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的一萬五千大軍也在幾日之後抵達公安江面,我又故計重施。公安港的設施基礎在那兒,無論如何也是一個登陸的好地方,不愁霍峻不上當。可惜的是江面的劉備水師這次沒有去遠,及時回援,將大半的士兵撤了回去。我軍黃忠手下的弩兵雖然善射,但水軍在江面上機動性強,只能眼睜睜看著敵方殘軍登船退去。
這期間我讓鞏志許貢這些勉強算文官傢伙向龐統輪翻勸降,又把百忙之中的韓浩找來去談了幾次。這龐統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僅不投降,還把鞏志許貢這些個半吊子說得啞口無言。所幸的是鞏志這幾個跟我時間長了,嘴裡時不時冒出幾句充滿「閃光點的智慧」語言,時間一長,倒讓龐統在態度上有所改變,加上韓浩確實有真才實學的,和他也能聊在一起。
劉備連折兩陣,還搭上了副軍師龐統,急怒之下,不聽諸葛亮諫言,從新野江夏兩線抽調大軍到江陵,使得江陵總兵力達到了七萬多人,可謂是大軍雲集。而荊南能派出迎戰的機動兵力不到五萬,一時之間戰雲密佈,在我治下的百姓臉上多出了一絲愁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283年3月上旬,曹操趁新野兵力空虛之際一舉佔領新野,並兵逼江夏。一邊的孫堅沒有撈到好處自然不樂意,也在廬江集結重兵,也遙指江夏,準備和曹操來個雙龍搶珠。如此一來劉備的東北方面危機重重。劉備與劉焉的戰爭已經是騎虎難下,唯一能緩解東北危機的關鍵就在江陵的七萬大軍身上。劉備有意同荊南金旋講和的消息也傳到了我的耳中。
現在龐統的小日子過得不錯,每天我都讓手下的一名官員陪著他到處走走,聽手下們說,雖然龐統仍然沒有投降的打算,但是已經同大家熟絡了不少,而且看過各地民生之後,對我也不再惡語相加,私下裡還透露了一點對我的敬佩之意。
由於江陵方面的危險並沒有解除,所以我在衡陽駐紮了三萬大軍,武陵城內的兩萬軍隊隨時準備支援,長沙也由魏延坐鎮,監視桂陽趙范。自從劉備打算和談的消息傳出來後,各地的百姓也輕鬆了不少,畢竟現在有吃有穿,當兵的還常常來幫著幹活,在這亂世已經是難得的幸福生活了。
想著現在的形勢,同劉備講和勢在必行。劉備需要江陵的七萬大軍北上救火,我需要騰出手來解決桂陽的問題,最近蜀中劉焉趁劉備攻勢減緩,大軍南下滅了雲南的孟獲,並進駐建寧,對交趾也是個威脅,路雖然遠了點,可也不得不防。和談如果真的要進行,俘虜問題就必須解決,所以現在得找龐統再談談了。
「士元請坐。」我讓士兵搬了一張椅子,招呼進帳的龐統道。衡陽砦畢竟是軍事要塞,我住的仍是營帳,為了讓自己住得舒服一些,特地讓人做了一批桌椅出來,沒想到深受大家的歡迎,畢竟像跪一樣地坐在地上實在不怎麼舒服。而龐統試過兩次之後,也很快接受了這種超時代的物品。
我等龐統坐定,笑著道:「聽說士元最近過得不錯,在我荊南各地看過之後,還望在不足之處指點一二。」
龐統也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了,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道:「大人客氣了。原本我以為荊南之地,遠離中原,不受教化,守土官員不修內政,化外之民野蠻不堪,這次一遊卻是大出意料。大人治下政通人和,百姓溫飽有依,民風雖悍卻不失淳樸,軍民之間融洽之極為統平生之僅見。大人制定的各農耕制度,讓治下百姓皆有土可耕,有食可吃;而軍屬制度則解決了士兵後顧之憂,且軍功賞罰讓士兵和軍屬受益頗大,三軍用命,戰力強悍,這些都讓統佩服不已。但是統觀大人領內,似乎過於重視商業,交趾太守更是商人出身,商人奸詐,不可不抑;大人各城雖繁華,但各城之間沒有大路相接,信息傳遞、物資運轉很是不便;大人軍中,步卒悍不畏死且陣法精熟,但騎軍太少,水師更是戰力不足;大人雖然鼓勵農耕,卻未大規模興修水利,這兩年風調雨順自是不懼,可一旦遇上災年,百姓恐難以渡日。」
我本來以為龐統看了我治下百姓之後,受那些百姓對我歌功頌德的影響,必然對我佩服不已,誰知道前半截說了不少好聽的,後半截卻指出一大堆的毛病,除了第一條對商業的傳統偏見外,餘下的可謂針針見血,說得我面紅耳赤。
「士元真是一針見血,將我治下不足一一指出。」我起身慢慢向龐統走去,心裡卻在考慮如何措詞,「士元,既知我治下百姓能安居樂業,又能指正我之不足,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我願讓全天下百姓都能過上有衣穿有食吃的日子。望士元助我。」
說完我正對龐統,一揖到底,行了個大禮。龐統慌忙起身,回了一禮,語氣卻已轉冷:「大人之禮我萬不敢當。我知大人心中宏願,所以才肯向大人指點一二,他日若是戰場相見,當是死敵。大人如此說,豈不是要陷我於不忠不義?我主待我不薄,那背主之事,我怎會去做!」
我見龐統如此說,心中失望,卻仍不死心,道:「眾人皆云『臥龍鳳雛,得一可定天下。』士元大才,天下皆知。士元才智均不在那諸葛亮之下,豈肯甘心當個『副』軍師?」
龐統面色一變,被我說中了痛處,拂袖轉身,就要出帳。我急急拉住他,繼續說道:「軍師與那『副』軍師,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士元若是真的受玄德公重用,怎會攬這攻打荊南的先鋒,而不在大營之中決勝千里?我知道諸葛亮並非妒賢嫉能之輩,但一山不容二虎,士元與其在玄德公身邊埋沒一世,還不如與我一起,大展鴻途。」
「休要再說!」龐統奮力一掙,甩開我的雙手,大步走向帳口,卻被我手下衛兵擋住。我見勸說無效,心中悲苦,擺擺手,讓衛兵放行。龐統大步出帳而去,幾個看管他的士兵連忙跟上。
過了兩天,我讓幾個手下官員去探龐統的口風,結果全被拒之門外。這時劉備派出的和談使者馬良已經到達衡陽。我心中靈機一動,便讓人通知龐統,讓他在談判的屏風後面旁聽,卻不告訴馬良。
馬良是個精明人,內政談判都是一把好手,由於有長江阻隔,加上雙方都拖不起,停戰事宜談起來也特別順利。雙方約定以現有佔領地為準,以長江作為停戰線,我送還兩次戰鬥俘虜的士兵,劉備承認我荊州牧的身份,一個要虛名,一個要實利。劉備軍的俘虜整編起來相當麻煩,畢竟他仁德之名不是白混的,所以我樂於送一個人情,而我荊州牧的身份反正都公告天下了,承認了也不用聽我的號令,劉備就算還我一個人情。雙方達成這些協議後,馬良提出交還龐統。
雙方都知道這是個難題,對於急於議和的雙方都沒有在達成協議之前提出這個難題,但是最後馬良還是不得不把這個問題拋了出來。他雖然不敢把這個條件加到議和程序裡去壞自己主公的大事,但也不能不作努力就把副軍師給賣了。
我知道劉備軍最近在新野江夏一線損失慘重,在補充了不少新兵之後,錢糧都出現了困難,所以我提出金萬兩,糧兩萬擔作為交換龐統的條件。這對於據有新野江夏前的劉備來說,倒不算是一個大數目,但是現在馬良絕對不敢冒著讓上萬人餓肚子的險答應下來。
「兩軍既然已經達成了和議,那麼在對待龐副軍師的問題,還望州牧大人能網開一面。州牧大人所提的條件對於我軍來說,實在難以接受。」無奈之下,馬良只能討價還價。
我不緊不慢地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龐士元之才,天下皆知。我倒覺得這個條件合情合理,若是可以用錢糧換將領,我倒願意奉送貴軍金兩萬兩,糧三萬擔,請玄德公把龐士元讓給我。」
馬良聽我這麼一說,倒是心動不已,不過很快反映過來:「州牧大人莫要說笑,這龐副軍師有才名不假,但我是真覺得這條件太高了。」
我卻是不急,搖搖頭道:「金萬兩,糧兩萬擔,丁點都不能少。我覺得龐士元就值這個條件。」
馬良暗罵我一聲財奴,心中卻不得不考慮談判策略,不得已之下只能以退為進。馬良一向與諸葛亮親厚,諸葛亮與龐統平素雖然並無矛盾,但是一幫文臣武將一向只知臥龍不知鳳雛,所以這馬良對救龐統一事倒不太熱心。
馬良想了想道:「大人對龐副軍師評價太高了。我主平素軍政要務都交由諸葛軍師打理,龐副軍師不過打打下手,處理一些不緊要的事務,若是大人執意要抬高條件,良實在不能接受。」
馬良說這一番話也是情有可原,這和現實裡買東西是一樣的,想讓賣家降價,千方百計都要說點貨物的缺點來,這也不好那也不行,總之兩個字,降價。
可惜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龐統就在屏風之後,我心中暗暗發笑,可以想像龐統氣得發抖的樣子。我心中得意,假裝考慮了一下,然後說道:「可以降一點條件,金八千兩,糧食一點也不能少,兩萬擔。」
馬良見我鬆口,心中一喜,覺得有必要再接再勵:「龐副軍師真的不值這個條件,大人何必執著呢。大人如此,對我兩家均無好處。沒有龐副軍師,我軍並不會受任何影響。」
「這龐士元對貴軍真的是可有可無?那馬中郎認為什麼條件合適?」看到馬良就像在菜市買菜一般把龐統當成貨物同和討價還價,我肚都要笑破了,臉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沮喪的表情。
「這樣,我們吃點虧,金千兩,糧千擔,不能再高了。」漫天要價,落地還錢,馬良爽快地拋出一個「落地錢」。
「彭!」屏風後一聲巨響,嚇得談得正爽的馬良差點跳起來。
「怎麼回事?」馬良和一眾劉備的談判官員一起盯著我。我聳聳肩——這可不關我的事。
卻見龐統從屏風後面跑了出來,怒氣沖沖,脖子都紅了,指著馬良氣得發抖:「馬季常!你!你!好你一張利嘴,龐某可曾得罪過你?如此貶損龐某!」
馬良諸人面面相覷,與馬良同來的馬謖年輕氣盛,毫不示弱地道:「龐士元,你作戰不利,被敵所擒,主公不計你之過失,讓我兄長在和談之時將你換回,兄長如何談判關你何事!」
不等龐統反應,馬謖繼續說道:「你又怎麼會在這兒,難道已然投降?哼,看來主公和軍師都看錯了你!身為叛臣,有何資格在這兒指手畫腳?」
龐統出來說完話時就後悔了,這分明不是讓馬良等人難堪嗎?但是馬謖一番話又把他氣得個半死,怒極之下,只是喝道:「馬季常!馬幼常!哼!」拂袖而去。
這下當然談不下去了,雙方勉強達到和議,至於龐統,只好再次避過不談。
很快劉備將江陵的七萬大軍高至襄陽一線,以求鞏固東北局勢,而我則將衡陽大軍調至長沙,準備拿下荊南最後一個釘子——桂陽。
至於龐統同志,劉備那兒是回不去了,卻又把我拒之門外,估計氣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