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丁來到聖京轉眼已經三天了,這三天讓他煩躁不安,猶如一頭雄獅被人關入了牢籠,又或者是狠狠的一拳猛打在軟軟的海綿上,空有敏捷的身手、充沛的精力、旺盛的鬥志,卻沒有一寸用武之地。
提丁啊提丁,這還是你嗎?
你還是號稱草原第一勇士的提丁嗎?
你還是鮮卑部落無敵王子的提丁嗎?
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提丁捫心自問。
聖龍帝國太強大了,自從聖太宗憑借其無敵的軍團、充實的國力征服了各國之後,被冠以天可汗的尊稱。一時間,聖龍帝國放眼四處,無人能敵。如今的帝國雖然距離天可汗的盛世已經有將近百年了,然而餘威尤在。畏懼於天朝的雄威,迷醉於帝國的繁華,依然有無數小國絡繹不絕的前來朝奉。
以天下第一強國自居的聖龍,自然不會把前來做人質的一個草原族落的王子放在眼裡。主管禮部的官員僅僅是安排了一間破舊的茅屋,就把這只注定在不久的將來令四方血流成河的大漠孤鷹丟在一邊,不聞不問了。
被族人背棄的痛苦、被帝國冷落的屈辱、異地生活的窘迫,還有那面對聖龍的繁華所產生的潛在自卑,使得提丁悶悶不樂。
「提丁兄,何必如此愁苦?今日天高氣爽,不正是把臂暢遊的好日子嗎?」
和提丁打招呼的是同樣來自北方草原的耶律慕華。
雖然同樣是作為質子,不過耶律慕華並沒有象提丁那樣視此為奇恥大辱。自小身體孱弱、好文厭武的耶律慕華,在尚武的草原部落中本就沒有什麼機會繼承首領的位置,來到聖京做人質倒是正合他瞻仰神州文化的心願。再加上和在權力鬥爭中失敗、被族人作為犧牲品的提丁不同,他是被父親派來聖京的代表,衣食無缺,所以來到聖京之後,四處遊走,以文會友,很快就小有名氣,倒也其樂融融。
大概是由於異地同鄉的緣故,又或者是天性熱情使然吧,雖然提丁對於耶律慕華的態度始終是不冷不熱,但是自從初到聖京的提丁幫他擊退了兩個無賴的敲詐後,耶律慕華就總是轉悠在提丁的身邊。偏偏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落難的提丁不得不依靠耶律慕華的資助,自然就無法理直氣壯的揮掌驅蠅了。
無可奈何的,提丁被興致勃勃的耶律慕華拉上了大街。
「看啊!這裡真是繁華!」
身旁的蒼蠅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這裡的商店星羅棋布,這裡的道路四通八達,這裡的老百姓都溫文爾雅!」
不同於耶律慕華的陶醉,面對著車水馬龍的聖京,提丁心中有的卻只是厭惡。
真是一個該死的地方,空氣是那麼的混濁,街道是那麼的擁擠,每一個人是那麼的奸詐!
提丁不由深深的懷念起大草原,那裡的天空是多麼的蔚藍,那裡的空氣含著泥土的芳香,那裡的草原是多麼的遼闊,那裡的兒郎大膽粗放……還有,那裡的駿馬在盡情的奔馳!
奔馳?
提丁的心突然間劇烈的跳動起來,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那個策馬大道的紅衣少女的倩影風姿。
她是多麼的驕傲,憤怒之下更平添幾分潑辣;
她是多麼的可愛,調皮之中還透露一些善良;
她是多麼的艷麗,高貴之外又增加幾許活力。
那下馬時含怒的嬌容,那道歉時認真的神情,那臨去時惡狠狠的鬼臉……
一幕又一幕的場景在提丁的腦海中輪迴滾動。
一絲微笑在臉上難以察覺的掛起。
「提丁兄,提丁兄!」
提丁有些惱怒的看著打斷自己美夢的耶律慕華,可惜罪魁禍首毫無反省的自覺,兀自興奮的叫道:
「提丁兄,看,這就是名揚天下的聖龍第一名樓醉仙居!路經此處,不能不上去啊!」
提丁仰頭觀望,發覺自己無意間路過了天下聞名的醉仙居。
醉仙居因為聖龍的文壇大豪太白居士而名聲鵲起。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道出了一代文豪不拘小節、放浪行骸的名士風流。
相傳這位文豪狂傲成性,終因得罪了權貴而遭受放逐。但是無論生活如何坎坷,仕途多麼艱辛,這位大文豪始終灑脫奔放,而且嗜酒如命,一句「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引起了無數酒國豪客的共鳴。
據說當年這位大文豪品嚐了這座酒樓的特製佳釀之後,讚不絕口,忘乎所以,把手頭要做的事情都丟在了腦後,故而有了「天子呼來不上船」之說。
從此之後,這裡就成了文人酒客的聖地。在這裡流傳了無數的酒國傳奇,更誕生了無數膾炙人口的詩篇。
酒國豪客在這裡狂飲。
翩翩雅士在這裡抒情。
這樣的所在,自然深深的吸引著一向附庸風雅的耶律慕華。
不過,提丁對於這種文人騷客賣弄風流的地方根本沒有好感。
在他的心中真是不能理解,為什麼這樣一個整天無病呻吟、迷戀風花雪月的民族居然能夠壓服八荒、威震天下。
這裡的官員是那麼的貪財,這裡的士兵是那麼的怕死,這裡的百姓是那麼的滿足,然而這樣的國家居然會打敗驍勇善戰的草原健兒,收服征戰為耕的馬背勇士,這是為什麼?
在他看來,男人就應該大口喝酒,大碗吃肉,手裡控著馬,刀口淌著血。對於這種拿著小酒盅,一口一口的品味,還要搖頭晃腦的掉著文的舉動,他感到非常的無聊。
可惜還沒等他想好如何推辭,就已經被這個喜好熱鬧、自詡風流的傢伙不由分說的拉了上去,如果有人未卜先知的話,將不得不為命運出人意料的安排而歎息。
聖龍歷246年九月初七,被稱為「天神之鞭」的提丁和「四海銀狐」的逍遙,這兩個一生的宿敵,將在那聖龍第一名樓醉仙居上初次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