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開始跟著李剛學習兵法,趙強就少有空閒的時間了,上午要處理特區和錢莊的諸般事務,下午向李剛學習兵法,晚上到訓練營給眾人講解,回到家裡,往往累得倒頭便睡,連說話的精神頭都沒有了,這樣一來就不免冷落了彩鈴兒,彩鈴兒口中雖不說什麼,心中卻有了一些抱怨。
這一天中午,趙強睡醒午覺以後,吩咐家人備馬準備出去,彩鈴兒見他連日勞累,有些心疼,隨口問道:「還出去呀?要累了,就歇一天吧。」
趙強一撇嘴,無奈的說道:「不行啊,每天下午的功課必須得作,晚上還得用呢,唉!沒轍呀!」說完騎馬出去了。剛出了家門,趙強想起來,李剛昨天患了感冒,他說好要李剛休息一天,今天不去學了,可剛跟彩鈴兒說了要去上課,不好這麼快就回去,索性決定到街上溜一圈再回家。
趙強騎著馬獨自在特區街道上轉悠,觀看街景。經過一年多的發展,特區已經變成了一個繁華的商業中心,街道兩邊的店舖一間間挨著,做什麼生意的都有,來來往往的客商出了東家奔西家,往返穿梭在街道上,比之前門大街還要繁華。因是白天,倒是幾家青樓妓館門前還清淨一些,趙強忽然想起了在蘇州見過的陳圓圓,要是圓圓到了這裡,那將會是怎樣一幅情形啊,那些京城的富商大佬們還不得天天往這兒跑,想到陳圓圓,趙強心裡不禁一熱,自從那次離開蘇州,就一直沒有了音訊,該著人打聽一下她的情況了。
趙強走到街角,路邊一座三層小樓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樓上掛著招牌,上書三個大字「珍奇閣」,他想起來,這個地方就是當初經他手拍賣的那個一號院,他覺得好奇,心道:「這個鋪子到底是幹什麼的呀?那麼高的租金一點不在乎,老闆好像還是個女的。」他下了馬,獨自走進小樓一層的大堂。大堂裡沒有人,正中是一張八仙桌,兩邊放著椅子,八仙桌上供著財神。大堂四周擺的全是木製的架子,架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希奇古怪的玩意兒,有珊瑚、漆器、船體模型、象牙、珠寶、玻璃瓶子、銅盤等物,一看就是舶來品。趙強在大堂探頭探腦的四下尋摸,這時候從後堂閃出一名夥計,沖趙強點頭哈腰的打招呼道:「這位爺,您來啦,您先坐會兒,喝口茶,您看好什麼東西了,儘管吩咐小的,小的給您拿出來玩賞。」
趙強坐下,隨手指著架子上一個精緻的大炮模型問道:「那玩意兒多少錢呀?」
夥計趕緊把那個模型取下來,輕輕的放在桌子上,說道:「回爺的話,這東西是個稀罕物兒,從紅毛國買回來的,完全是仿著真正的紅夷大炮做的,您瞧瞧這做工,多精細呀,國內找不著這玩意兒。」
趙強仔細的觀察著這個模型,確實做工精良,和自己印象裡的古代的大炮很相像。他想起了那個競價的女老闆,隨口問道:「你們老闆在嗎?」
那夥計說道:「我們老闆在後堂吶,您要有事兒我給您通報一聲兒?如果您是想問這個東西的價兒,我就能做主,這物件原打算賣200兩銀子,給您180兩,圖個利市!」
「您想要就送您了!」隨著說話的聲音,一個30歲出頭的年輕人從後堂出來了。夥計趕緊沖那人打躬說道:「張老闆,您來了。」
趙強一看這個張老闆是個男的,不是那天競價的那個姑娘,內心不免有點失落,他站起身向那年輕人打招呼道:「老闆你好,您太客氣了,我只是隨便看看,怎麼能白要您的東西吶!」
年輕人沖趙強躬身行禮說道:「這裡的東西別人不能白要,趙大人您要,自然是分文不取。」
趙強笑道:「這麼說您認識我,那我也不能要,我們內部有制度,任何人都不能在這裡收授客商的東西,違者重罰,我也不能壞了這裡的規矩。」
年輕人笑著說道:「趙大人,不才名叫張曉平,我的家兄就是蘇州知府張曉東。」
趙強聞聽,驚喜的說道:「啊!你是張曉東的弟弟?那咱們是自家人吶!哈哈哈哈。」
趙強和張曉東在去蘇州的路上相互交好,彼此以兄弟相稱,在趙強因擅放軍糧被打入死牢以後,張曉東顧全兄弟情誼,將庫裡囤積的3萬擔糧食以樂輸的方式解送到北京,挽救趙強的性命,他還把趙強給他的十萬多兩銀子連同存放在自己那裡的物品分文不少的交還給了趙強。這個諾大的人情趙強還一直沒有機會還。如今看到張曉平來了,覺得應該多給予關照,他不禁埋怨道:「你們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我要是早知道你們來,直接撥給你們幾間鋪子不就完了嗎,還去競什麼價兒呀!」
張曉平笑著說道:「呵呵,本來早想去拜訪您,可臨來之前家兄一再叮囑,說您擔當國之重任,公務繁忙,不讓我們輕易的去打擾您。」
「這個張曉東,竟如此見外,下次遇到我要好好找他理論理論。」趙強故作氣惱的說道。
張曉平沖趙強說道:「趙大人,既是自家人,咱們到後堂敘話吧。」
「好!我正想參觀參觀你們這裡呢。」趙強隨著張曉平穿過院子來到後堂,分賓主落座,僕人上了茶,趙強想起那個競價的姑娘,不禁問道:「對了,我記得拍賣那天你們這裡叫價的好像是個女孩吧?」
「是,那也不是外人,正是家兄的女兒,叫蘭汀。」張曉平說道,然後他沖裡間叫道:「蘭汀,快來見過趙大人。」
聽裡間脆生生的答了一聲,蘭汀款步出來,向趙強蹲了個萬福,口中說道:「給趙大人請安。」
趙強見蘭汀已經換了女裝,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細嫩,向水蔥一樣白生生,水靈靈的煞是惹眼,心中不禁暗道:「這個張曉東大腦袋小眼睛,長的冬瓜一般,怎麼生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呀!這按輩分,這丫頭還得管我叫叔叔呢。」
他略一愣神,隨口說道:「噢,自家人,不必客氣。」
他又轉頭去看張曉平,見張曉平也是身材偉岸,意表人才,想到張曉東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哥倆,不禁笑了。張曉平被看的莫名其妙,遂問道:「趙大人因何發笑啊?」
趙強笑道:「不瞞你們說,看到你們兩個,我想起了張兄,你們怎麼看都不像一家子。呵呵。」
張曉平笑道:「這倒是不奇怪,我和家兄乃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我這個侄女嗎,長的像她媽媽,所以同家兄長相迥異。」
趙強心裡明白了,這個張曉平的親媽估計是小老婆,也不好再問,忙轉換話題說道:「那天競價,張姑娘真是有氣魄呀,一張口就力壓全場,贏了頭彩。」
蘭汀含羞說道:「讓大人笑話了,我當時只是看好這個地方,而且見那老西兒氣焰囂張,才忍不住出價的。」
張曉平笑著說道:「我的這個侄女呀,別看現在文文弱弱姑娘家家的,一出門可就不是她了,整天在外面瘋跑,16歲那年還搭乘遠洋船出了一次海,這回我決定到這裡來開店,她哭著嚷著要來,磨的家兄沒有辦法才准的,呵呵。」
那蘭汀見叔叔揭她老底,嘟著嘴翻了一眼。
趙強問道:「你們這裡付這麼高的租金,能掙回來嗎?」
張曉平道:「當然能啦,我們這些東西都是從海外進口來的稀罕物,在內地不愁賣,而且這裡面的差價非常大。8000兩銀子兩個月就掙回來了。」
強這才放了心。他又接著問道:「你們剛才的那個大炮的模型是從哪裡買來的?」
「那是從台灣那裡的紅毛鬼手裡買的。現在在台灣有一批紅毛鬼,好像是什麼牙的國家來的,他們那裡產紅夷大炮,這個是仿製的模型。」
趙強關心的問道:「那真的大炮你們能買到嗎?」
「能買到!現在山海關駐軍使用的紅夷大炮就是家兄當初在市舶司任上買的,很好使,據說一炸就是好幾里遠,滿清的騎兵最怕這東西。不過這大炮價格昂貴,而且彈藥也很貴,所以朝廷後來沒錢,就沒有再買了。」
「這東西咱們自己能不能仿造啊?」趙強問道。
「好像不行,他們煉鐵和這個彈藥好像有專門的秘方,沒這個秘方我們就造不出來這東西。」張曉平說道。
趙強想起李剛也曾提到,滿清的士兵最怕紅夷大炮,他暗自思忖:「我這民團要是購買大炮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批准,八成得讓我把這些大炮給支援前線嘍。但是有好東西不用也太可惜了,愛誰誰,先買來再說,反正錢都是皇上的。」想到這兒,他對張曉平說道:「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現在我正在編練民團,想買幾尊這樣的大炮你辦的來嗎?當然了,錢不是問題。」
張曉平還未說話,蘭汀在旁插話道:「這有什麼難的,那些紅毛鬼就在台灣,他們的船上就裝著這些大炮,只要銀子給足了,他們就把船上的炮卸了,賣給我們。不僅是炮,還有火槍什麼的。」
「哦?你好像還還挺內行的?什麼都知道。」趙強笑道。
「那當然了!我跟著大伯乘船到過台灣,見過那些紅毛鬼,還上他們的船上去看了。那些紅毛鬼可有意思了,上來先鞠躬,還捉住我的手親,羞死了,大伯說那是他們那裡的見面禮。他們還男的和女的摟在一起跳舞,真不害臊。哈哈哈哈!」回憶起那次遊歷的經歷,蘭汀活躍起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趙強也覺得挺有意思,坐在那裡聽的入神。
「呦!還道我們家老爺忙什麼軍國大事,卻原來是在這裡聽故事呢!」隨著一聲尖酸的話語,彩鈴兒從影壁牆後面閃身出來,臉上掛著明顯裝出來的微笑款款的走了進來。
彩鈴兒是這裡的老主顧,和張曉平等相互之間熟悉,這裡的貨品新奇,她沒少在這裡花銷銀子,張曉平也知道她是趙強的夫人,在價格上暗中給了很低的折扣,不過彩鈴兒並不知情。今天下午,趙強走後,彩鈴兒閒的無聊,上街轉悠,就便來這裡看看有什麼可買的,因她是熟客,所以夥計直接把她請進了後堂,不成想正好看到趙強不錯眼珠兒的盯著人家蘭汀聽故事呢,這彩鈴兒不知道趙強和張曉東、張曉平他們之間的關係淵源,以為趙強成天借口學習兵法卻是在這裡跟小姑娘聊天講故事,不由得醋海翻波,這段時間以來的不滿也一下翻騰出來。
張曉平見彩鈴兒來了,趕緊起身迎上去,說道:「是趙夫人來了,快快請坐,可巧兒趙大人也在我們這裡。」
趙強見彩鈴來了,不免有些尷尬,也不好直接解釋是因為忘了李剛生病才沒有去學習的事情,只乾笑一聲說道:「呵呵,我路過這裡,見有些稀罕物,正和張老闆他們商談採購軍火的事情。」
「是嗎!就這麼巧?是跟張老闆談,還是跟蘭汀姑娘談呀?是談採購軍火呀,還是談採購嫁妝呀?要不介就是學那紅毛鬼,也摟摟抱抱的跳舞呢吧?」彩鈴兒夾槍帶棒的一通編排,幾人都聽出了她話中的醋意,弄得趙強和蘭汀都漲紅了臉,趙強心中惱怒,想彩鈴兒純粹是無理取鬧,說自己也就罷了,還把人家小姑娘一起捎帶進去,就有點過份了。當著外人他不好發作,遂向張曉平拱手說道:「呵呵,我夫人就是愛沒事兒開個玩笑,得!剛才我們說的那事就這麼定了,改天請你們到我府上敘談,今天我先走了。」說完也不理彩鈴兒掉頭就走,彩鈴兒弄了個大紅臉,也覺剛才的話有點過頭,趕忙應酬兩句,也灰溜溜的跟著趙強出來了。
到了傍晚時分,趙強從外面處理完公務回來,心裡還憋著氣,打算去找彩鈴兒理論,走到臥房門口,只見彩鈴兒正獨自坐在春凳上,一臉的悲慼,心裡一軟,打算斥責彩鈴兒的心思也淡了,他咳嗽一聲,邁步進了臥房,彩鈴見他回來了,趕忙起身伺候趙強寬衣安坐,兩人坐在一處敘談。
趙強盡量用柔和的語氣說道:「夫人,今天在珍奇閣你說話可有點過了,當著外人說那些話,傳出去可不好聽呀!」
彩鈴兒紅著臉說道:「老爺莫怪,我知錯了。不過我也是為了你好,想你畢竟是公公出身,在自家房裡任你怎麼胡鬧也是無礙,可如果到外面拈花惹草的,傳了出去到了皇上耳朵裡,可就是殺頭的罪名兒,你也該收斂些。」
趙強說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在意,我下午確實是去商談採購軍火的事情,再說你道那蘭汀姑娘是什麼人?那是我的把兄張曉東的女兒,按輩分還是你的侄女呢,你吃的哪門子乾醋啊?那個張曉平是張曉東的弟弟,也不是外人。」
在明末,倫理輩分的觀念很強,不同輩分的男女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親的,彩鈴兒知道趙強和張曉東之間的交情淵源,聽趙強這麼說,一下子放了心,喜道:「那你怎不早說,既是自家人,就該多請到府裡來走動,那蘭汀侄女與我年歲相仿,倒是可以一起逛街遊玩,我這不是又多了個伴兒嗎!」
「呵呵,你就知道逛街遊玩,我看改天家裡預備一下,請他們二人到家裡做客,你也好當面認了這個侄女。」趙強說道。
「行,這個事交給我。」彩鈴痛快說道。
這時候,一個丫鬟敲門進來,說道:「夫人,您該喝藥了。」
趙強心裡一驚,關切的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生病了嗎?」
彩鈴兒揮手讓那丫鬟退下去,關上房門,幽幽的說道:「我身體沒病,但是心裡有病!」
「哦?」趙強疑惑的看著彩鈴兒。
「不瞞老爺,自從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我這心病就落下了。我與你夫妻恩愛,多想給你生個一兒兩女的,在膝下承歡吶,可你是公公出身,是公公就不可能生育子女,否則讓皇上知道了,豈能容你!所以我悄悄的找中醫開了方子,吃這藥就會體寒不能生育。你是只圖自己痛快,卻不知為妻心中的苦楚。」彩鈴悲悲慼戚的說道。
趙強聞聽,心裡也是一陣氣苦,暗道:「老天爺怎麼就讓我轉世輪迴當了個斷子絕孫的太監呢,不成,就沖這個,老子早晚得離開崇禎!」他打定主意,溫言說道:「夫人不必愁苦,我們生逢亂世,以後的事情還難說的很,遲早有一天,咱們能脫離這亂糟糟的世道,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生他七個八個的小崽子,安安穩穩的過我們的小日子,如何呀!」
彩鈴也笑了,趙強形容的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一種日子,她一臉嚮往的說道:「要是能那樣就好了,我們就找到花果山似的那麼個地方,沒有人打擾,滿山都是果子,餓了就可以摘著吃,再生——,去你的吧,誰要生那麼多孩子,當我是老母豬嗎!」
兩人談笑一會,趙強想到彩鈴兒需要避孕的問題,想起自己當初學生理衛生的課程時,曾經和幾個壞小子私下討論過女人受孕的安全期問題,好像是例假的前七後八不會懷孕,他壞笑著將這種方法對彩鈴兒講了,彩鈴兒將信將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可靠譜嗎?」
趙強笑道:「嘿嘿,當然靠譜兒了,老爺我知道的事情多了,這算什麼呀,你放心好了,一準兒沒事。對了,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三天啦。」彩鈴兒含羞說道。
「那今天就沒事,來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