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
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
劍氣如霜……」
慷慨激昂的合唱響徹整個長江南岸,五萬人排列成整齊的隊列,沿著長江邊形成一道長長的「人牆」,從他們口中所發出的粗獷的嗓音震撼天地,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道會唱歌的長城立在江邊。在這堵人牆的前面,則是一支人數更多的部隊,他們正伴隨著嘹亮的戰歌聲向著東方快速移動。
林清華與黃得功、李成棟站在長江的堤岸上,望著從眼前快速移動過去的浩浩蕩蕩的大軍,聽著迴盪在耳邊的那激昂的戰歌,心中各自升起一股豪情,黃得功問身邊的林清華:「三弟,你的鎮虜軍所唱的這個曲子怪好聽的,不知叫什麼名字?」
林清華道:「此曲名曰《精忠報國》。」
黃得功點頭道:「不錯,好名字!好歌!好曲兒!以前我就聽說你會編歌,莫非這曲子也是你編的?果然是慷慨激昂!」他口中隨著旋律輕輕的哼了起來,全然沒有注意到林清華的臉有些微微發紅。
李成棟道:「確實好聽,不如寫個曲譜給我,我也讓軍中的師爺教手下兵丁唱唱。」
林清華道:「這個好辦,我馬上命通音律的師爺去寫,隨後就交給二哥。」
黃得功有些詫異,問道:「難道三弟你不通音律嗎?那怎麼你編得曲子這麼好?唉,看來三弟真是有天分啊!」
林清華怕黃得功再追問下去,遂立即轉移話題,說道:「二位哥哥此次前往淮南抵禦清兵,還需多加小心才是,因為清兵此次兵勢甚強,雖然肯定沒有百萬之眾,但我猜三十萬人是少不了的,所以還需謹慎從事,切不可急於進攻,等朝廷的事安定下來,再一舉北伐。」
黃得功道:「這個我曉得,如今只要把淮河給守住就行了,以後的事從長計議。」
李成棟有些不甘心,他說道:「我早就說過,那清兵若想南下,第一個就打我,你們看,現在我的話應驗了吧?老子實在是嚥不下這口氣啊,沒想到我堂堂的魯國公居然把地盤都給丟了,那我還是個屁的『魯國公』啊?」
黃得功拍了拍李成棟的肩膀,說道:「二弟不必傷感,有我們幫你,你吃不了太大的虧。我已經跟三弟商量好了,我把廬州和安慶以西的地盤讓給你,三弟把漢水以東的地盤讓給你,這樣一來,你就可以暫時在那裡安身了。雖然那些地方不是什麼富的流油的地方,但足以養二十兵了。」
李成棟向二人抱拳道:「兩位兄弟對我的大恩,我李成棟沒齒難忘!」
林清華道:「二哥不必太把這事放在心上,我們三人誰跟誰啊?前些天不是說好了嗎?一方有難,八方援手,現在二哥有難,我這個做弟弟的怎能不出手相助?」
「是啊!」黃得功接口道:「為了幫你,三弟把湖廣的三成都給你了。你的魯國公名不副實。但依我看吶,三弟的『楚國公』的帽子恐怕也癟了一半嘍!」
「哈哈哈……」林清華笑道:「難道大哥的『皖國公』的帽子就是圓的嗎?」
黃得功與李成棟對望一眼,也相視而笑,黃得功正色道:「朝廷既然許諾不撤軍鎮,那這山東打下來就還是二弟的,到了那時,二弟再回他的山東,那我們的帽子不就又變圓了嗎?」他停下話音,向著遠處的軍隊望了望,轉身說道:「三弟,我與你二哥先走一步,等你籌集齊了火藥糧草再跟上來,待將淮河一帶穩定下來,咱們再談北伐的事兒。」
林清華騎著馬將黃李二人送出十餘里,方才帶著衛兵返回自己的大營。
自從得知清兵大舉南下的消息後,剛剛恢復正常的明朝廷又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有不少大臣建議將北方的軍隊盡數撤往南邊,放棄陝西、河南、山西、山東等地,將兵力收縮於淮河一線,以便拱衛南京。但這一提議遭到了以黃得功、李成棟、林清華為首的武將的一致反對,他們認為與其收縮防線,不如主動出擊,派軍北上淮河一線,將清軍阻擋在淮河之北,並適時渡河北擊清軍,將清軍的兵力牽制於山東、直隸一帶,不使其西窺中原腹地,同時,另遣一軍由河南出擊渡過黃河,進入山西,與山西的姜驤軍合兵一處,待時機成熟,再由山西俯攻直隸,與守衛淮河之明軍形成夾擊之勢,一舉克復中原。
由於朝廷的實權掌握在武將手中,因而庭議很快就決定派軍北上,但在派誰去的問題上,武將派又分成了兩種意見,以黃得功、李成棟、林清華為首的一派認為應兩路齊出,一路由南京過長江,直撲淮河,以便盡快穩定淮河防線,而另一路則從南京過江,北上河南,然後進入山西,前往聯絡姜驤的人馬;而以黔國公沐天波為首的另一派則認為應派黃得功、李成棟、林清華北上,而左夢庚、與沐天波的人馬則留守南京,以防出現意外情況。
本來兩派觀點就分歧甚大,後來又從山西傳來消息,姜驤的山西也被清軍攻打,而且姜驤的軍隊已經龜縮於大同和太原兩城,已無力有效控制山西的局面。這樣一來,沐天波等人就更不敢派兵北上山西了,所以他任憑黃得功等人怎樣勸說就是不肯兩軍齊出,連稱兵力不足,無法北上。無奈之下,黃得功等人只好決定先行北上,待穩定了淮河一線的防禦之後,再商議以後的進攻方略。
由於鎮虜軍在長江邊休整了一段時間,整編了劉良佐的部隊,並補充了些新兵,所以林清華也準備派兵北上,但是讓他感到不放心的是,鎮虜軍中的火藥數量嚴重不足,雖然趙奉曾隨軍帶來一部分兵器火藥,但那是他根據三萬人的數量帶來的,所以眼下確實無法滿足全軍所需。
正因為這樣,所以林清華決定先派馬滿原率領三萬人隨黃得功、李成棟一起北上淮安,而他自己則率領剩下的五萬人留在駐紮地籌備火藥糧草,準備隨後押送輜重前往淮安。
「哈哈哈……」一陣囂張的狂笑聲從一間帳篷裡傳出來,接著一陣怪叫也從帳篷中傳了出來,似乎帳篷裡的那個人正在唱歌,而且聽起來似乎是一首軍歌。
這幾天來,向井一直沉浸在難以自抑的狂喜之中,自從他從左夢庚那裡得知了清軍大舉南下的消息,就整天用日語反覆唱著那首《軍艦進行曲》,由於別人聽不懂,所以他就由開始的低聲演唱變成了男高音獨唱,故而,在左夢庚的軍營之中經常能在半夜聽見一種怪叫。
今天的向井更高興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黃得功和李成棟軍隊開拔的消息,一旦他們的軍隊離開,那麼整個南京城裡就只剩下了沐天波和左夢庚的人馬,雖然何騰蛟奉令正在重新組建禁軍,但那不知是何年何月才能完成的事情了,所以,實際上現在的南京已完全操縱在了沐天波和左夢庚的手中,讓向井感到滿意的是,左夢庚已經很得沐天波的信任了,而且左夢庚對於他也更信任了,只要日本軍隊能盡快趕到南京,那麼左夢庚防守的北門將向日本軍隊大開,屆時,攻取南京城將易如反掌,而一旦南京這個中國實際上的首都落入日本手中,那麼對於還完全沒有民族國家觀念的中國百姓來說,無疑只是換了個新主子,那樣一來,日本就極有可能像滿清入主中原一樣控制住中國。
向井心中的狂喜已使他變得有些瘋狂了,此時的他正坐在一張桌子邊,一邊品嚐著紹興老酒,一邊得意的等候上朝的左夢庚回營。他將酒杯中的酒一口灌下去,接著重重的吐出一口酒氣。紹興老酒的味道雖然好,但他還是覺得還是日本的清酒更對他的胃口,他端起酒杯,仔細的觀賞著酒杯外的花紋,口中用日語喃喃道:「工藝品,絕佳的工藝品!不過,以後你就是大日本帝國的工藝了!哈哈哈……」他又將酒壺拿了起來,看了看那壺上的青釉,將那壺底的一行字念了出來:「心外無物,心外無理。」他歪著頭想了半天,但最終還是沒有理解那句話的意思,當下他拋下酒壺,又唱起了《軍艦進行曲》。
「嘿嘿嘿……」一陣陰陽怪氣的笑聲將向井的歌唱打斷,帳篷的門簾被掀開了,一個瘦瘦的人走了進來,向井抬頭一看,來人卻是那小高太監。
小高太監挪到向井身邊,看著向井面前的酒菜,面帶微笑,說道:「怎麼?向井先生又一個人自斟自飲了?這幾天向井先生好像很快活呀!咱家可不可以陪向井先生喝幾酒呢?」
向井強壓下心中的厭惡,說道:「原來是高公公,請坐。我正愁沒人一同飲酒呢,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就一醉方休!」
小高太監與向井喝了幾杯酒,便忙不迭的問道:「不知向井先生什麼時候帶咱家回日本,也好盡快讓咱家恢復男兒本色。」他急切的望著向井的眼睛,似乎想從向井的眼裡看出他的誠意。
向井自然做出一副很有誠意的樣子,說道:「快了,快了!公公只要在忍耐幾天,等日本軍隊一到,就把你帶回日本,讓你好好的做個男人。」
小高太監急切的追問道:「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到啊?好像南京圍城的時候你就說他們要到了,可到現在他們還沒到,莫非真像你說的那樣,他們遇上風暴了?或者乾脆沉了?」
向井心中一驚,這種可能不是沒有,只不過他一向盡量往好的地方想,比如船隊遇到風暴到港口躲避風暴去了,或者說是船隻數量不夠了什麼的,但他卻怎麼也不敢往沉船上面想,他看著小高太監的那副尖嘴猴腮的樣子,心中的厭惡感更甚,想道:「天照大神保佑,願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安全抵達長江口,只要到了長江,就不怕風暴了。」
夜空繁星點點,一輪彎月冷冷的掛在天邊,遠處,還有幾朵浮雲在飄蕩,漸漸接近了那輪彎月。
一望無際的大海,波濤起伏的海面,與那海面上倒映著的冷的有些冰涼的月光交織在一起,將夜色中的東海渲染的有些詭異。
五艘帆船一字排開,出現在了月光下,藉著朦朧的月光,可以分辨出船的輪廓,依稀是三艘雙桅船,兩艘三桅船,其中那三艘三桅船的船頭尖削,似乎是西洋帆船的式樣。
藉著不算太強的東風,五艘船緩慢的在月光下向西行駛,船頭劈開波浪時所發出的「嘩嘩」聲與海浪擊打船身的「啪啪」聲攙和在一起,打破了夜色下的寂靜。
行駛在最前面的是一艘三桅船,與其它的船明顯不同的是,這艘船的主桅上掛著一盞紅色的燈籠,指引著其它的船,在夜色中,紅燈籠移動到哪裡,其它的船就跟到那裡,絲毫也不會錯。在紅燈籠的下面,還掛著一面大旗,藉著燈籠的光亮可以看清那旗子上的一個大大的「鄭」字。鄭芝龍就站在這艘船的船頭上,他向著遠處那黑沉沉的海面望了望,隨即轉過身去,向著身邊的一名親兵說道:「你去把劉國軒喊來,我有話跟他說。」
那親兵去而復返,身後已跟了一名年輕人。
年輕人走到鄭芝龍身前,抱拳道:「屬下劉國軒參見將軍。」
鄭芝龍點頭道:「你幹得不錯,看來我這麼多年沒有白費工夫。」
劉國軒道:「屬下只是按照常例行事,並無特別之處,將軍謬讚了!」
鄭芝龍道:「你不必過謙。我也是多年在海上打拼過來的,知道夜間行船的難處,若是在遠海還好辦,只需掌握好風向,不使船偏航就行了,但一旦到了近海,那麼就要特別當心了,尤其是這長江口一帶,淺灘暗礁甚多,一不小心就會船毀人亡。今夜你表現的不錯,第一次帶隊就能讓大家一起順利通過那『鬼見愁』,這確實是真本領。」
劉國軒見鄭芝龍這麼誇獎他,心中甚喜,但口中卻說道:「多虧將軍平日教導有方,屬下方能過此險地,只是屬下仍很生疏,剛才差一點兒就撞到了一處礁石。」
鄭芝龍道:「這已經不錯了,想當年大木第一次過這『鬼見愁』的時候,也是處處驚心,而且還有一艘大船在淺灘上擱淺了,可見你還是比他要強一點兒。」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過了這『鬼見愁』,再向北走一段路就入長江口了,只要風向不變的話,最多兩天就能到南京了!」
劉國軒附和道:「是啊。只是不知道南京打下來沒有,若是沒有打下來,恐怕史可法會令我軍出擊。」
鄭芝龍道:「這個嘛……,我估計南京城即使沒有攻破,那也差不多了,就算我軍出擊,也不會損失太大。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明日我們靠岸,派人去打聽一下,也免得蒙在鼓裡。而且我還想看看鴻逵他們行到哪裡了,是否已經抵達杭州、蘇州?」
劉國軒道:「以屬下推測,現在鄭將軍他們最多抵達杭州,不過杭州基本上沒有什麼守軍,相信他們一定會盡快通過杭州向蘇州進軍。」
鄭芝龍點頭不語。為了實現他的計劃,他狠下心來,放棄了經營多年的老巢台灣島,將全部兵力和財力撤到福建,並迅速命他的弟弟鄭鴻逵率領八萬人挺進杭州、蘇州,以便佔領這兩個最富裕的地區,為壯大鄭家勢力做準備。此次他是由福建泉州南安老家出發的,順便將他的兒子們都帶上,以便讓他們早點從四書五經中解脫出來,跟著自己闖蕩四海,就像他的大兒子鄭森那樣,成為自己的得力幫手,從而將鄭家的大權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除了他的兒子之外,他的船上還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第一個妻子,日本女田川氏,也就是鄭森的親生母親。
正當鄭芝龍與劉國軒仍在商議進軍蘇州之事時,田川氏卻從船艙裡走了出來,她拿著一件斗篷,用並不太熟練的漢語向鄭芝龍喊道:「夜裡風大,請夫君穿上斗篷吧!」
鄭芝龍對劉國軒說道:「你下去繼續指揮船隊,這裡沒你的事了。」
待劉國軒向鄭芝龍和田川氏行禮退下後,田川氏才走近鄭芝龍身邊,替他將斗篷披在肩上。
鄭芝龍看著田川氏,心中不覺升起些許愧意。其實田川氏長得並不算好看,早年鄭芝龍之所以會娶她,只是為了在日本找個當地人做靠山,所以,當鄭芝龍發達以後,他就將田川氏完全放到了一邊,又一口氣娶了數位美女,將田川氏和鄭森丟在日本。後來,當鄭森七歲時,鄭芝龍將他召回南安老家,聘請老師,開始了對鄭森的培養,而田川氏也隨後離開日本,來到中國,以便就近照顧鄭森的生活起居。
雖然鄭芝龍對於田川氏並不算滿意,但對於田川氏所生的兒子鄭森卻很滿意,認為其是所有兒子中最像自己的一個,而且最有可能繼承自己的事業,將鄭家發揚光大,愛屋及烏下,田川氏也跟著沾光,多多少少也開始受到鄭芝龍的格外關心。
鄭芝龍拉著田川氏的手,兩人一起走到船舷邊,他淡淡的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今天感到有些不大對勁,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田川氏說道:「夫君一定是連日操勞,勞累過度,不如上岸多休息幾天。」
鄭芝龍搖了搖頭,卻並未再說什麼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天上的那彎彎的月亮。
月亮終於躲進了幾片淡淡的雲裡,周圍更黑了,船的速度也開始減慢。
這樣又慢慢走了兩個時辰,天終於開始變亮了,雖然太陽還未升起,但畢竟可以看清遠處的航道了,船隊漸漸的加快了速度,並按照鄭芝龍的命令向偏南方行駛,以便靠近長江南岸,準備在適宜登陸的地方靠岸。
「乓乓乓……」一陣急促的竹筒敲擊聲從鄭芝龍所在的這艘船的主桅上傳來,接著,那站在桅斗裡負責瞭望的水手開始喊了起來:「北方三里處發現不明船隊,數量很多!」
消息迅速被傳給了正在艙裡休息的鄭芝龍,他迅速穿好衣服,跑上甲板,接過一名副將遞過來的千里鏡,仔細的向北方眺望。
一艘船,兩艘船,三艘船……。越來越多的船出現在了鄭芝龍的千里鏡裡,他難以置信的放下千里鏡,用力揉了揉眼睛,接著又舉起千里鏡,再次觀察起來。
這次他看到了更多的船,十艘,五十艘,一百艘……。鄭芝龍完全震驚了,因為他在海上漂泊了這麼多年,也跟海上的西洋海盜船、軍艦打過不少仗,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船一起出現在海面上,尤其讓他震驚的是那些船的式樣,根據他的估計,那支船隊中至少有三種式樣的船,一種是荷蘭船,一種是英國船,而剩下的那種則是他最熟悉的日本船,不過,很明顯,數量最多的是荷蘭船,日本船最少。
作為海上的慣例,鄭芝龍立刻下令升起信號燈籠,命令船隊做好戰鬥準備。不過,他很清楚,若是對方真的不懷好意的話,那麼他根本不可能打得過,所以,他下達的第二個命令就是:「全隊轉向,方向東南,升滿帆!」隨著他的命令,五艘船漸漸的調整了方向,原先那艘殿後的雙桅船成了領頭的船,而鄭芝龍所乘的這艘船則變成了殿後的船,船隊逆風而行,成「之」字形航向,由西向東緩緩退出長江口。
就在鄭芝龍發現那支龐大船隊的時候,對方也發現了鄭芝龍的船隊。他們迅速派出十五艘荷蘭戰船,由北向南追擊鄭芝龍的船隊。由於他們是側風,所以比鄭芝龍逆風而行的船隊走的要快,而且他們比鄭芝龍原先的陣位要靠後得多,因此他們將正好出現在鄭芝龍回撤的航道上,攔住鄭芝龍的退路。
鄭芝龍手下的水手們手忙腳亂的開始調整船的航向,並將全部船帆張開,以便最大可能的利用風力,盡快離開這裡。他們不可能知道的是,在他們眼前出現的這支船隊即不是普通的商船隊,也不是大明的水師,它們正是日本的遠征艦隊!
作為日本遠征軍的總大將,松平信綱坐在一艘荷蘭三桅船的甲板上,他將手中的那把武士刀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反覆的用一隻絲綢手帕擦拭。他沉聲詢問站在身邊的野田:「你說明朝會防備我軍的突襲嗎?」
野田躬身說道:「一定不會的!請總大將放心,有向井君在南京,一定會讓喜歡內鬥的支那人互相鬥個你死我活的!何況清兵也將南下,到時候支那一定是手忙腳亂,無法專心抵抗我軍。雖然船隊在長崎躲避風暴,耽誤了十幾天,但並不會影響攻擊的。」
松平信綱對於野田的話半信半疑,他一直認為不應該輕易冒險遠征中國,但畢竟德川將軍命令已下,所以他才不得不重新披上盔甲,擔任起日軍的總大將來。他不明白為何德川將軍會讓他出任總大將一職,「也許是因為自己在鎮壓島原之亂中表現出色吧?」松平信綱這樣想道,他暗暗的歎了口氣,每當想起當年的「島原之亂」,他就不寒而慄,天草的軍隊那強大的戰鬥力和不怕死的狂野精神仍舊留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看來洋教確實厲害呀,那些賤民一旦被洋教蠱惑,那麼就會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看來必須進一步遏制洋人的勢力!」想到這裡,松平信綱回頭看了一眼那身後的荷蘭水手,他覺得將軍跟這些洋人合作簡直是引狼入室,他尤其覺得野田對此必須負責。想到這裡,他覺得有必要再次詢問一下,他轉過頭去,向著身後喊道:「酒井忠清,你說西洋人會信守約定嗎?」
酒井忠清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這個……這個野田君應該最清楚。」
松平信綱心中暗罵「老狐狸」,他又把臉轉回來,看了眼野田,說道:「你說西洋人的承諾能相信嗎?」
野田道:「總大將請放心,他們還是會守約的。就算他們不守約,但日本軍隊也能在陸地上擊敗他們!」
「陸地上?海上不行嗎?」松平信綱有些生氣的問道。
「將來一定可以!」野田老實的回答道。說句實話,他對於松平信綱這樣的老頑固非常的痛恨,要不是自己還沒有掌握實權的話,恐怕他早就將松平信綱這樣的老傢伙殺光了,那麼他自己也就不用這麼低三下四的受氣了。
松平信綱對於野田的回答很不滿意,他正欲呵斥他的無禮,卻被桅桿上傳來的一聲喊聲打斷。
松平信綱聽不懂荷蘭話,便問野田:「他們在喊什麼?」
野田也聽不懂,所以他只好找來翻譯,這才知道那水手為何大喊。他向松平信綱答道:「回總大將,是荷蘭的水手發現了支那的船隊,所以他們才會發出警報,而且現在他們已經派船去追殺支那船隊了。」
「哦?」松平信綱站了起來,他走到船舷邊,向著南邊望去,他很想看看,在野田嘴裡很會海戰的荷蘭人到底是怎麼打仗的。
在數里外的南邊,五艘中國帆船正艱難的一左一右的向東方駛去,而離他們不到兩里的北邊則是十五艘荷蘭的戰艦,荷蘭戰艦隊漸漸分開,分成兩支艦隊一東一西迅速接近中國船隊。荷蘭戰艦隊與中國船隊越來越近,終於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