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趙強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他惱怒的起來開門,只見崔明、楊立昌、田精明等一干官員和隨從都在院子裡站著,楊立昌惶急的對趙強說道:「趙大人,在碼頭守衛的兵丁來報,有大批的饑民正在向碼頭集結,看樣子是想圍搶糧食,如何處置,請大人示下。」
趙強一聽,一下子火了,氣急敗壞的說道:「還能怎麼處置,還不趕緊到碼頭保護糧食去,丟了糧食,我們都得掉腦袋。」說完,也顧不得穿上棉袍,拔腿就走,崔明等一干人緊緊的跟在趙強後面。
碼頭上已經裝好糧食的馬車密密的排列在一起,兗洲府的守備帶著手下的官兵和蘇州府的官兵在馬車外面圍成一圈,保護著糧車。碼頭四周已經聚集了大批的饑民,但只是遠遠的分散在各處,三五成群的望著這裡,不敢近前,而更多的饑民正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的趕來。
趙強一行人急匆匆到了官軍圍起的圈子裡面,守備向他匯報,除了原先駐紮在這裡的1000名官軍、蘇州府帶來的500官軍外,他又將守城的官軍抽調了1000人,加上府衙的衙役等一共有近3000兵丁守護糧車,應該不會出問題。趙強這才略略放了心,他催促著說道:「崔大人、楊大人,我看別耽擱了,夜長夢多,趕緊整隊出發吧。」
「好,出發、出發。」崔明沖守備吩咐一聲,那守備立即召集趕車的車把勢們準備出發,眾士兵也都鬆了一口氣,開始整隊。就在這時候,災民們看到糧車啟動,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災民們竟不約而同的向碼頭擁過來,押糧的士兵見狀,趕緊又圍著糧車站成了圈,亮出兵刃,緊張的注視著壓過來的饑民。饑民們在距離士兵10幾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默默的站在那裡,黑壓壓的一片將碼頭圍的嚴嚴實實,對圈子裡的人形成一股巨大的威壓。趙強站在一塊栓馬石上向人群眺望,發現聚集在四周的饑民怕有幾萬人,而且遠處還不停的有饑民在向這裡湧過來。他從沒有經歷過這個陣仗,心裡不由得發慌,崔明和楊立昌等人也是心慌意亂,如果軍糧在他們的地界出了岔子的話,肯定是殺頭的罪過。楊立昌忍耐不住了,他跳到陣前,沖饑民喊道:「你們要幹什麼!啊!這是軍糧,誰要是敢打劫軍糧,滿門抄斬,快閃開!」
饑民們鴉雀無聲,沒有人應答,卻整體開始小步的向前移動,守糧的兵丁們嚇的一步步的後退,雙方距離越來越近,走在前面的饑民看到明晃晃的刀槍,畢竟有點膽怯,有的停下了腳步,可後面的人還在向前擁,饑民的隊伍開始有點混亂,這個時候,只要稍微有什麼東西刺激一下,這些已經急紅了眼的饑民就會蜂擁著衝上來,一場血腥的殺戮眼看就要爆發了。
趙強心裡比誰都急,丟了糧食是死罪,但是他也實在是不忍心看著這麼多百姓死在屠刀之下,他心裡恨死了這個楊立昌,要不是丫挺的將庫糧給私吞嘍,早點開倉賑濟饑民,何至於有今天這個局面呀。趙強正在那裡運氣,這個楊立昌也是倒霉催的,他見饑民要衝上來,慌的轉身跑進圈子,一把抓住趙強胳膊說道:「大人,大人,那些暴民要衝進來啦,怎麼辦,您得做主啊。」趙強看著楊立昌的醜惡嘴臉,不由的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心道:「老子全是他媽你給害的。」他劈手一掌將楊立昌打倒在地,轉身冷不丁的從站在身後的一名侍衛手中奪過一把腰刀,怒罵一聲:「我劈了你個王八蛋!」手起刀落,竟一刀將楊立昌腦袋砍了下來,鮮血從楊立昌的脖腔子噴出來,濺了趙強一臉。崔明、田精明、兗洲守備等幾個官員看到這個情景,都嚇呆了,守糧的士兵和老百姓們也都楞在那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趙強被鮮血激起了性子,連害怕都忘了,他雙眼血紅仰天叫道:「操你大爺,反正老子來這世上也是白賺來的,死就死了,大不了還回去當我小混混去。」他拎著腰刀,瞪著崔明和那守備說道:「二位,我是皇上欽命的欽差,負責押運糧草,這批糧食就是我說了算,對不對?」
崔明盯著趙強手裡的腰刀,那刀還滴著血,嚇的篩糠一樣的哆嗦著說道:「自然是大人您做主,大人您做主。」
「好!今天本欽差要代天行令,賑濟災民,皇上那裡自有本官一人擔待,決不牽累旁人。誰敢違命,他就是下場。」他用刀指了一下倒在血泊裡的楊立昌。
聽趙強要放糧賑災,崔明先是吃了一驚,旋即想道:「這樣也好,如果真的打起來,饑民人數眾多,而且都急紅了眼,說不定官兵還真不是對手,要是那樣,自己免不了遭殺頭之禍,如今這個二百五將這個罪過攬了,那自己就可以脫了干係。」想到這兒,崔命躬身說道:「趙大人是欽差,代天行令,既然大人決議如此,下官不敢不從。」那兗洲守備同崔明一樣的心思,也趕忙點頭稱是。
「好!」趙強俯身拎起楊立昌的腦袋,跳到一塊栓馬樁上,面對著眾饑民揚聲叫道:「鄉親們!大夥兒聽我說,皇上有旨,要各地官府開倉賑濟災民,可這個楊立昌居然敢抗旨不遵,私吞庫糧,戕害百姓,現本欽差已經查明他的罪行,將他就地正法啦!」說著他將楊立昌的頭顱高高舉起來,轉著圈讓大家看,人群一陣騷動,但很快就又安靜了下來。
趙強將楊立昌的人頭扔到地上,又扯著嗓子接著說道:「吾皇有好生之德,要本欽差沿途考察民情,救民於水火,本官奉皇上的旨意,決定在兗洲放糧賑濟,就在校場開設粥棚。請鄉親們到校場去集中,等候救濟。」
話音剛落,只聽人群中一個聲音叫道:「欽差大人在這兒,他們賑濟,您一走他們就用麩子糊弄我們!」
「對,欽差大人你不能走,你一走他們就變卦啦。」一些人跟著叫嚷起來。
趙強腦瓜一轉,說道:「大伙安靜,聽我說,定山縣令張浩張大人是個好官,為民請命,被楊立昌抓了起來,我就讓張浩張大人負責賑災救濟事宜,大夥兒一起監督他們,如再有敢私吞官糧的,就是違背皇上的旨意,人人得而誅之,這麼著可行?」
大伙聽了趙強的話,都靜靜的站在那裡,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人群最前面的一個老頭率先跪倒在地上,口中叫道:「吾皇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經他一帶動,饑民們紛紛跪倒在地,山呼萬歲。人群之中只有幾個人不肯下跪,他們就是私下組織饑民搶糧暴動的人,今天這些饑民就是他們暗中串聯和組織來的,他們本想鼓動饑民搶了糧食,殺了押糧的官員,然後順勢組織農民起義,可趙強這一番措置使他們的計劃破產了。見眾人都下跪叩頭,自己幾個人在人群中倒顯得鶴立雞群一般的顯眼,也只好勉強的跪了下去。
趙強見效果達到了,大聲說道:「眾鄉親們快快請起,這就到校場去吧。」說完他跳下樁子,一疊聲的吩咐安排粥棚的事情。崔明等人見趙強將眼前的危機解了,也不由得寬了心,自然全部聽從趙強的調遣。
趙強帶領眾人到了校場,那裡的幾口大鍋已經在架火燒水煮粥了。不一會兒,張浩以及其他在府衙門口示眾的村民代表被帶到校場,趙強當著崔明的面對張浩說道:「張大人,那楊立昌私吞庫糧,對抗皇上旨意,已經被本欽差殺了。本欽差念你清廉愛民,敢於任事,現任命你暫時署理兗洲知府,專門負責賑災事宜,我給你留下500擔糧食,用來賑濟饑民,此事你要辦好,如果膽敢營私舞弊,楊立昌就是你的榜樣,聽清楚了嗎!」
張浩跪倒在地說道:「多謝欽差大人信任,下官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如果有什麼差池,請大人唯下官是問。」
這時候,只聽一梆鑼響,前面已經開始捨粥了,趙強親自看了一會兒,見秩序井然,沒有什麼亂子了,這才放了心。他沖崔明抱拳說道:「崔大人,方才事情緊急,在下多有冒犯,萬望大人見諒。」
「哪裡,哪裡,趙大人果敢機智,解了危機,本官佩服。」崔明說道。
「那我們就不必再耽擱了,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押運糧車上路吧。」趙強說道。
「一切都遵欽差大人吩咐,不過下官出來的匆忙,可否容我回府一趟,大約半個時辰就陪大人出發。」崔明說道。
趙強道:「也好,我這裡先做些準備,等大人到了,我們一起出發。」
告別了崔明,趙強帶著田精明等人往碼頭走,田精明緊緊跟在趙強身後,他同趙強交好,佩服趙強的膽識,但是趙強擅殺朝廷四品大員,不請旨就將軍糧拿來賑災,犯的都是死罪,不禁為趙強擔心。走到僻靜處,田精明悄聲問趙強道:「趙大人,下一步您有什麼打算呀?」
趙強一楞,轉頭看到田精明的表情,一下子警醒過來,自己已經犯了死罪,田精明分明是提醒自己趕緊想辦法。他回頭掃了一眼,幾個錦衣衛和蘇州府派來的押糧官就跟在後面,他想現在老子是欽差,這些人都聽自己的,可自己如果逃跑,他們恐怕就要抓我了,逃跑恐怕不行,得想別的輒。
他思考了一下,對田精明說道:「老田,我知道自己已經犯了死罪了,不過呢,也不是沒有解救的法子。」
「哦,大人有什麼辦法,願聞其詳。」田精明說道。
「我這次把皇上急需的糧食給賑了災了,皇上肯定生氣,所以要解救我,必須得倒騰出糧食來,我想請你現在就趕回蘇州去,張曉東庫裡不是還有幾萬擔貿易來的糧食嗎,最好能盡快發運進京,只要能及時運到,皇上一高興,說不定就能饒了我一條小命兒。」說著,他從懷裡將自己路上收的銀票全掏出來,遞給田精明說道:「這裡是10多萬兩銀子,在蘇州我還存了一些東西,你拿了去給張曉東,告訴他,這些糧食就算是我從他那買的,如果不夠,就請他看在兄弟的面上先把糧食給了我,你告訴他,這是我的救命糧食!」
田精明也早就想到這一條了,見趙強自己提出來,趕緊說道:「趙大人,這個辦法我估計著有用,憑著皇上對您的恩寵再加上這些糧食,說不定能放您一馬。我看事不宜遲,我這就動身去蘇州,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誤了您的事兒。」說完,他扭頭看了一眼,見其他人離的挺遠,又小聲對趙強說道:「趙大人,在下多提醒您一句,這個事情您得趕緊向皇上匯報,我估摸著崔明他們肯定會很快向皇上匯報的,而且八成會把罪過兒都安的您頭上。據我所知,皇上最恨別人騙他,所以實話實說反而會好。」
趙強點點頭,說道:「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田精明不再耽擱,起程去蘇州了。
趙強到了碼頭,隨從人員已經將趙強的個人物品送到了,那兗洲守備正指揮著官兵整隊,過了一會兒,崔明趕來了,正像田精明判斷的那樣,這個崔明離開這會兒是回去給崇禎寫折子去了,在奏折裡,他把損失軍糧的責任全部推到趙強身上,說趙強利用欽差的身份逼迫山東方面賑災,他和楊立昌極力勸阻,結果楊立昌被趙強殺死,自己也遭到挾持,說趙強還擅自任命犯官張浩負責賑災事宜,云云。寫完奏折,他指派一名親信親自將奏折緊急遞送京城,然後才趕到碼頭。
糧車隊伍整好,可以出發了,趙強忽然想到了那個被抓起來的青年書生,想到應該把這個人帶上,說不定能有用,他對兗洲府的官員說道:「對了,那個要聚眾造反的人還關在天牢裡呢,這是個朝廷欽犯,應該押送回京,你們去把他給我提來。」
兗洲府的官員都害怕趙強,聽到吩咐,趕緊去提人,只一刻鐘的工夫兒就把那年輕書生押來了。那書生被鎖鏈栓著,衣服已經被撕成了布條,身上和臉上都有明顯的血跡,顯然是受了酷刑,樣子十分狼狽。趙強見狀,心裡不由得有些同情,他吩咐將此人押到自己的馬車上,然後吩咐隊伍開拔,加速行進。
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趙強的馬車走在隊伍中間,幾個錦衣衛騎馬在馬車兩側跟隨。趙強坐在車裡的軟坐上,那書生坐在對面,垂著頭蜷縮著倚在角落裡。
這個書生名叫李巖,是個秀才,後來投奔李自成,成了他手下的一名重要的謀臣,李自成在潼關兵敗,隊伍被打散了,李巖帶著殘部逃到河南老家隱匿起來。今年北方大旱,饑民遍地,李巖覺得這是一個重新崛起的好機會,他一邊派人到商洛山中去同李自成聯絡,一邊帶領親信在北方幾省秘密活動,相機發動起義,他自己來到山東境內,本來打算好趁著趙強押運糧食路過兗洲的時候,組織暴動,乘機將糧食搶了,再利用糧食吸引更多的饑民參加起義隊伍,不想由於事機不密,自己反倒被抓進天牢。
趙強看著李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巖勉強抬了一下頭,瞪了一眼趙強,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叫李友。」
趙強見李巖神情委頓,估計是受刑再加上挨餓鬧的,他撩開轎簾對侍衛吩咐道:「給我找點兒乾糧來。」
侍衛趕忙從包裡拿出翻出兩個饅頭和一大塊牛肉,送到車裡。趙強將食物放在面前的矮几上,說道:「餓了吧,吃點兒吧。」
李巖顯然是餓極了,也顧不上客氣,用帶著鐵鏈的雙手抓起饅頭就吃,由於太干,幾口下去,竟被噎的咳嗽起來,趙強給立友倒了一杯茶,說道:「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呵呵。」
李巖端起茶喝了,然後又低頭風捲殘雲一般很快將面前的食物吃得一乾二淨,吃完了抹抹嘴,掃了一眼,沒有其他東西吃了,就又向先前那樣倚靠在角落裡了。
趙強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沒吃飽是吧,先墊巴墊巴,餓的久了,一下吃太多會死人的。」
李巖抬起頭,有點不屑的看著趙強說道:「你就是那個小太監欽差吧於肚子裡有食,他說話也有了力氣。
「不錯,就是我,怎麼著!看我歲數小,不服是吧?」趙強微笑著說道。
「你就是那個靠講故事得了皇帝賞識的小太監,那昏君竟讓這麼一個小孩子來押運軍糧,真是昏聵至極。」李巖自認已經沒有生還的希望,所以說話也是毫無顧忌。
「呵呵,小孩子怎麼了?你還不是著了老子的道兒,落到我手裡了。再說,你私下張羅半天,想搶了我的軍糧,告訴你吧,沒戲,我這不是安全上路了嗎?」趙強鬥氣的說道。
李巖因在獄中,並不知道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也在心裡納悶兒,自己那幫手下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這麼讓這批糧食安全的上路了不成!還是預備在半路上下手?
趙強看他疑惑的神情,不禁得意的說道:「哈哈,暈菜了吧,實話告訴你吧,老子今天上午把楊立昌當著幾萬災民的面兒給殺了,還拿出部分軍糧捨粥賑濟,老百姓不會跟你們一起反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李巖心裡明白了,他不禁佩服趙強的膽識,不過如此一來,自己發動饑民起義的事情肯定是泡湯了,內心又不由得一陣失望。他疑惑的問道:「這是軍糧,是皇上下旨讓你賑濟的嗎?」
「不是,我是欽差,帶天巡狩,這點兒事兒我能做主,沒事兒。」趙強硬著頭皮吹牛道。
「恐怕不會沒事兒吧?你不奉旨就放糧,這可是殺頭的罪。」李巖說道,他心裡清楚朝廷在西北前線缺糧,恐怕這個小太監要腦袋搬家了,他靈機一動,要是能說服這個小太監歸降闖王,那自己可以利用他,說不定還能在半路將糧食劫了。想到這兒,他微笑著沖趙強說道:「你此番放糧,活人無數,在下萬分佩服,可是你如此回去,恐怕皇上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勸你還是早做打算。」
趙強聽了此話,也不再繃著勁兒,神色黯然的說道:「能有什麼辦法呀,你看這裡裡外外的都是皇上的人,我想跑也跑不了呀,再說了,就是跑了,我能上哪啊?聽天由命吧,說不定皇上不殺我呢。」
李巖聽趙強這麼說,覺得有戲,思量了一下說道:「當今皇上昏庸無道,大明江山岌岌可危,改朝換代是早晚的事情,我勸你不要再對崇禎報什麼幻想,趁早改換門庭,將來還可以安身立命。至於往哪跑嗎,我看可以投李闖王,闖王仁義愛民,鏟奸除惡,救民於水火,是不可多得的聖主,深受人民愛戴,遲早能奪下這江山!」
趙強猜到這個李友肯定是李自成的手下,他想起當初學歷史課的時候專門分析過歷代農民起義失敗的原因,其中的例子就是舉的李自成起義失敗的事情,於是說道:「要說大明朝江山不保這個我信,但是李自成能奪了江山卻未必。從現在看,李自成可以殺土豪、分田地,不讓老百姓繳稅,但是他一旦當了皇帝呢,你就肯定他還能那麼愛民,他還能不收稅,不收稅他和那些大臣們吃什麼呀?你就能肯定他手下的大臣們就能各個廉潔奉公,不貪污腐敗,你就能肯定他就不三宮六院、錦衣玉食,要不為這個他奪這江山幹什麼呀!」
趙強一連串的質問讓李巖吃驚不已,以他對李自成為人的瞭解,趙強說的這些事情十有八九都會發生,而這些問題是他一直都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的事情。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敢肯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此次回京凶多吉少,現在想辦法逃了才是正途。」
趙強問道:「怎麼逃啊,這左右都是皇上的人,你有什麼辦法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只要你有這個心,我們就可以一起想辦法,一旦有機會我們就逃走,怎麼樣,至於逃走以後的去向,你可以自行選擇,我會盡力幫助你。」
趙強默默的點點頭,說道:「看看再說吧。」說完,他探頭出去叫道:「來人,把這個欽犯的鐐銬打開,他已經同意投降朝廷了。」——
糧隊一路疾行,第二天就出了兗洲府地界到了山東濟洲府的境內,濟洲府的官員帶著營兵在邊界等候,護送糧隊過境,車隊前行,趙強發現越來越多的饑民開始在車隊後面跟隨,等到了濟洲城郊的時候,只見從城裡又湧出大批的難民,一前一後的又將糧車團團圍住了,原來趙強在兗洲放糧的事情已經傳到了濟洲,這裡的饑民也自發聚集起來等候放糧,山東其他各洲和直隸的饑民也正從四面八方朝這兩個洲府彙集。趙強得到報告,下了馬車,包括崔明在內的所有地方官員都看著他,請他決斷。趙強爬到馬車上,站在車轅上四下瞭望,只見四周都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災民,黑壓壓的站在寒風裡,人數比上次的還多了幾倍,看來是滿山東的饑民都得了信兒趕來了。眾人也發現了趙強,沉默了片刻,只聽人群中一個婦女的聲音哭喊道:「欽差大人,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給您跪下了!」隨著這一聲叫喊,所有的災民都呼啦一聲跪倒在地,哭聲震天。
趙強心裡一陣激動,心道:「如果捨了我一條小命,能救活這麼多人,也算是夠本兒了,操,反正老子伸頭是死,縮著頭也是死,乾脆就他媽英雄一把吧。」他立即高聲喊道:「鄉親們,我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賑災的,請大夥兒到校場去,官府這就放糧賑濟。」說完,他跳下馬車,表情嚴肅的對濟洲知府說道:「昨天在兗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是、是,下官聽說了。」那知府恭敬的說道。
「知道就好,現在我命你立即開粥棚賑濟,糧食我這兒有的是,不過我得提醒你,這些糧食必須全部用到老百姓身上,但凡有一星半點兒被私吞了,楊立昌就是你的榜樣!」趙強惡狠狠的說道。
「是、是,下官謹遵大人吩咐。」那知府嚇的頭上冒汗,偷眼看了一眼旁邊的崔明,崔明一臉無奈的站在那裡。
趙強見這裡饑民太多,索性將一多半的糧食都留給濟洲府,然後也不進城,直接催動車隊繼續進發。又走了兩天,車隊已經出了濟洲府,正行進間,只見前面道上塵煙四起,不一會兒,一隊騎兵約有500多人來到了近前,這些騎兵一律是錦衣衛的服色,當先一員將官赫然是崇禎皇帝駕前的錦衣衛副指揮使樊虎。糧食車隊停了下來,趙強一看,估計是崇禎得到消息,派樊虎來抓自己了,他跳下車,來到隊前,沖樊虎拱手說道:「樊大人你好啊。」
樊虎跳下馬,上前握住趙強的手說道:「趙大人一路辛苦呀,我是奉旨來護送糧隊進京的。」
「哦,皇上不是命你來抓我的呀?」趙強奇怪的問道。
「趙大人何出此言啊,皇上接到您在兗洲報送的折子,聽說有匪人預謀搶糧暴動,非常焦慮,所以命我帶500名精兵前來接應,好在沒有出事兒,這回我放心了,糧食押運到京,趙大人可是奇功一件吶!哈哈哈哈。」
「是這麼回事呀,這麼說我現在還是欽差?」趙強問道。
「當然啦,我等都得唯您命是從。」樊虎說道。
趙強心裡嘀咕:「看來崇禎是先收到我的折子了,不過抓我的人肯定已經在路上了,雖然自己還是欽差身份,但是有樊虎在,自己想跑是肯定沒戲了,反正也是沒命,索性做個好人,將那李友放了算了。」想到這兒,趙強對樊虎說道:「樊大人,這回煽動饑民搶糧的欽犯我已經抓到了,就在我的車上。」
「哦!那又是大功一件呀!」樊虎高興的說道。
「呵呵,這個事情我已經告訴皇上了,經過我在路上一番開導,此人已經答應歸降朝廷,所以我想把他放了,讓他到匪軍裡面做內應,如何呀?」趙強試探著說道。
樊虎覺得趙強這樣做不妥,可聽趙強的意思,這個事情皇上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敢提什麼意見,只好說道:「在下一切全憑大人做主,大人說放得,那就是放得。」
「好,來呀,將那個欽犯放了,給他一匹馬,再給他點銀子做盤纏。」趙強吩咐道。
李巖見趙強冒死放了自己,還送了盤纏,心中感激,只遠遠的沖趙強抱了抱拳,逕自上馬走了。
崔明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已經明瞭趙強的心思,他同樊虎見了禮,說道:「樊大人,有您帶兵保護糧車,在下總算可以解脫啦,眼看就出了山東地面兒,不如就在此地交割了差使,您看如何呀?」
樊虎笑道:「好說,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崔大人一切儘管放心。」
隊伍繼續前行,趙強方將自己沿途殺官放糧的事情對樊虎說了,樊虎從心裡佩服趙強的膽色,但職責所在,也不敢就私自的放了他,不禁暗暗替他著急。隊伍到了直隸境內,在路過縣衙的時候,趙強發現縣衙門口停放著一輛木籠囚車,心想:反正也是跑不掉了,那就做的乾脆點兒,主動請罪說不定皇上能網開一面呢。他吩咐人將自己戴上鐐銬,鎖進囚車,跟著糧隊押送進京向崇禎請罪。
欽差大人在兗洲殺官放糧,自帶鐐銬赴京請罪的消息立刻轟動了山東、直隸和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