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淬中華 第一部 關河夢斷 第二十六章 悠悠兒女情
    1895年1月20日,為了迫使清政府投降和避免列強為保護各自在華權益而對日本進行聯合干預,日軍聯合艦隊和陸軍第二軍發動了威海戰役。

    20日中午,首批1.5萬名日軍在成山角登陸,當天日軍侵佔榮成。由於灘多水淺,軍艦不能靠岸,運兵及輜重上岸均靠駁力,第一批日軍直到21日才登陸完畢;21日至23日,日軍運送船又先後運送兩批日軍登陸。

    21日至23日,清廷命北洋海軍承間出擊,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守港待援,未予執行。(當時威海衛港內的北洋艦隊共有大小兵艦十五艘和魚雷艇十三隻)。

    25日,日軍大山巖大將到達榮成,設立山東作戰軍司令部,然後兵分南北兩路向威海衛進犯。

    馮華和遠征軍也在這種大地雪虐風饕,神州動盪飄搖之中迎來了乙未年(1895年)的農曆新年。這是馮華、邢亮來到清朝的第一個春節,也是遠征軍戰士(除了浪子山地區的戰士)在異鄉過的第一個大年。

    因為有了義勇軍,不必擔心凶煞似的鬼子兵,更不用害怕殺人綁票的土匪,更奇怪的是也沒有看到那些催徵稅捐的官府衙役。從小年開始,一直到燈節,柳樹灣和周圍的大小村鎮的百姓們第一次過了一個踏踏實實的大年。

    義勇軍中,對過年最熱心的人就要屬賀菱兒和龔芳這兩個小丫頭了。也別說,自從遠征軍出發以來,她們兩個人每天穿著合身的迷彩服,忙前跑後為大家服務幫忙,還經常和戰士們一樣摸爬滾打,一點兒也沒有嬌生慣養大小姐的做派,真是既英姿颯爽又嫵媚秀氣,很快就贏得了大家的喜愛。

    當然,與那個時代的女性相比,這兩個女孩兒有她們自身的優勢。她們不像那個時代的眾多女性那樣,纏著三寸金蓮,弱不禁風,一雙天足讓她們優勢盡顯,巾幗不讓鬚眉。

    賀菱兒不纏足,還真的要感謝她那思維超前的父親。

    由於清朝入關後並不鼓勵女子纏足,尤其禁止滿族婦女纏足。因此女子纏足在關外並不像在關內、江南那麼盛行。後來朝廷對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逐漸放任自然了。

    光緒九年(公元1883年),賀國光去廣東經商,正值康有為,區諤良撰《不纏足會草例》,倡議婦女不纏足。他是個接受新生事物很快的開明商人,以前外出,也曾聽過外國傳教士創辦天足會的傳聞。看到親戚鄰里為家中女孩纏足,小孩子疼痛不堪的樣子,心中老大不忍,認為提倡婦女不纏足是件好事情,為了她那寶貝女兒菱兒,他也舉手贊成。他不怕人們議論指責,堅持不給女兒纏足,在那個時代,大概也算是絕無僅有的了。

    而龔芳不纏足就得感謝賀菱兒了,雖然論年齡龔芳要比菱兒大將近一歲,但孩童時代的龔芳處處都要模仿比照著賀菱兒。龔芳的外祖父和父母親看到賀家大小姐不纏足,也就睜一個眼閉一個眼的放任了這碼子事兒。

    平時,指揮部裡除了幾位首長,最忙碌的還要算她們兩個人。她們每天除了處理往來文件,醫治傷病員這些本職工作,還要到老百姓中間做宣傳工作。有點兒空餘時間,兩個人不是找馮華學洋文,就是找邢亮學洋醫,要不就纏著馮華、邢亮學打槍,或者是讓李九杲教她們「形意拳」。這倆丫頭也確實挺聰明,學什麼都學得像模像樣,而且進步很快。

    現在,好不容易過年了,可得好好放鬆放鬆。這不,從過了小年之後,賀菱和龔芳的業餘時間就基本上都用在了寫對聯、寫福字和剪窗花上面。作為聯繫群眾的一種方式,她們說要給全村的每一戶人家送上一幅對聯、一份福字和窗花。

    就這樣,她們一直忙到了農曆廿九。這天晚上,小姐倆坐在燈下,邊剪著窗花,邊說著體己話兒。

    「菱妹,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兒了,也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樣了?外公和母親的身體應該還挺好吧!」龔芳幽幽地說道。

    「你就放心吧,芳姐,前幾天馮大哥不是發電報都問候家裡人了嗎?沒問題的!」看到龔芳還是有些心不在焉,賀菱又說道:「芳姐,想家啦?可不許哭鼻子啊!當時是誰呀?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非纏著我要加入遠征軍的?」賀菱兒一副大姐姐的樣子寬慰著龔芳。

    龔芳的臉紅了一下,隨後發出了一串兒清脆的笑聲:「好個菱兒,還充起姐姐來了,你可是有了馮大哥就忘了爹娘啦!」

    菱兒的臉上一下子佈滿了紅暈,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芳姐!你淨瞎說些什麼?我跟馮大哥可是什麼事都沒有。」

    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龔芳調笑她道:「什麼事都沒有?說實話,祭灶那天夜裡你幹什麼去了?」

    「你,你,你可不許胡說啊!」菱兒有些起急。

    「菱妹,你就別遮遮掩掩了,你對馮大哥的情意,你以為當姐姐的不知道?」

    「芳姐!」賀菱兒有些惱羞成怒,恨恨的白了龔芳一眼。

    看到菱兒真的有些著急,龔芳輕笑一聲:「好了,菱妹!說真的馮大哥到底對你怎麼樣啊!」

    「唉!」一向活潑開朗的菱兒,對著這個自己最好的朋友,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馮大哥對我可以說是很好的,可是他對我總是像對小妹妹似的。」

    「不會吧,馮大哥現在一天忙到晚,可能是顧不上這些事?再說,大丈夫自當是『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他日寇未滅,當然不會考慮這些事了。」說完,又笑了起來。

    被龔芳一陣胡亂解釋,菱兒本有些低沉的情緒,又不禁高漲起來。她本來也是個鬼精靈似的丫頭,看到龔芳開自己的玩笑也開始了反擊,她一本正經的說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大丈夫當如是耳!說得還真不錯。我看邢大哥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他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可能有人會受不了的。」

    龔芳一下子漲紅了臉,可生性開朗大方的她,並沒有太迴避這件事,只是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後對賀菱兒說:「菱妹,你覺得邢大哥人怎麼樣?」

    聽得菱兒也發出一陣笑聲……

    原來,當初龔芳在醫護班學習時,由於有一些他外祖父傳授的醫護知識的底子,再加上女孩子心細好學,學習成績非常好,常常得到邢亮的表揚(邢亮因為懂一些現代醫療知識,經常去醫護班講戰場救護常識)。龔芳也對這文武雙全的老師充滿了景仰。後來,龔芳與賀菱兒一同參加了遠征軍,兩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一來二去,她就與邢亮更熟悉了。

    開始,民間那些馮華、邢亮都是天神、天將下凡的傳說給龔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人與凡人的不同,也給邢亮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時間一長,龔芳慢慢的對這個「天神天將」有了更多地瞭解,除了學識淵博(當然是與一百多年前的人相比),本領高強之外,其他方面都與食人間煙火的凡人沒有什麼兩樣。

    那天教學徒手格鬥休息時,龔芳突然問邢亮:「邢大哥(她也跟著菱兒這樣稱呼),你的爹娘真的在很遠的地方嗎?」

    這是個很敏感的問題,就是邢亮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時,也盡量避免談起。如今龔芳咋一提起,本來興致勃勃的邢亮,一下子沉默下來。

    開始,龔芳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低著頭一時不知再說些什麼才好。可是當龔芳發現這個樸實、豪爽的男人眼眶裡蘊含著的淚花時,她的心受到了震動,這個似乎遠隔千里超凡入聖的天將,霎時間與自己拉近了距離。原來他也是一個有感情、有人性,會歡樂、會悲傷的平常男子呀!情不自禁的輕輕觸了一下邢亮的手臂,龔芳溫柔地低聲叫道:「邢大哥!」

    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邢亮笑了笑:「我很想念他們,可現在還不是想念家人的時候。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我怎能任祖國的大好河山被日寇踐踏?怎能看中華百姓任列強凌辱?」

    龔芳被感染了:「我知道,大哥!我會和你一道為國出力的。」

    在這一殺哪,先前邢亮那神武、不可接近的形象在龔芳心目中起了變化,神人的概念在她心裡越來越模糊。只是有時她還會傻傻的想:他會喜歡一個凡人嗎?隨即她就會用牛郎與織女的故事安慰自己。還沒有談過戀愛的邢亮對這個長相清秀、開朗大方,又特別愛笑的姑娘也有些動心。郎有情,妾有意,兩個人模模糊糊的都有些心照不宣。

    大年三十清早,孫家小院(遠征軍指揮部)的大門兩側就貼上了紅彤彤的門對子,上聯:除舊歲,剿匪保民安居樂業;下聯:迎新春,滅寇衛國物阜民豐;橫批:天祐中華。正屋、東、西廂屋的房門上都貼上了大大的「福」字,各屋的窗欞上貼著各式圖案的窗花,一派紅紅火火的過年氣象。

    年三十晚上,各連隊都吃餃子,各部隊的駐地都熱鬧異常,只有指揮部反而是冷冷清清。從晚半晌開始,馮華、邢亮、李九杲和連順等義勇軍領導就一起到各個連隊進行慰問。

    除了軍直屬部隊住在柳樹灣,一、二、四營分別駐紮在柳樹灣周圍的幾個村莊,雖說他們是騎著馬,但是轉悠一圈下來也需要不少的時間。何況再與戰士們噓寒問暖,拉拉家常,就更沒有個鐘點了。警衛大隊的馮德麟、丁方也到下面中隊去了,留在指揮部的除了站崗放哨的衛兵,就只有被指定值班的參謀王承斌。

    說起王承斌,馮華當初在他進入軍校時就感到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可是一直都想不起來個所以然。後來當張作霖出現時,馮華才隱隱約約的記起,直系軍閥裡好像有一個叫王承斌的,記不清是馮國璋還是曹錕的部屬,像是還擔任過直隸督軍兼省長。馮華本著只要是人才,就要大膽使用的原則,在遠征軍出發後便把他調到了遠征軍指揮部當參謀。

    看到天已經黑了,外面的鞭炮聲也響成了一片,賀菱和龔芳來到伙房,幫著伙夫老王頭擀餃子皮兒,馬伕大劉忙完了自己的事情,也趕過來幫忙。豬肉大白菜餡的餃子已包了滿滿的幾排蓋兒,灶房的大鍋裡水花翻滾,熱氣騰騰。可是,直等到戌時吃餃子的人們還都沒有回來,害得賀菱兒和龔芳沒少往門口跑。

    戌時末,馮華他們終於回來了,小院裡頓時熱鬧起來。一頓簡簡單單的年夜餃子,讓每個人都終生難忘。龔芳對邢亮更是照顧有加,讓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菱兒既為好朋友高興,又為自己黯然神傷。

    大年初一清早,各部隊之間,部隊與駐地村民之間展開了團拜活動,整個浪子山地區都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之中。午飯後,在指揮部門前的空場子上,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賽——警衛大隊與一營的籃球友誼賽。

    早在柳樹灣休整的初期,馮華和邢亮就有意識的提倡體育活動,在各部隊開展了賽跑、投擲、爬繩、雙槓、舉重、摔跤等項運動。後來,警衛大隊和一營又出現了用吹起的豬尿泡縫上獸皮擲來投去的活動(簡易籃球),這當然是因為有馮華和邢亮這兩個「教練」的緣故。別的營雖然也在倣傚,但沒有合格的教練,水平始終上不去,最後形成了警衛大隊和一營雙雄爭霸的格局。

    這場比賽打得難分難解,馮華和邢亮以主力的身份分別代表警衛大隊和一營出戰,更是引人注目。在觀看比賽的人群中,最顯眼的當然還是賀菱兒和龔芳,一者她們兩個英姿颯爽、青春亮麗,是數千名戰士中僅有的兩名女兵;再者,在婦女的人群裡,屬她們二人鬧得最歡。她們一個給警衛大隊加油,一個給一營叫好,每逢馮華和邢亮投籃得分,她們就拚命鼓掌。最後,在邢亮的超常發揮下,一營最終取得了比賽的勝利。

    過了年,馮華的注意力就轉到了即將開始的遼河平原戰役上來。雖然曾派了一些小股部隊,對海城日軍的補給線進行了騷擾,但海城戰役的結果最終也沒有被改變。而他發出的奏折,亦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好在他本來也沒有抱多大的指望。

    1月30日,北路日軍進攻威海衛南岸炮台,守軍奮勇抗擊,丁汝昌率「靖遠」等五艦在港內以艦炮火力支援,日軍少將旅長大寺安純被擊斃。13時南岸炮台失守。

    1月31日,邵友濂和張蔭桓二人抵達廣島。

    2月2日,伊籐博文以張蔭桓二人職位低、全權不足為借口,指斥清政府沒有誠意,不能開議。同日,日軍攻佔威海衛北岸炮台。

    2月5日,日軍出動魚雷艇偷襲北洋艦隊,來遠號、威遠號、靖遠號被擊中沉沒,定遠號受重創。

    2月12日,邵、張二人被迫回國。同日,北洋海軍向日本聯合艦隊投降。

    2月13日,清政府改派李鴻章為頭等全權大臣與日本議和。

    日軍攻陷威海衛後,清廷大為恐慌,急調徐邦道、聶士成部入關,加強塘沽、蘆台一線的防守。

    在這一期間,馮華除了抓軍訓、抓思想教育和發動群眾外,考慮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應對1895年2月下旬開始的遼河平原戰役。他知道按照歷史的進程,清軍將會在3月上旬的十天內連失鞍山、牛莊、營口三座遼東重鎮和田莊台這個後勤重地,至此遼東半島全部失陷,中國在甲午戰爭中的籌碼也就輸得差不多了。

    當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讓義勇軍去連續完成四次保衛戰的救援任務,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馮華曾經希望那道奏折能起些作用,如果能保住威海和北洋海軍的殘部,起碼能遏制住日本吞併台灣的野心。自己的第一步棋沒有走成功,他就把全部精力集中在義勇軍改變遼河平原戰役戰局這步棋上。不然的話,中國的歷史仍然會是在甲午戰爭中一敗塗地,最終割地賠款、喪權辱國,背上沉重的債務負擔。

    這兩個月,馮華一方面動用了自己所能掌握的全部力量,去搜集各個方面的情報,以不斷印證自己所掌握的歷史知識;另一方面反覆思索如何才能將義勇軍的作用發揮到最大,盡可能的對幾個戰場進行救援。他除了對敵我雙方的佈防情況、力量對比及各級指揮員的資料進行瞭解和分析外,還親自帶人對浪子山、草河口、連山關和青苔峪一帶的地形進行勘查,並派出孫寶義兄弟帶著一些當地戰士,對通往鞍山、牛莊和遼陽的道路情況、行程時間做了細緻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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