刺的是,這種後退之所以沒有變成四面八方的潰散,居然主要得益於兩翼之間的騎兵決鬥的戰場,擋住了印月士兵們逃跑的路線——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清楚,像群的衝擊固然可怕,但畢竟這些龐然大物只是很快的經過而已,時間相對很短暫;而騎兵的交戰則是千軍萬馬的來回反覆的奔騰,在這樣的方圓之中任何一個人一旦落馬,十有八九無法逃避被無數戰馬踢倒踐踏的命運。
正是有賴於此,印月人緩緩的退向了原先出發的位置,儘管付出了慘重的傷亡,卻還是借助地形的優勢穩住了陣腳,背靠背的抵禦著遠征軍從正面和背後的兩路夾擊,儘管已經沒有了依靠自己的力量單獨獲勝的希望,但是拖延時間等待另外兩支援軍趕到雪洗今天的恥辱和為戰友復仇的信念,卻支撐著印月人繼續著他們的戰鬥。
急切之間,掌握了戰場主動權的遠征軍步兵和騎兵們,卻開始在印月人部屬的防線之下付出了鮮血和生命,卻無法獲取突破性的進展,笈多王子戰前的那一番防禦體系極具黑色幽默的在幾乎全軍崩潰的此刻居然發揮了巨大作用。
此時此刻,唯有原先正面衝鋒的兩翼騎兵,尚在進行著無休無止的衝鋒,方才是整個戰場上最為激烈和殘酷的爭奪。
李逸如身披黑色的斗蓬,穿戴著銀盔銀甲,親自指揮了這一場騎兵決戰,這也是真正決定整個戰場勝負成敗的關鍵——目前無論是正面的步兵作戰還是對印月大軍後方的突襲,儘管都佔據了戰場的主動權,卻因為受到地形和兵力的限制,正如李逸如所預計的那樣,一時間是無法取得壓倒性優勢的,唯有這裡的騎兵作戰則是這位年輕的聖龍都尉在整個戰役中所苦心安排之下令聖龍遠征軍能夠獲得局部兵力優勢的地方。
這不得不歸功於李逸如優秀的戰術才華。
戰役進行到現在,無論敵我都不得不承認戰場的局勢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李逸如所完全的控制和掌握。
在原本笈多的安排中,十萬印月大軍的作戰任務僅僅是依賴選擇好的有利地形,進行拖延牽制的防禦,以等待另外兩路大軍的到來對聖龍遠征軍進行聚而殲之,因此兩翼的騎兵更多的是作為一種策援和機動的力量來部署。
就這點而言,笈多的盤算是非常明智和實際的。因為從來都有著不重視騎兵傳統的印月半島,騎兵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遠遜於從長期和北方遊牧民族作戰中切身體會到騎兵在作戰中重要性的聖龍人,因此印月大軍所擁有的那一萬騎兵是根本無法和聖龍遠征軍龐大而精銳的騎兵部隊相抗衡的。
只可惜局勢的演變完全打亂了印月人的計劃,聖龍遠征軍從後方的突襲迫使印月人的防禦體系徹底瓦解,不得不轉而展開了對正面聖龍遠征軍本陣的強攻,於是原本作為策援和機動力量的印月遠征軍也不得不擔負起超越了他們力量的作戰任務——和聖龍騎兵硬碰硬的決戰,爭取獲勝固然好,否則至少也要確保兩翼的安全,避免重蹈波拉斯王公在日河與風雨決戰中大軍被風雨的騎兵從兩翼壓縮在有限的空間中以至幾乎全軍覆沒的覆轍。
在經歷了這兩年和聖龍遠征軍的連續作戰之後,飽嘗遠征軍騎兵衝擊奔襲之苦的印月人,一開始就達成了共識——這是一個艱難而且令人感到沮喪和悲觀的作戰任務,唯一讓他們感到寬慰的是,由於聖龍遠征軍抽調了其騎兵主力對印月大軍後方的襲擊,因此遠征軍正面的騎兵力量大大的削弱了,從而或多或少給了那些對騎兵決戰並不看好的印月將領們一線希望,認為自己的騎兵在這樣的情況下至少能夠暫時確保兩翼的安全。
數據似乎也了他們的觀點:和聖龍遠征軍的這場騎兵決戰,雙方的兵力竟然是如此相近——一萬零七百印月騎兵,面對著九千九百七十三名遠征軍的馬上健兒。
這樣的數字似乎讓印月人多少感到一點輕鬆。
然而,他們大錯特錯了。
在整個戰場之上首先獲取壓倒性勝利的正是這場騎兵決戰。
相反於印月人將自己的騎兵均分成兩隊,以左右各五千騎兵的兵力呼嘯而來,親自指揮作戰的李逸如卻將自己的部隊以左翼三千騎兵,右翼六千九百騎兵的兵力部署反擊,從而出現了在遠征軍的右翼,也就是印月人的左翼,兵力原本劣勢的聖龍人反而佔據了局部的優勢。
不僅是戰鬥力,而且還有數量。
當然,李逸如之所以敢如此部署,完全是源於相信憑借自己騎兵部隊強大的戰鬥力,在遠征軍左翼的三千騎兵應該能夠抵擋其對面疾馳而來的五千印月騎兵足夠的時間以支撐到整個戰局的大功告成。
時間對聖龍人來說至關重要,無論是左翼騎兵不能夠支撐足夠長的時間,還是遠征軍無法在整個戰場上盡快擊潰眼前的敵人,結果都是災難性的。前者將導致遠征軍正節節獲勝不斷進逼的步兵的左翼完全暴露於印月騎兵的屠刀之下,而後者更糟糕,那就是整個遠征軍將會面臨三倍於己的印月大軍的團團包圍。
因此,李逸如不想浪費時間,他是整個右翼騎兵衝鋒的第一人,如同身處危急之中的所有優秀將領一般,這個尚未弱冠的少年選擇了身先士卒來激勵士氣。
儘管已經經歷了不少的戰爭,李逸如還是頭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感受,和他所崇拜的風雨一樣,年輕的都尉更喜歡掌握全局的那種從容,不過這一次的親歷戰場卻讓他有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覺。
萬馬奔騰的騎兵衝鋒是非常刺激同時也是非慘烈的。
整個人顛簸在疾馳的戰馬之上,凜冽的狂風如同刀割一般的吹拂臉龐,耳際唯有呼呼的風嘯,緊握著韁繩,躬伏於馬背,整個世界彷彿都渾沌一片。
雙方都不時有倒霉的騎士被弓箭射中,栽倒於地上,也偶爾有疾馳的戰馬一個踉蹌將自己的主人翻倒在馬下。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一箭斃命反而是最好的結局,否則隨之而來的千軍萬馬的踩踏,讓倖存者縱然有機會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也不過是剎那的功夫,必然的下場就是為這一片沃土平添幾分肥料。
漸漸的,拉進了距離,金屬的撞擊和沉悶的喊殺開始蕩漾在戰場的上空。
四周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舉目無不都是奔騰的戰馬。
置身於戰場之上,李逸如方才微微有些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在這個高速運動、不停廝殺的疆場,根本就不容思考和冷靜的餘地,有的只是飛揚,只是縱情,只是殺伐,只是投入,只是忘我……
鮮血在不停的流暢,不斷有人落馬,不斷有人衝殺往返,一個又一個來回的在平坦的土地上馳騁。
不論是權高位顯的將軍,還是貧窮無聞的士兵,在這樣的修羅場上沒有根本的區別。這是力量的較量,這是生死的角逐。刀槍箭矢,一般無二的都是脆弱而又頑強的生命,是如此輕易的就可以毀滅,又是如此頑固的掙扎求生。
殺,殺,殺!
沒有第二個選擇,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銀色的盔甲早就染成了血紅,黑色的斗蓬如今也透著紫色,武器被手臂麻木的揮舞,帶走了生命,揮灑著熱血。
幸好,整個戰局的各個方面早就在開戰之前就已經確定了下來,如今也正如李逸如所預計的那樣運行。無法總體指揮全局的李逸如信任自己的同僚,相信他們有著足夠的能力應付各自所面臨的戰局,而他現在,則必須全力以赴的對抗眼前的敵人,唯有擊敗這些印月騎兵,聖龍遠征軍方才能夠抽調出閒餘的兵力投入到其他各個方向,給印月大軍以致命的打擊。
的確,高原騎兵的統帥迦嵐王子,赤獅軍年輕的校尉褚頻,高唐僧兵的將領康莫,印月奴兵的首領吉牙思、哥裡兄弟……,無論是高層的還是基層的遠征軍將領,還有最低層的士兵,他們都沒有辜負了李逸如的希望,因為他們到了李逸如最後勝利的到來。
同樣,李逸如也沒有辜負這些袍澤的期望,因為李逸如最終還是趕在印月援軍到來之前,獲得了這場騎兵決戰的勝利,支援了整個戰場。
印月騎兵雖然抗擊的非常頑強,但終究不是遠征軍的對手。尤其是印月人的左翼,由於人數的劣勢很快就被遠征軍壓著打,很多人在面對面的一個來回衝刺中就被聖龍遠征軍的將士刺中墜馬,還有很多人則左支右擋,剛剛躲開這一把槍的威脅,卻又撞上了那一把刀,擺脫不了的是死亡的宿命。
漸漸的,印月人的傷亡越來越多,從而導致了戰鬥力大幅下降,而戰鬥力的下降又帶來了更大批的傷亡,力量的天平越來越朝聖龍人的那一邊傾斜,勝利女神的微笑似乎也已經為遠征軍綻開,越戰越氣餒的印月人則開始了崩潰。
「大好男兒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
見此機會,李逸如振臂一呼,集合了遠征軍右翼的騎兵發動了犀利的猛攻,很快就衝散了印月人的左翼。
印月零散的騎兵或者向後撤退,或者朝左面廣闊的遠方逃逸,而更多的人則永遠的留在了這一片方圓之上,成為了歷史的佐證。
取得右翼勝利的李逸如,並沒有急忙支援左翼的騎兵。
一方面遠征軍左翼雖然人數處於劣勢,但是高超的騎術和出色的戰鬥力,讓他們如今不但沒有出現危機,反而和印月人平分秋色,照此發展隨著時間的延續甚至有能力獨立戰勝對面的敵人;另一方面相隔著龐大的步兵方陣,右翼的騎兵要想支援左翼就不得不繞回自己的出發點,兜一個大***,而此時此刻最需要遠征軍集中力量突破的卻是印月步兵退縮後的防禦圈。
面對如此戰局,已經在戰場上成長為出色指揮官的李逸如,當然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馬不停蹄的指揮著士氣高昂、氣勢如虹的騎兵,呼嘯著,挾著勝利的威勢,奔馳著衝向印月步兵的左翼。
狂風閃電般的衝擊,很快造成了印月大軍步兵方陣左翼的巨大傷亡。來回奔馳的騎兵肆無忌彈的殺入方陣之間,借助衝鋒帶來的力量和速度,風捲殘雲一般的掃蕩著可憐的敵人,帶來的不僅是死亡,更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和恐懼。
如同又加給了飽受重壓的駱駝最後一根稻草,數千騎兵的閃電衝擊,很快就打破了僵局,看著自己的戰友彷彿稻草般的被割倒,原本屢遭打擊、士氣消沉的印月大軍,再也無法支撐下去,戰場上的士兵出現了大批大批的投降和逃亡,搖搖欲墜的防線即便將毫不容易安撫下來的戰象調集過來也無濟於事。
印月大軍的防線越來越被擠壓,面積也越來越小,倖存的印月人狼狽的躲到了象群結成的陣內,借助笨重的大象暫時暫時遲滯了遠征軍騎兵的猛攻,但是還沒等他們喘口氣慶幸,就發現遠征軍隨即而來發動的遠射,讓這些剛剛安靜下來的巨獸再次鬧騰起來,這無疑是抽去了印月人最後的依靠。
絕望的情緒頓時瀰漫在了整個印月大軍之中,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已經不再對勝利抱有幻想,誰都明白大軍的覆沒僅僅是時間的問題了。
所以,在這個時刻當印月的將士們突然發現自己的右翼竟然空間能夠奪路而逃之後,便再也無心作戰了。前方的士兵拚死狂奔,後面的士兵則不顧遠征軍弓箭的威脅和刀槍的掩殺,喝罵著朝前壓去,蜂擁的士兵自相踐踏著,為了生存甚至不惜用刀槍面對著剛剛還和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無論是笈多還是他的將領如何喝罵申斥,都無濟於事,到了最後甚至這些將軍們也為了避免作遠征軍的刀下之鬼或者階下之囚,明智的選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忍辱負重。
大會戰很快就變成了擊潰戰。
原本苦苦支撐的印月大軍右翼騎兵,看見了本陣的狼狽,率先抽馬揚鞭狂奔撤離;尾隨其後的是好不容易從遠征軍的空隙裡拚殺出來的印月步兵和丟棄了戰象的象兵;至於他們那些依然倒霉的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扎的同伴,則一邊又咒罵這幫自私自利丟下自己撒腿逃跑的同胞,一邊又眼紅羨慕他們的好運,暗中則向自己敬仰的神靈祈禱著,兀自在為自己逃出生天而奮鬥。
故意留下一點點空間讓印月人逃逸的聖龍遠征軍,此時則輕鬆了很多。步兵們在後面用弓箭和刀槍接受著無心再戰的印月人的投降,順帶屠殺著的少數頑抗到底的白癡,騎兵則呼嘯著,躍馬揚鞭疾馳縱橫,尾隨追擊潰逃的敵人進一步的擴大著戰果。
至此為止,聖龍人獲取了毫無疑問的勝利。
鑒於另外兩支印月大軍即將趕到,李逸如非常心滿意足的見好就收,吩咐追擊的騎兵不要太過於戀戰,同時命令戰場的步兵迅速收拾戰場、整理戰利品,準備轉移。
年輕的都尉很得意自己指揮的這一場戰役,儘管在這之前曾經在居薩羅和日、月河的北岸,這位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夫人的族弟,都已經用顯赫的戰功證明了自己今天的地位完全是由於能力而絕非關係獲取的,但是和今天的這一仗相比較起來,無論是最後被迫放棄的居薩羅守城戰還是在麥堅艦隊手中吃了虧的北岸作戰,都遠遠不及今天這一戰來得淋漓盡致,充分顯露和發揮了年輕人出色的戰略戰術天賦。
「我軍於十月六日重創阿育王朝渡河主力,大捷!」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李逸如躊躇滿志的命令幕僚向遠在千里的涼城發出了大勝的捷報,在因為勝利而有些得意忘形的年輕人看來,如今的印月半島距離完全屈服於自己的戰刀之下日子不遠了,這一場的大捷將致命的打擊阿育王朝君臣的抵抗意志,迫使他們不得不屈辱的低下腦袋接受自己的條件,甚至用不著風雨再次派遣遠征軍過來,更用不著和大食、錫克教的同盟,就可以結束印月半島的戰爭了。
「我們將為風侯獻上一個富饒而又臣服的印月半島!」
面對著自己的部下,李逸如驕傲而又張狂的宣佈,引發了戰士們一陣又一陣自豪而又瘋狂的歡呼。
「難道不是嗎?麥堅的艦隊雖然厲害,但是他們只能夠航行在水面上,因此早就被渡河的遠征軍遠遠的甩開了,一旦陸地上的戰局平定,水面上稱雄的麥堅人為了避免自己被徹底的驅逐出這塊陸地,將勢必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充其量不過是努力爭取一下自己的好處罷了!
「大食帝國、大陸公國還有錫克教,這些在風雨軍艱苦血戰中袖手旁觀的所謂盟友,他們將被風雨軍強大的戰鬥力和軍威所嚇倒,百戰稱雄的遠征軍將有效的教導他們服從風雨軍對於印月半島的利益分配。
「至於阿育王朝就更不用提了,他們寄托希望的能夠運用於野戰的大軍主力已經遭受了重創,比軍隊實際損失更為糟糕的則是士氣的消沉和悲觀情緒的蔓延,那些愚蠢的、貪婪的王公大臣,在這樣的打擊之下難道還敢和遠征軍決一勝負嗎?
「不,這不可能!這些關注自己的財富和利益遠勝於關注自己國家的貴族們,將會逼迫國王接納風雨軍的條件,用出賣整個半島的利益來換取自己的安全和財富!」
年輕的都尉如此的想著,他對自己的想法確信無疑,甚至一度還湧出了改變原先的作戰計劃、乘勝直逼印月城的念頭,直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戰俘出現在他的面前,方才發現自己其實錯得離譜,一個潛在的致命威脅正悄悄的等待著勝利的遠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