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華率領著鎮虜軍的主力於十月十六日趕到開封城下,不等他們休整,就與清軍的側翼騎兵遭遇,戰鬥在雙方都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打響。
清軍騎兵三萬人,趁著鎮虜軍陣腳未穩,就發動了進攻,戰鬥進行的異常慘烈。
林清華將鎮虜軍六個師分成了三部,每部約兩萬人,三支部隊成「品」字形散開,各相距約兩百丈,每支部隊成扇形,三支部隊將炮兵和四千騎兵夾在中間,炮兵圍成一個圈,炮口向外,利用爆破彈射擊陣外的清軍,而四千騎兵則負責保護炮兵的安全,與扇形陣後邊的步兵一起驅散進入陣中的少量清軍騎兵。
雙方開戰的地點離開封城還有十餘里,位於開封西南面,所以開封城牆上的炮兵無法支援,一切只能依靠他們自己了。
清軍騎兵仗著速度快,弓箭精準,肆無忌憚的在鎮虜軍陣前左右穿插,雖然始終未能攻入陣中,但卻給以鎮虜軍重大殺傷,在清軍騎兵如蝗一樣的箭雨中,鎮虜軍中不斷有人倒下,死去。
但鎮虜軍始終保持著陣形,士兵們隨著鏗鏘的鼓點聲,以密集的彈雨掃向清軍,使得清軍每殺傷一名鎮虜軍士兵,自己就要付出三倍甚至是五倍的代價。
林清華站在炮兵陣的中間,指揮著炮兵射擊。每當看到一隊清軍騎兵向某個方向跑來,林清華就指揮炮兵欲先射擊清軍將要經過的路段,當清軍正好經過時,已落地的爆破彈就會適時的在清軍馬隊中爆炸,掀起泥土、鐵屑和殘肢斷臂,清兵則在爆炸的轟鳴聲和人員的哀號聲中落馬。
戰鬥打得十分艱苦,明軍不亂,但清軍也不退,就這麼僵持著。多爾袞見到清軍騎兵正漸漸的處於下風,於是迅速命令五萬圍城的步兵前去支援。
守在城上的明軍見狀,不顧清軍的炮火轟擊,立即調轉跑口,集中炮火轟擊清軍拔隊出發的步兵,使其還未離開,就已折損了三成人馬。但那些清軍步兵最終還是前往支援騎兵去了。
陳唯一見狀,頓時心急如焚,他想出城迎戰清軍,但又怕清軍趁隙攻入城中。正彷徨無措時,忽然見到東南面一支大軍急速趕來,由於距離較遠,因而一時無法辨識。待那支軍隊靠近時,方才認出也是一支明軍。
這支明軍由三部分組成,一部為秦侃率領的一萬鎮虜軍,一部為黃得功率領的九萬駐守揚州的部隊,一部為李成棟率領的本部人馬一萬人。
原來,明軍於汝寧城下大敗八旗騎兵後,李成棟即派人向黃得功投降,而黃得功得知消息後,一面令副將駐守在徐州以南五十里的地方,而他自己則親率九萬人到汝寧與李成棟、秦侃匯合。待三支部隊在汝寧城下匯合之後,在秦侃的再三請求下,黃得功終於答應前去解救開封。他們日夜兼程,終於在林清華最危急的時刻趕到。
這支明軍的生力軍一到戰場就列好了陣,黃得功審時度勢,沒有率軍去支援林清華,而是率軍直撲多爾袞中軍大營。
多爾袞急令派出的五萬步兵回援,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不等他的軍令傳到,黃得功的人馬就殺了過來,將清軍壓向城邊。
此時陳唯一不失時機的派出五千士兵乘坐羊皮筏子,從清軍後方射擊。清軍雖然準備了攻城用的小木船,但這些木船早已被城上的炮火全部打壞,所以清軍現在對於從身後殺來的、飄在羊皮筏子上的明軍沒有一點辦法,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多爾袞此次共帶了十五萬清軍,其中五萬為精銳的滿洲八旗,三萬為蒙古八旗,這八萬人是精銳,其中四萬騎兵,四萬步兵,剩下的七萬人為漢軍步兵,雖然戰鬥力差,但其火器較多,是清軍攻城的主力部隊。
在這半個多月的戰鬥中,清軍於開封城下損失三萬人,還剩下可戰之兵十二萬,林清華先牽制了三萬騎兵,後又牽制了五萬步兵,所以多爾袞大營中只剩下了不足四萬人,而且其軍中的騎兵不到一萬,面對潮水般湧來的黃得功人馬,還有身後夾擊的明軍,多爾袞很快就撐不住了,他只好命令士兵邊打邊向西撤,想與西南面的清軍合二為一。而那正與林清華交戰的騎兵也發現了多爾袞處境危急,所以他們就紛紛捨棄了林清華的軍隊,轉而向東北衝鋒,以掩護多爾袞。
林清華見圍著自己的清軍已全部離開,認為此時正是機不可失,所以他立即傳令全軍追擊,留下行動緩慢的炮兵和掩護炮兵的騎兵殿後。
於是戰場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景象,兩支清軍拚命的向一處湧,而他們的身後則是兩支明軍緊追不捨,就像是兩隻貓看見了兩隻老鼠,而那兩隻老鼠則想盡快找個地方離開。
清軍很快合兵一處,而兩支明軍也是邊戰邊向對方靠攏,不多時也合兵一處。
清軍合兵之後,攻勢立即增強,多爾袞指揮著步兵在陣形中間向明軍突擊,而騎兵則從兩翼向明軍迂迴包抄。兩軍戰了一會兒,林清華的炮兵和騎兵已經趕了上來,林清華命令騎兵掩護炮兵於開封城南門集合,與從城裡趕來的五千守軍共同保護炮兵,然後用炮兵繼續轟擊清軍。
雙方又戰了一個時辰,此時雙方都已筋疲力盡,於是各自鳴鑼收兵,明軍於南門結陣防禦,而清軍則向北撤退,並在繞了個圈後又回到了開封東門外十里的大營中。
黃河自從元朝末年決堤後,就從開封北面不遠處改道,由此南下,奪淮入海。由於黃河泥沙很多,所以經常淤積,使得黃河幾乎年年決堤,危害兩岸百姓,使得這一帶成了黃泛區,稍微有點大雨,這裡就會變成千里澤國。後來潘季馴受命治理黃河,他調集百萬民伕,用了十年工夫,才於黃河南下的一段河道兩岸築起千里大堤,暫時壓住了這條「狂龍」。
李自成攻開封時,守城的明將見闖軍勢大,為了守住開封,所以派人決了黃河,不僅使闖軍損失慘重,而且也使附近百姓深受其害。後來李自成退走後,黃河大堤才又被修好。
現在的開封城又將面臨一次黃河決堤之禍,不過這一次決堤的不是明軍,而是清軍。
多爾袞的大營就紮在黃河大堤之前,他命令所有的部隊全部於大堤前駐紮,並派出數千人開始挖堤。
在清軍剛開始挖堤時,明軍探馬就發覺了。林清華與眾人商議,認為若不及早動手擊潰清軍,那麼一旦黃河大堤挖開,洪水將再次淹沒這裡,並使這裡本已嚴重的饑荒更加嚴重。
商議既妥,明軍就立刻全軍開拔,向駐守大堤的清軍發動猛攻。
由於黃河大堤很高,使得清軍居高臨下,明軍的第一次攻勢受挫。
明軍退後半里,重新列陣,林清華隨後調整炮兵,將其列於中軍陣後。在休息了片刻之後,明軍再一次發動了進攻,明軍炮兵先開炮轟擊,全部使用爆破彈,將大堤上的清軍阻隔成左右兩個隊伍,明軍大軍隨後先向位於左翼的清軍發動進攻。被炮火隔於右翼的清軍試圖前去支援,但在炮火下傷亡慘重。
多爾袞見形勢危急,親率右翼大軍往攻明軍炮兵,與林清華率領的保護炮兵的三萬人戰在一起。由於此時的清軍部隊已進入開封城牆上的大炮的射程,所以陳唯一命所有大炮開火射擊多爾袞大軍的後軍,使其蒙受重大傷亡。
戰鬥進行了半個時辰,雙方部隊均已顯出疲態,而且出現了逃兵。清軍後軍中有近一萬名漢軍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向北越過大堤,通過清軍架設於黃河之上的浮橋逃到黃河北岸,而林清華所率領的鎮虜軍中也出現了逃跑現象,有三個連長帶頭向南逃跑,在他們的帶領下,有近千名鎮虜軍士兵跟著一起逃跑。
站在城頭上的陳唯一看到鎮虜軍中出現了逃兵,他恨恨的罵道:「混蛋!在鎮虜軍中居然也會有逃兵?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們!」說完便親率三千守城部隊出城攔截。不多時,陳唯一率領的攔截部隊就攔住了那千名逃兵,雙方對峙片刻之後,就進行了一場不長時間的戰鬥,逃兵中的多數人早已鬥志全失,打了一兩槍就跪地投降,剩下的少數軍官和士兵怕受到懲罰,所以不得不拚死戰鬥,但他們很快就被消滅了。陳唯一命部下將俘虜的八百人押回城裡,自己則親率兩千人前往支援林清華。
林清華的部隊因為有人逃跑,所以軍心一度有些混亂,幸虧清軍的逃兵更多,所以陣腳最終還是穩住了,待陳唯一的援兵趕到後,立即軍心復振,向多爾袞的清軍發動了發衝擊。
相比明軍的從容不迫,多爾袞則顯得有些焦頭爛額。他得知部下有一萬人逃走後,便覺不妙,本想親去追回,但又怕自己一走,部下更是人心渙散,所以只派了一名副將帶領三千人去追趕逃兵,他自己則繼續留下督戰。
林清華立於陣中,轉頭向駐守於堤前的清軍望去,見其陣後挖堤的數千人正開始向大堤兩邊跑,而大堤上已顯出了一條溝,剩下的清兵則將一些木桶搬到那條溝裡。
「看來清軍要炸堤了!」林清華想道。他又觀察了一下明軍的攻勢,發現黃得功所率的部隊仍被擋在清軍陣前,不能向前移動一步,雖然他那裡也有近三萬鎮虜軍,但清軍中的漢軍火器部隊多集中在大堤附近,所以明軍的火器並不能完全佔上風,戰事成膠著狀態。
林清華回過頭來,看著那些在炮兵陣地上搬運炮彈的懲戒營士兵,心裡想道:「只能這麼辦了!」
他立即召集所有懲戒營的士兵,命令他們組成敢死隊,前往清軍挖開的那條大堤上的溝,並將其佔領,用水將清軍填入的火藥淋濕。林清華向他們保證,只要他們順利完成了任務,那麼就赦免他們的罪,並每人獎勵三百兩銀子,願意留在軍中的還將官升一級。
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懲戒營中的三百多人默然無語,眼看就要冷場,忽然懲戒營中站出一人,他高喊道:「弟兄們!怕什麼?大不了一死!現在韃子佔了我大好河山,正是我堂堂男兒報國立功的好機會!若是不幸戰死沙場,那麼後人會記住我們的,而且這也比死在床上好上萬倍!我們都是有罪之人,侯爺寬宏大量,沒有殺我們,只讓我們幹活贖罪。現在戰場情勢危急,正是我們贖罪的好機會。大家還楞著幹什麼?一起跟我上啊!殺韃子!殺韃子!」隨著他的喊聲,三百多人一起喊了起來:「殺韃子!殺韃子!」粗獷的嗓音匯成一曲豪邁的樂章,而那周圍不斷傳來的槍炮聲就像是在給他們奏樂。
林清華定睛一看,喊話的人正是欲圖刺殺他的鄭山河。林清華大聲道:「好!不愧是我中華男兒!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南拳王』!」說完他轉頭命令陳唯一:「陳將軍,你率領三千人在他們身後掩護他們,如果有機會的話,你也率軍衝到大堤上,並堅守到大軍前來!」
多爾袞正在督促部下奮力抵抗明軍的衝擊時,忽然看見明軍陣中衝出一彪人馬,卻不是向著他的大軍而來,而是向著大堤方向衝去,由於只有幾千人,因此多爾袞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黃得功得到消息,立即傳令部隊於陣中讓開一條路,使敢死隊從中穿過。
鄭山河率領著敢死隊衝在最前面,所有的敢死隊隊員均身穿厚甲,頭戴鐵盔,每人手持一把大刀,腰間別著四支短槍,此外他們每人還在身上捆了一個褡褳,褡褳中裝著十個手榴彈,每個人的口中還咬著一根用來點燃手榴彈的火繩,在他們的身後,每人還背了個木桶。
清軍將領突見從明軍陣中衝出一支數百人的隊伍,人人殺氣騰騰,於是他急令所有火器對準這支部隊開火。一陣煙霧過後,明軍敢死隊已倒下近百人,鄭山河的左手手掌、右肩均被子彈洞穿,但他仍圓睜雙眼,咆哮著率領部隊衝了上去。不等清軍重新上彈藥,明軍敢死隊就與清軍的前隊接戰了。
在衝到清軍跟前十餘丈時,明軍敢死隊就將一部分手榴彈點燃扔了出去,在手榴彈彈片的橫掃下,清軍前隊士兵倒下一片,使其前方出現了一個缺口,明軍敢死隊立即衝進了這個缺口,用手中的短槍、大刀屠殺著處於震撼之中的清軍。
清軍將領見明軍衝入本陣,急令部下收攏陣形,欲圖將突入陣中的明軍消滅。但清軍的變陣並沒有成功,明軍的強大攻勢使其不敢移動,而且明軍趁著剛才清軍的混亂,又向前突進了三十多丈,而清軍則不得不向大堤後退了三十多丈,陣形進一步混亂。
由於林清華給敢死隊的命令是佔領大堤上被挖出的溝,所以鄭山河他們不敢戀戰,當把身邊的清軍士兵擊倒後,他們就向前衝,慢慢的接近了大堤。
鄭山河揮舞著大刀,隨著刀片的舞動,鮮血和肉片也四處飛濺,有些則濺到了他的身上和臉上,加上自己傷口流出來的鮮血,他早已變成了一個血人,而他剩下的那一百多部下也與他相差無幾。在他們的眼裡,清軍士兵和他們自己都已不再是人,而是有血有肉的殺戮機器,不是自己把別人殺死,就是別人把自己殺死。他們心中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堤!
經過苦戰,鄭山河他們終於達到了大堤之上。他們繼續揮舞著大刀,將那些正在大堤上搬運火藥桶的清軍士兵趕下大堤。這些清軍士兵多是新收編的漢軍部隊,戰鬥力不強,看見明軍這支血人部隊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他們早就嚇呆了,除了抱頭鼠竄以外,他們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更別提發動反攻了。
鄭山河立即命令部下從黃河中打水,而他自己則揮舞大刀在那些火藥桶上砍出一個個的裂縫。等水打來,明軍敢死隊隊員就將水從這些裂縫中倒入,把裡面的火藥淋濕。
清軍將領見大堤已失,害怕多爾袞怪罪,只得親率一千親兵前往大堤,試圖將明軍趕下大堤。
等主將一走,守衛大堤的清軍漸漸失去鬥志。陳唯一見機不可失,立即率領部下向前推進,而黃得功也率領部隊緊隨其後。
在明軍的步步緊逼下,清軍再也不住,前軍中有人大喊一聲,頓時隊形混亂不堪,紛紛丟掉手中的火器,轉頭向大堤的斜上方跑,準備通過浮橋逃到北岸。這一跑立刻帶動清軍後隊人馬,整個守衛大堤的清軍部隊崩潰了。清軍士兵你推我擠,互相踩踏,短短片刻時間,大堤上又是屍積如山。等到眾人越過大堤上了浮橋,更是擁擠不堪,不斷有人落水,等明軍趕到大堤之上時,發現黃河上已漂著成千上萬人。
守衛大堤的清軍部隊崩潰後沒多久,多爾袞率領的大軍也崩潰了。多爾袞只好率領著混亂不堪的大軍撤向浮橋,與剛剛趕到的黃得功人馬又殺在一起。由於陳唯一率領鎮虜軍部隊將大堤上的火藥桶搬下,並開始修補大堤,使得明軍火力減弱,而這支清軍中多是八旗部隊,戰鬥力較強,加上這浮橋是他們逃生的唯一通道,所以人人奮勇,居然打退了黃得功的人馬。
林清華見多爾袞已退,立即率領部隊追擊,到浮橋附近時與黃得功合兵一處,繼續攻擊逃跑中的清軍。明軍急於將清軍消滅在河邊,而清軍則急於逃命,雙方都是拚死戰鬥,小小的浮橋渡口立即成為了修羅地獄,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鮮血,雙方士兵的血逐漸匯聚到一起,順著黃土地流入黃河之中,將那河水染得通紅,血紅色的河水在太陽的餘輝照耀下,發出幽暗的紅光,衝擊著所有人的視覺和神經。
多爾袞騎馬跑在部隊的前面,很快就在親兵的護衛下過了河,他站在黃河北岸,望著南岸的戰鬥和浮橋上仍在急急忙忙奔跑的部下,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長歎,命令親兵放火燒橋。
此時留在黃河南岸的清軍均是漢軍,約三萬人,他們正拚死戰鬥之時,忽見浮橋起火,頓時手足無措,面對明軍的猛烈攻擊已毫無鬥志,先是數千人跪地投降,接著剩下的人也紛紛跪地投降,只有少數強悍之輩仗著水性好,扔掉兵器,跳進渾濁的黃河之中,妄圖游到對岸,但明軍不停的向他們射擊,河中的漩渦也很多,除了少數命大的人外,大多數沉屍河底。
明軍見浮橋已斷,便不再追擊,收降了清軍降兵後,明軍也撤回開封城休整。
至此,清軍對中原地區發動的最大的一次攻擊行動宣告失敗,明軍大獲全勝。此役明軍共殲滅和招降清軍十二萬人,其中八旗精銳近五萬。雖然明軍傷亡也較多,僅鎮虜軍就傷亡三萬人,而黃得功部傷亡人數超過五萬,但此役遏制了清軍南下的勢頭,自此以後,清軍再也無力主動發起大的戰役,戰爭的主動權逐漸轉移到明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