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三國 第二卷 我生之後漢祚衰(下) 第一百四三章 喪盡天良
    劉備和吳懿的這次聚會並沒能瞞過在成都頗有勢力的張家,不過很可惜,此時的張松卻在收到相關的消息後,認為大事已定,除了叫人秘密的保護好劉璋,嚴加戒備以外,並沒有將劉備等人的消息告訴劉焉。

    劉備在平時的表現,雖然也是頗有才能之輩,特別是拉攏人心上是絕無僅有的,但是有一個小毛病就是膽小怕事。一般情況下,只要對方不是做的太過分,就不怎麼會反抗。正是由於劉備這幾年的雌伏,張松已經對他過於放鬆了戒心,在心中總覺得劉備不足懼,所以根本就沒想過這麼個一直被認為老好人的傢伙會有兵諫的舉動,他還是繼續和劉璋等人一起,吟詩做賦,品花論酒。

    這邊的劉備在吳懿的陪同下,悄悄的去安撫和吳懿一起鎮守成都的孟達等人,當然少不得擺上一桌酒宴,來聯絡聯絡感情了。

    他們這邊是酒宴不斷,遙遠的青州大地上可是早已進入了最危難的時刻。

    當初曹操輕易的將青州黃巾掃平,並且馬上進行了屯田政策,不過這一切想養活十幾萬軍隊實在是有點困難了。當初曹操如果不管公孫度的軍隊,及時得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糧食生產中,那還有可能解決糧草危機,但曹操決定攻擊公孫度軍和袁紹軍的行為,卻讓他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中。

    不過此時的危機雖然嚴重,但還不致命。畢竟青州也是富饒之地,只要妥善處理,保證軍隊的糧草還是勉強能做到的,可問題是曹操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繼續下令攻擊周邊的郡縣,這樣持續的作戰,又那裡是兵多糧少的曹操軍所能承受的。當他在完全佔領北海東萊二郡,正準備繼續攻擊琅邪郡時,軍糧供應不上的問題終於暴露出來了。這兩郡的糧草只能自給,根本沒有富餘,讓曹操本來準備依靠這兩郡糧草來繼續行動的計劃擱淺。雖然曹操很想將除平原外的青州全境打下來,但是糧草供應不上還是讓他沒有絲毫辦法。

    只得立刻下令全軍在青州軍屯,進行糧食生產。同時利用在征剿黃巾時所繳獲的財物,從糧草充足的豫州徐州等地購買糧草,以應付眼前的需要。

    豫州徐州等地的糧草是很充足,但是曹操的錢財卻只能買很少的糧草,勉強能保證軍士不致餓死。至於已經被曹操將糧食徵集一空的平民百姓,他們就只能靠搜索野菜樹皮來充飢了。官府開設的粥場?對不起,曹某人現在不搶老百姓手中的野菜就不錯了,哪裡還可能給你施捨!平民百姓遭到這樣的待遇,當然就會準備南下或西進,準備逃荒去富庶的地方。

    不過這樣也不行,曹操知道在亂世中最不重要的老百姓,但最重要的也是老百姓。這些人在自己手裡可能是累贅,到了別人那兒就可能是生力軍了。所以他很果斷的下令,禁止境內的老百姓逃荒去外地!就算餓死,也得讓這些人餓死在自己的地盤。

    可憐的青州百姓,本來黃巾來劫掠時,雖然殺人放火,但只要能逃過他們的殺手,就不是很難活命,現在因為曹操的到來,卻不得不活活的餓死在青州這塊土地上。

    應該說,剛開始餓死的人還是比較幸運的,他們根本沒看到後來發生的事情。當其他州郡還能好酒好肉的開宴席時,青州這邊卻發生了人類歷史記載中最令人髮指的事情。

    黃巾劫掠到的錢財還是不少的,但曹操也不可能全部拿來買糧食,就算全部拿來買糧食,這些糧食也不夠十幾萬大軍的消耗。所以剛一過五月,曹操軍的糧草就再次告急了。就在曹操和他的謀臣將領們為此事煩惱時,臧霸在泰山境內的一處軍營發現的事情,讓曹操找到了一絲靈感。

    話說那臧霸和他的部隊是盜匪出身,本來靠劫掠境內過活,生活自然沒什麼問題。但接受了曹操的招安後,就不能再繼續搶劫了,臧霸每天除了在軍營中訓練士卒,就是乾等著吃飯。由於軍糧越來越少,連他這個將領都已經有好幾天沒吃上飽飯了。

    想不到投降後的生活反而不如投降前的生活,臧霸難免有點怨氣。屋中也待不住了,乾脆到各處軍營巡視一番,免得那些賊性不服的傢伙又出去搗亂。

    其實這樣的搗亂臧霸歷來是不大管的,一則是現在平民百姓家裡根本就沒什麼東西可搗亂,想劫掠都沒東西劫;要他們對還有點東西的豪門富戶動手,他們又還沒這個膽。也就做做調戲良家婦女這樣的事什麼的,不過這樣的時期,良家婦女皮包骨頭的形象,實在難以讓這些士卒提起「性」趣,所以臧霸這次只是想找幾個士兵發發火而已。

    「站住!你們去幹什麼了?」臧霸剛到軍營附近,就聞到營門外兩個士兵身上傳來的肉香味。

    這些小兔崽子太是不像話了,說過幾次了,叫他們不要去招惹那些豪門富戶,就是不聽,今天竟然還搶了一塊肉過來,真是在找死。

    「拜見將軍!」兩個小卒匆忙的向臧霸行禮。

    「說!你們去幹什麼了,身上的肉那兒來的!」

    兩個士兵本來還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聽到臧霸提起肉的事情,臉色馬上嚇得慘白,其中一個更是嚇得雙腳一軟,對著臧霸就跪下磕頭道:

    「將軍恕罪!將軍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哼!再也不敢了,還想有下次嗎!」臧霸獰笑著,手已經撫向了腰間。

    另一個士兵也是被嚇壞了,剛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現在看到臧霸把手伸向腰間,熟知臧霸為人的他們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也慌忙對著臧霸跪下,取出懷間的一個油包,雙手奉上道:

    「將軍恕罪,我們這幾天實在是餓的不行,才想出此等下策,還請將軍恕罪!」

    「餓的不行就敢去招惹那些豪門了?」臧霸已經緩緩的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剛剛拔出一半,突然有所發現的疑問道;

    「哼!還說餓得不行了,看你們紅光滿面的樣子,那裡像餓得不行的樣子,難道你們一直在偷食?」

    怎麼可能一直偷食而不被主人發現呢,就算他們有這麼強的本事,泰山境內現在也沒經常能吃上肉的人家呀。

    那兩個士兵一愣,似乎不明白臧霸的話中的意思,不過後面的那句問話他們還是聽懂了,第二個士兵答道:

    「回將軍,我們不是很早就開始的,也不過才十來天而已!」

    看到臧霸有饒他們的一回的意思,慌忙將手中的肉包扔在地上道:

    「將軍若是不喜歡,我們今後決不會再去殺人了!」

    「什麼?再去殺人,你們搶了肉還殺人?你們劫殺了那戶人家?」臧霸隱隱覺得有那裡不對。

    「呃!這個,我們,我們沒有搶劫!」兩個士兵的額上流出來汗水。

    原來將軍並不知道真相呀,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哼!」臧霸一聲冷哼,上前撿起那個油包。

    自己也已經有幾天沒吃到肉了,這群小兔崽子,竟然這麼浪費。

    打開油包,裡面是一塊香噴噴的肉塊,臧霸也不管那兩個士兵的臉色,直接一口就咬在了那塊肉上。

    「嗯!好吃,好久沒吃過這樣的肉了!真是好吃,就像當年……」

    臧霸正在吃肉的動作一噎,好不容易將口中的碎肉嚥了下去,沉聲問那邊驚慌失措看著他的兩個小兵:

    「這是什麼肉?」

    「這,這是米肉!」兩人惴惴不安的答道。

    「米肉?」臧霸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肉包好,有點傷感的道:「原來是米肉呀!」

    米肉,就是吃米之肉。說直白點,就是人肉。

    臧霸對於米肉的滋味並不陌生,他是曾經一個強盜,當然也幹過強盜行徑了。強盜會殺人放火,在一些人的傳說中,他們還是吃人的惡魔。實際上,臧霸還真的吃過人肉。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以前經常在要挾刑問一些客商時,挑取他們身上細嫩的肉當場烤了來吃,所以剛才一嘗到這肉的滋味,就猜到是什麼了。

    雖然吃過人肉,但他從來沒有為了吃人肉而去殺一個人。現在咋然聽到手中的肉,竟然是眼前的兩個小兵將人殺了取來的肉,就算是臧霸這樣殺人不眨眼的盜匪,也是忍不住有點傷感。同樣是人,竟然被淪為了一道充飢的菜。

    「算了!你們起來吧!今後莫要再去殺人了!」臧霸揮了揮手。

    這些士兵也是餓得沒辦法,臧霸可不願意為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死人去懲罰自己的士兵。但是主公當初說過,這些平民是主公的產業,可以打,可以罵,但是盡量得讓他們活下來,讓他們為自己幹活。所以這件事情應該是不能經常做的,不過那些即將死的人,應該還是可以作為廢物,進行適當利用的。

    看了看手中還有一小半的肉塊,臧霸也一古腦兒的扔進了嘴裡,不吃白不吃,留著也是浪費。

    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但沒想到他很快就傳到了曹操的耳中。

    「宣高!聽說你軍中最近糧草充足呀?」曹操笑著問匆忙從泰山趕來的臧霸。

    臧霸是一個很識時務的機靈人,馬上就明白了曹操話中的意思,知道他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了。只是看看坐在旁邊一臉正氣的毛玠滿寵等人,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這個,這,是找到了一些充飢之物!」

    「哦!是何物呀?可否傳於全軍共享?」曹操還是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

    「呵呵!這個,那個,是肉乾!」臧霸還是不敢直說。

    「哼!什麼肉乾!我看是人肉吧!」旁邊毛玠突然戰起來,對著曹操作揖道:「主公!這臧霸目無王法,天良喪盡,竟然以同類為食,請主公將此凶殘之人處死!」

    「唉!孝先先莫急,如今諸軍之中,只有宣高的部隊還保持著絕對戰力,我們還是先聽聽宣高的解釋吧!」曹操歎了一口氣,寬容的道。

    但看向臧霸的目光中卻帶了一絲鼓勵。

    臧霸機靈著呢,馬上心神領會的道:

    「孝先先生!這樣的事情,那裡是臧霸主動願意幹的呀,實在是當初將死的人太多了,就連我們的士卒中也有人餓的無法忍受,在此情況下,民間早已經有人偷食屍體!而那些即將餓死的人得知軍營中的士兵也缺糧挨餓的時候,都紛紛的表示,就是死,也願意死在我們這幫把他們從黃巾賊下面解救下來的英雄,紛紛獻出僅存的肉乾。嗚呼,他們真英雄也!」

    「你……你……」毛玠手指顫抖著指著臧霸,氣得說不出話來。

    「主公!」毛玠實在氣的受不了了,只得向曹操求救。

    「唉!」曹操歎了口氣。

    這個臧霸也實在不會說謊,你要說他們主動獻身也行,但是什麼不好說,偏要說把他們從黃巾賊中解救出這件事。我們是從黃巾賊中解救了大量的災民,但是你的部隊本來就是盜匪,平常除了搶劫,那裡去打過什麼黃巾呀。還裝文人來個嗚呼,唉,要不是現在需要你當擋箭牌,我馬上就讓你嗚呼哀哉。

    「孝先,你太激動了,還是先下去休息一下吧!這件事容我在考慮考慮!」曹操無奈道。

    對於臧霸說的那個肉乾的解釋,曹操覺得很有趣。

    其實早在五月份剛開始買糧的時候,曹操就已經在考慮如何解決後續的糧草問題了。他對自己的情況很瞭解,知道不用一個月,就會沒錢繼續買糧草。即使再拼拼湊湊過一個月,也沒法完全的渡過秋收前的這段時節。更關鍵的是,就算秋後,自己的糧草還是會不足。如果不適當存糧的話,等到來年開春,糧草就會再次消耗的差不多了,到時沒糧的自己,就又沒法征戰了。

    想要明年有機會征戰,就得在這個秋天盡可能的存糧,存糧的方法當然是盡量找到一些糧食的替代品了。曹操眼光獨到,他早就打過那些饑民的主意了。士兵要吃上樹皮草根,肯定也是能夠填報肚子的,但想要有力氣卻很難。肉不但容易飽肚,吃了以後也更有力氣,絕對是最佳的替代品。這些饑民留在自己境內空耗糧食,如果讓他們去外地的話,又會成為別人的兵源。現在能夠那樣處理他們,絕對是對自己非常有利的。

    唉!要是現在有一點糧草,那自己就能搶在秋收前去攻打徐州,將徐州的糧草納為己用,可惜現在自己沒一點糧草。等到秋收以後,自己手中到是有一點糧草了,只是那時冬天來臨,根本沒法打仗了。到明年春天,還是會缺糧,如果沒有足夠的糧草維持戰力,就根本不可能前去攻打徐州,給自己的部隊奪得今後半年的糧草,所以現在已經是不得不使用臧霸的這種「肉乾」了。

    「宣高!既然你容易得到肉乾,那就給其他部隊也準備一點吧!你意下如何?」曹操盯著臧霸的眼睛問道。

    「啊!這個,當然可以,只是恐怕沒有那麼多人願意獻上肉乾呀!」臧霸驚訝的道。

    想不到竟然不用受責罰,主公對自己真是太好了,自己一定要竭盡全力,報效主公的知遇之恩。

    「哼,這樣吧,我表你為泰山郡守,授權你管理前往徐州豫州的邊界,准許你對企圖越界的青兗兩州之民便宜行事!」曹操冷聲道。

    「諾!」臧霸興奮的領命。

    想不到不但沒有追究自己的責任,還白白的得了一個官職。

    看到曹操放任臧霸離去,坐在下面的滿寵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等臧霸走遠了,曹操才微笑著問滿寵:

    「伯寧為何歎氣呀?」

    「主公大才,欲成大事當然不擇手段。只是這次臧霸之事已經在青州名士中廣為流傳,主公現在放臧霸回去,定然讓那些本來已經準備投效之人喪失投效之心呀!」滿寵歎道。

    「哦!伯寧的意思是國子尼先生等人已經願意投效與某!」曹操興奮的問道。

    「不錯!只是他們現在恐怕已經不再願意了!」滿寵無奈的道。

    曹操聽了到也是一陣錯愕,這國淵等幾人。都是青州境內的大賢,當日自己一打下青州,就特意的上門前去延請,結果卻被委婉的拒絕了。後來就叫外交天才滿寵經常前去聯絡感情,找機會就將他們拉攏過來,想不到這次快要成功了,竟然出了這麼一件事。

    不過要是兩者之間讓他選擇的話,他還是會繼續選擇這樣的決定。國淵等人雖然是大才,但並不能對自己起根本性的影響。那十幾萬士卒就不一樣了,這可是真正可以給自己提供起家資本的傢伙呀,自己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雖然無奈,但曹操還是沒收回決定,只是叫滿寵再去說說情,盡量將幾人拉攏過來。

    八九月份,當別的地方正在收割糧草的時候,青兗大地在收割糧草的同時,卻還在收取醃製的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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