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率并州軍精銳晝伏夜行,一路穿州過縣,並不與沿途各勢力兵馬接觸,只是到了堳縣境內,方才取出懷中黃巾,裹住額頭,又在甲冑之外罩上一身百姓服裝,掩藏了并州軍身份,埋伏於一處無人山林之中,距離堳塢不過十里。
張遼遣兵於山坡之上立一簡易營寨,屯住了兵馬,便派出大量偵騎斥侯,前去探查堳塢及四周動靜。
不出一個時辰,即有探馬回報,言堳塢現由皇甫嵩駐守,有守兵五千人,堳塢高七丈、厚七丈。
張遼聞聽是皇甫嵩守衛堳塢,即時想起國仕初掌黃巾軍兵權時打的第一仗,便是與皇甫嵩交的手,皇甫嵩兵敗,隻身逃亡,不曾想又在此處相遇。
張遼令偵騎再探,而後對於毒說道:「我欲親往堳塢,一探虛實。」
於毒聞言,阻止道:「將軍身負重任,焉能親身冒險,我願替將軍一行。」
張遼搖頭道:「正因劫取堳塢銀糧一事,事關我軍成敗,主公不派別人,只派我前來,為不負主公之托,我當然不能有半點馬虎,更要親自前往一探,心中才能放心。你與我留在此處,靜守營寨,莫要讓皇甫嵩探得我軍行止,致使功敗垂成。」於毒應命。
張遼又將別事細細囑咐一番,便將額上的黃巾取下放入懷中,又整理了罩在身上玄甲的百姓衣物,直到身上沒有破綻,方才喚過二名親兵,奔馳下山。
張遼三人下得山後,便放緩了馬步,踢踢踏踏地向堳塢走去,一路上張遼面色平靜,心沉如水,細心默記著地形,謹慎掩藏了形跡。
張遼三人越走,心中越有計較,他已經在心中默畫出了進軍及退軍的路線,鐵板似的面上也不禁有了些許笑意。
張遼的一個親兵忽然對張遼悄聲說道:「大人,附近有許多形跡可疑之人。」
張遼只顧勘查地形,忽聞親兵耳語,心中奇怪,悄然往四周望去,眉頭一皺,果如親兵所言,附近除了己軍中已化裝過的偵騎以外,尚有不少眼光閃爍的各地人士,有的好像是西涼馬賊,有的好像巴蜀漢中的山越族人,亦有三三兩兩的氐、羌族人眼光直瞄向前方的堳塢。
張遼眼看此景,心中一凜,暗道:「看來想染指堳塢寶藏之人的,不在少數啊。」當下,更加小心地走近堳塢城邊一箭之地,細細地察看了堳塢那高七丈、厚七丈的城牆,便即回軍。
堳塢,政廳。
皇甫嵩一身盔甲,跽坐於榻席之上,臉色肅穆,正凝神聽著手下的匯報。
只聽得一名士兵道:「將軍,據探子回報。堳塢城外現有數股勢力窺視我軍,意圖奪寶。」
皇甫嵩冷笑一下,又問道:「有沒有探知是哪一方的人馬?」
那名士兵道:「目前我軍已經偵知的有數股馬賊,似是從西涼而來,還有不少山越族人,似是從漢中而來,亦有幾路氐、羌族人在城外俳佪。」
皇甫嵩聽見士兵給的消息並不精確,便有些不悅,說道:「僅靠這些情報,我軍還是不能盡掌奪守之敵的情報,還要再去打探。」那士兵趕忙應命,便要退出。
皇甫嵩忽然問道:「昨日長安城中報來消息,說有一隊約有數千人的黃巾餘孽蛇行西向,現在可有他們的消息?」
那名士兵見將軍垂問,忙又回道:「回將軍,長安那邊說的黃巾餘孽,我軍的偵騎到現在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皇甫嵩眉頭一皺,下令道:「自現在開始,我軍要全力偵知這股黃巾餘孽,其餘勢力的人馬可先不作理會,務必要發現這股黃巾餘孽。否則,我心難安。」
那名士兵急忙應命,又稍侯片刻,見皇甫嵩身子坐定,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並沒有別的命令,便悄聲退下。
皇甫嵩的思緒卻早已轉向了那股行蹤不明的黃巾的餘孽上,這股黃巾賊又一次勾起了他的那次慘敗,敗得毫無還手之力,敗得讓他如此心服口服。這支途經長安的黃巾賊會不會仍然是原并州軍,假扮成黃巾的一個支系圖謀不軌,亦或就是被打散的黃巾餘部。若是被打散的黃巾的餘部倒還好說些,自己現在沒有力量去圍剿他們,但也絕不怕他們還找自己的麻煩。但如果是并州軍,長安那邊已經讓他們收軍回轉并州,那他們假扮成黃巾西向所為何事?
想至此處,皇甫嵩嘴角也不由沁出一絲冷笑,「國仕啊國仕,想不到你也有入不敷出的一天,我先前以為你無所不能,心下甚是佩服,沒想到你竟也打起這堳塢的銀糧來了。哼哼,你既有了這個念頭,我便叫你的人馬全都葬身於堳塢城下,以報我冀州兵敗之辱。來人!」
一名士卒急趨向前,抱拳聽令。
「傳令在城外十里山中的那一萬人馬繼續隱伏,未見城中火起,休要輕舉妄動,違者定斬不赦。」
「得令。」「去吧。」
皇甫嵩又喚過一名士卒,令道:「聽著。令你在城外散佈消息,就說朝廷有令,將堳塢中所存銀糧盡皆運往長安,明日起運。並且要鄭重說明,長安將派出二萬禁衛軍前來堳塢,押解銀糧回長安。聽明白了沒有。」
「是。小人明白。」
「下去吧。」
「你們這幫逆賊,竟敢窺探朝廷銀糧,我倒要看看你們聽到這個消息,還能沉得住氣嗎?待我將你們來個一網打盡。」
天色將暮,張遼與其二名親衛策馬返回營寨,便召來於毒及步兵、馬軍、連弩各營的校尉,一同議事。
張遼皺眉道:「不曾想與我軍共同起意謀奪堳塢銀糧的勢力為數竟然不少。他們雖然與我等俱穿民裝,然其剽悍之氣卻是難以掩飾。」
於毒狠道:「請張帥下令,我等將他們全都殺了,好獨佔堳塢銀糧。」
張遼搖頭道:「我正要借他們之力,先與皇甫嵩拚個兩敗俱傷,我等好從中取利。若對他們起了殺意,相互火並,便是將他們盡數殺光。卻仍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我們哪有餘力再去與皇甫嵩爭鬥。」
於毒歎服:「張帥高見,我等不及。」
此時探馬回報剛得到的消息:「明天,長安城中將派出二萬名禁衛軍前來堳塢,押解銀糧返回長安。」
眾將聞言,均是臉色一變,眉頭大皺,看向張遼。
張遼冷笑道:「假的。長安城外有近十萬西涼殘軍,正在賈詡、典韋二位將軍的帶領下,逼近長安,準備攻城。此時的長安竟能派出二萬名禁衛軍來,當真是笑話了。」眾將聞言,心中大定,臉上又有笑容。
張遼又一沉思道:「想來這個消息,定是皇甫嵩放出來的。意圖是什麼?想要嚇跑我們這些謀奪堳塢銀糧的各路勢力,還是催我們作速攻打堳塢?若是想嚇跑我們,真是太小瞧我們了,皇甫嵩也應清楚這一點。難道是摧我們趕緊攻打堳塢,可這又大違兵家之理,莫非他有萬全之策,根本就不怕我們攻打堳塢?難道皇甫嵩留有後手?那會是什麼後手,讓他如此有侍無恐?」
張遼不解,抬眼望向遠處,竟自想的呆住了。
於毒等人見張遼正在思考,不敢出聲打擾,順著張遼的目光看來看去,自然看不出什麼。
張遼正茫然無緒,忽然發現與此山相隔的一個山頭上,暮鳥竟不歸巢,只是在樹枝之上驚起落下,落下驚起,似是受到驚嚇一般,鳴叫不停。
張遼心如電轉,猛然想通一節,登時如遭電擊,圓睜雙眼,又看向營寨的上空,竟然也發現不少暮鳥似那個山頭上的暮鳥一般,鳴叫不停,不肯歸巢。
張遼暗呼:「該死!竟忘了此節。」
張遼立時吩咐於毒,撤出營寨,偽裝埋伏於營寨四周,草創的整個營寨立時變成了一座空營。張遼又吩咐紮了數十個草人,草人手腕處綁一長長的木桿扎於土中,以立住草人,更讓立於營寨中央及各處。
張遼在一叢茂密的矮樹之中,看著空營中的火把灼灼,士卒們扎制草人的暗影隨著山風吹動的火把而搖曳,飄忽不定。張遼看著看著,身上竟有了一絲涼意,這皇甫嵩果然是老薑彌辣,看來此次奪寶要有一場惡戰了。
張遼又舉眼掃視著身旁與他一樣潛伏的那些精壯的并州士兵們,一個個圓睜雙眼,手握利刃,準備廝殺。從他們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絲害怕,更看不到一絲猶豫,有的只是對他和對主公的無限信任。
他們願意為主公去死,我更要帶他們生離此地。張遼看著他的士兵暗中立誓。
張遼看著夜色慚深,半月已爬上夜空,冷冷地光輝一瀉而下,大地披上了一層銀衣,入眼之處,皆是清冷之色。而那些原先在營寨上空不肯歸巢的暮鳥終於抵受不住疲勞的襲擊,紛紛歸巢歇息,山林中沒有了驚鳥的鳴叫,頓時安靜了下來,使得山林中有一絲輕響,也能清晰傳來。
張遼見得此景,暗中傳令,嚴禁士兵移動身體,有發動聲音者,定斬不饒。這個命令很快便傳達到每個士卒的耳中,他們平時便知張遼軍法之威嚴,其令行禁止,無人敢違,便更加小心的潛伏不動,騎兵隊紛紛割下自己的衣物,將自己心愛座騎的嘴巴蒙住,使其不能出聲,又將它們的四個蹄子裹住,又倚立在坐騎身側,不住輕撫馬身,輕聲安慰自己的座騎,使其安心。整個軍隊皆是如此之般,直至萬無一失。
月至中天,已是三更時分,光練如冰,照得樹枝影影綽綽,散落一地,也落在了并州軍的偽裝之上。
張遼睡意全無,只是凝耳傾聽,雙目掃視著四周動靜。
只聽得小獸們的叫聲由遠至近,哼哼嘰嘰的,彷彿是極不願意被吵醒,喉嚨裡抗議了幾聲,便又沉沉睡去。
張遼聽到小獸們的叫聲,以及林木劃過衣物盔甲的沙沙聲,不由精神一振,果然來了。這時,前方也傳來了夜梟三長二短的鳴叫聲,空營四周的矮樹從中登時一陣輕微的騷動,有無數雙眼睛驟然發亮,死死盯住了前方。
慢慢地,沙沙聲越來越清晰,一個個黑影也自樹林中走出,在月光下一一現身,足有二千餘人。這些人全都皆墨,唯有兵刃閃著寒光,人人嘴裡咬著一個短小木棍,見到張遼軍營中一片安靜,唯有營寨中心有幾個士兵圍在一個火堆旁邊,彷彿在烤火取暖,不由個個目露凶光,將嘴裡的小木棍咬得更緊,兩頭竟然翹了起來。
他們小心翼翼地逼近了營寨,看到了營門口並沒有哨兵,彷彿愣了一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眼光裡儘是不解,他們又看了看營寨中心取暖的那幾個士兵,彷彿下定了決定,呸的一聲吐出了嘴裡的小木棍,猛然大喝:「殺!!!」便衝入營塞之中,四處放起火來,很快便殺到了烤火取暖的那幾個士兵跟前。那幾人見取暖兵士竟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依然在那裡拄著長槍取暖,不由獰笑連連,舉中手中長刀,將之頭顱連之長槍一起斬落在地,誰知那人頭落地時,竟然輕飄飄的,手中長刀竟毫無著力之處,脖頸之中亦無沖天的鮮血噴出,情知有變,就著火光,仔細一看,竟是扎制的草人,斬首之人登時大驚失色,立即高呼:「快撤!我們中計了。」
話音剛起,營寨四周忽然亮起火把,同時一陣梆子急響,登時「嗖嗖」之聲大作,無數的箭矢向著偷襲不成已亂作一團的敵人身上射去,營寨中的人馬紛紛中箭,慘呼聲四起。
埋伏在四周的并州軍同時發喊,紛紛現出身形,向營寨中的敵人衝殺過去。而連弩營的弩手則是不慌不忙,居於高處,前隊射出一撥箭矢,接著蹲下,向空槽中填充箭矢,而後排的弩手則在口令的指揮下輪番向營寨中的敵人射擊,在步兵衝殺到敵人之前,便已消滅了大部敵軍。
待步軍與敵人短兵相接後,怕誤傷同僚,便不敢再射擊,只是平端連弩,與不擅山地戰的騎兵一起,封鎖了道路,不叫有人漏逃。
步軍一路高叫,尋敵廝殺,卻總是被連弩兵先行射殺,不叫氣得怪叫連連,為了不致於殺不到敵人,無法得到軍功,步軍的潛力進一步得到挖掘,衝殺速度竟是大大見長,終於衝到了敵人跟前,迅速地將他們包圍起來,將滿腹的怨氣全都撒在了來襲的敵人身上,刀槍齊舉,如同小雞啄米般地抬起落下,將已無戰意的敵軍砍做了肉泥。
張遼在後方見勝局已定,便傳令降者免殺。此令到時,來襲的兩千餘人僅剩了百餘人,其餘全都射殺砍死。
張遼讓於毒挑了幾個軍官模樣的降兵叫到跟前,其餘的降兵為免消息走露,全部就地斬首。
那幾名倖免於難的降兵眼見百十個弟兄,一轉眼的功夫,又全都被殺死,不由面色各異,有的對張遼怒目而視,有的嚇得屎尿齊流,有的竟直接嚇昏了過去。
張遼將他們的反應看在了眼裡,又一擺手,將那幾個對他怒目而視的和嚇昏過去的投降軍官拖出了營外,也是就地斬首。
張遼下令殺人的時候,神色自若,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剩下的幾個投降軍官。
那幾個人見張遼的眼光瞄向自己,竟不能承受張遼的眼光,唯恐他再下令殺了自己,不由嚇得渾身拌個不停。
張遼開口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偷襲我?說實話,我饒你們不死。」
那幾人聽見還有活命希望,立即抬起身來搶著回答,聲音卻是互相干擾,張遼根本無法聽清楚。
張遼眉頭一皺,於毒立即大聲喝道:「都給我閉嘴。你,先說。」於毒指著一個表現最積極的降兵令道。
那人面現喜色,急忙道:「小的是皇甫將軍帳下的小兵,是奉了軍令前來偷襲大人的。」
張遼聞言,沉吟了一下,又問道:「皇甫將軍?可是駐守在堳塢的皇甫嵩。」
那人點頭道:「正是他的手下。」
張遼冷哼道:「我與他並未謀面,為何前來偷襲於我?」
那人道:「並非是皇甫嵩下的命令,而是他埋伏在對面山上的騎都尉朱雟所下命令。他說皇甫將軍只派了他們一路人馬在此埋伏,而此處還有一路定是前來奪寶的敵人無疑,因此便命我等率一營人馬來此劫營。」
張遼問道:「他怎知此處有埋伏的人馬?」
那人道:「朱將軍說此處暮鳥驚詐,不肯歸巢,定有軍隊埋伏。所以就命我等前來偷襲,不承想大人更加高明,識破了我等。」
張遼又問道:「朱雟有沒有說你們劫營成功之後如何?」
那人道:「這個……?」此人稍一沉吟,張遼眼神驟然凌厲,喝道:「若想活命,便講實話。」
那人被張遼一瞪視,趕忙急急磕頭道:「將軍大人,朱將軍說我軍若是劫營成功,便可駐紮在此。」
張遼眼睛一瞇,道:「便只是這些麼?」
那人頭一低,回道:「是的,大人。朱將軍便是這麼吩咐的。」
張遼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說道:「將他拉出去砍了。」
身旁的親衛立即上前,提起那人,便向外走去。
那人嚇得大哭道:「將軍大人,小人已經全都招供了,為何還要殺我?」
其餘降兵也是兩腿戰戰,均不知張遼何意?唯恐觸怒面前這個生死予奪的將軍,將性命丟掉。
張遼眼睛一瞪,一擺手,止住了那兩名親衛,說道:「殺你不服是麼?」
那人也豁出去了,大聲哭道:「不服,小人已經我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了,為何還要殺我?」
張遼喝道:「呔!朱雟既能看破暮鳥驚飛,下面必有敵軍。又怎會如此大意,不告你等聯絡方法。此山與彼山相距雖然不遠,但亦是不近,他又怎能知道你等劫營是成功還是失敗?此中必有聯繫方法,或是揮旗,或是點火,二者必選其一。我說得對是不對?」
那人滿臉失驚之色,「啊」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張遼冷笑道:「你以為你這番言語能騙過何人?卻又敢在我面前耍花弄鬼。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聯絡方法,我便饒你不死。你若不識抬舉,自有別人告訴於我。」
那人沮喪道:「若是白天,紅旗、黑旗三起三落。若是夜晚,則點起火堆,三明三暗。」
張遼聞言猛然站起,「你說的可是實言?」
那人腦袋無力垂下,低聲道:「正是。」
張遼又掃了一眼剩下的幾名俘虜,見他們臉上沒有異色,便叫過於毒讓點起火堆,給對面山上發出信號。
張遼看著於毒出營發信號去了,又看了看那幾名降兵,向外揮了揮手,說道:「雖然殺俘不祥,但為防走露消息,全都殺了吧。」
「是!」
雍州,渭南縣城,政廳。
國仕聽到荀攸來訪,與田豐、程昱等人一對眼色,互一點頭,又看到楊修冷笑不止,便問道:「德祖,為何冷笑?你道公達來此何意?」
楊修冷笑道:「無他,但為汝南事爾。」
國仕聞言,呵呵一笑,便長身而起,令道:「傳!」說畢,便走下席位,與田豐、程昱,楊修等人迎立荀攸。
荀攸含笑而入,丰神冠玉,眾人觀之,皆如沐春風。
荀攸當先行禮,笑道:「兗州刺史曹公帳下參軍荀攸拜見廷尉大人。」
國仕哈哈一笑,上前扶住荀攸,笑道:「公達兄賃的多禮,我與你是半師半友,怎可如此稱呼,真真是折煞我了。公達兄,但呼我字便可。」
荀攸就勢起身,笑道:「怎敢如此無禮!」
國仕佯怒道:「我以公達為兄,難道兄不以我為弟麼?」
荀攸忙賠禮笑道:「無雙既如此情真,我只好失禮了。」
國仕笑道:「這便是了。」說罷,握住荀攸之手將之引入主客席中,自己回到主座跽坐,便笑道:「先前并州一別,仕甚是想念,常欲討教兄之左右,奈何軍旅事雜,無法分身,只得遙相夙歎,深以為憾。今公達兄親身至此,仕歡欣不已,我之心願,得償一二。但請公達兄明以教我,開我愚智。」
荀攸笑道:「無雙現在兵強馬壯,橫掃並雍二州如同卷席一般。更兼帳下謀士如雲,猛將如虎,又與曹公做了兒女親家,放之天下,誰人可敵?我又怎麼敢在無雙面前逞強施威麼?只是徒自惹人發笑而已。」
國仕笑道:「兄之智謀,我等皆知。想昔在并州,我軍只憑兄之一封手書,便兵不血刃,降服了鮮卑族的四萬鐵騎,居功甚偉,我等深相歎服。」
荀攸聞聽國仕諛詞如潮,雖然心中十分受用,但還能保持清醒,不由連連擺手,笑道:「無雙休要如此謬讚。文事需濟以武功方可,若無你大軍壓境,鮮卑亦不會降順的如此痛快。」
國仕聞言,不再拍馬,笑道:「兄此次前來,定有事情。但不知何事?」
荀攸笑道:「無雙必定早已知曉,又何必裝糊塗呢。」
國仕笑道:「可是為汝南城而來。」
荀攸兩掌互相一擊,笑道:「我正為此事而來。」
國仕笑道:「嗯,公達不必著急。我已派子龍回師洛陽,集結糧草兵馬,十日內必能奪回汝南城。」
荀攸臉色微微一變,旋又笑道:「無雙反應如此迅速,叫人歎服。只是如此安排,將使你軍陷入大危之境地。」
國仕笑道:「公達兄為何如此說,倒要請教。」
荀攸笑道:「無雙目前之要務乃是攻佔長安,以全取關中。奈何長安之事未竟,又與袁術結怨,致使其攻佔汝南。而袁術其心甚貪,既佔了汝南,又在窺視洛陽,如此一來,無雙將在東西兩條戰線同時作戰,敢問無雙的軍糧銀晌可夠兩條戰線同時作戰?」
國仕臉色平靜,笑道:「袁術志大才疏,得小利而忘本,取小勝而意驕,非子龍之敵手。公達兄多慮了。」
荀攸笑道:「誠然,袁術如無雙所說。然其麾下有猛將孫策,此人武功謀略皆是上上之選,更兼其父帳下舊將,又都是人中龍鳳,仍效忠於孫策。袁術在近期的劇烈擴張,皆因有孫策之故。袁術帳下有此人在,誰敢小瞧?」
國仕淡淡道:「孫策我也聽說過他的威名,我手下大帥郭太便是被其殺死,我正欲為郭帥報仇,他能前來,最好不過。更何況,孫策決非池中之物,現在雖鬱鬱於袁術之下,但袁術屢次相負於他,終有一日,將脫離袁術自立門戶。」
荀攸見連番恐嚇,國仕均不在意,不由有些著急,便又說道:「無雙既不以袁術為念,足見無雙英雄。但尚有一人,亦在圖謀無雙,不知無雙知否?」
國仕笑道:「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我既與國家分憂,又怎能不遭人忌恨。我但求心懷坦蕩,問心無愧,別人之褒毀,我安能禁之。」
田豐、程昱、楊修眾人見國仕與荀攸之交談,絲毫不落下風,均不由面帶微笑,暗自點頭。
荀攸笑道:「無雙亮節,我等不及。圖謀無雙之人,乃是坐擁荊襄六郡,號稱帶甲十萬,錢糧百萬的荊州刺史劉表劉景升。」
國仕聞言,心中一驚,臉上卻絲毫不顯,笑道:「我與景升公並未謀面,亦未曾謀奪他之州郡,如何要圖謀於我?公達兄,莫要危言聳聽。」
荀攸心中暗喜,笑道:「想來無雙還不曾知道劉景升前日著其帳下大將張允將兵圍困新野,新野縣令無計可施,遂降順劉景升。目前,劉景升正向新野不斷增兵,不知其意欲何為。然我深為無雙擔憂啊,劉景升進佔新野,其兵鋒暗指宛城,宛城若失,則洛陽危矣。劉景升其意不明,而我深恐其將有不軌之心。」
國仕聞言,心中暗怒情報營及忠利商社的無為,便向程昱一遞眼色,程昱明白,微一頷首,便退了出去。
國仕又對荀攸笑道:「劉荊州之治所在襄陽,新野縣城為其北向門戶,自然要先加以佔領,以保境安民。進佔新野只是劉荊州自感襄陽有危,是其自我保護之舉。公達兄不必太過疑心。」
田豐在一旁亦笑道:「公達兄,你我兩家既已是親家,又是同盟友軍,此來何意,不妨明說。」
國仕亦笑道:「公達兄,岳丈大人遣你來我處,商討汝南城之事,他有甚話,你不妨明說。」
荀攸見自己繞了許多***,並未將國仕繞進套中,便不再囉嗦,笑道:「無雙言之有理,倒是我矯情了。曹將軍知無雙現下缺糧,特命我送來三千斛軍糧,以解無雙燃眉之急。並要我轉告無雙,汝南之事由曹將軍一力為之,必將攻下汝南城,並為郭太將軍報仇。只望無雙專力靖清長安匪事,莫再為東線戰事分心。」
國仕聞言,暗道:「曹操要用這三千斛軍糧,堵我之口,好讓我允許他攻打汝南。若我答允曹操攻打汝南,此事有利亦有弊。利在曹操攻打汝南,必將與袁術結怨,若是攻不下汝南來,便可將袁術之兵引向陳留,若是攻打下來,有曹操橫隔在我與袁術之間,便是一道很好的屏障,我便可坐觀曹操與袁術、陶謙等輩爭雄山東之地。劉表此人外寬而內忌,雖無大才,但其手下蒯氏兄弟均是王佐之才,不容小窺。此人進佔新野,其志不小,倒須要子龍小心應付了。更何況曹操送來的三千斛軍糧,可真是解了我的心頭之憂啊。」
國仕笑向荀攸道:「不承想岳丈大人如此古道熱心,小婿在此先行謝過。只是汝南之事甚巨,小婿一人也不敢獨專,需容小婿先先與人商議,方可再下決定。望公達兄體涼這個。」
荀攸笑道:「這個自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了,容我告辭。」
國仕笑道:「元皓兄,你替我好生安排公達兄之下處。待我在此處理事畢,得空之時,我便前去與公達兄深談討教。」
田豐微笑應命,與荀攸二人同時躬身離去。
國仕微笑目送二人出廳,二人甫一離開視線,國仕眼光突轉凌厲,對楊修命道:「德祖,子龍處你且慢回。我須借你之力出使襄陽劉景升,代我向劉景升致意,向其贈送厚禮以示好,更要替我打探劉景升之動靜,刺探清楚他與我究竟要為友為敵。你這便動身,我派親衛護送你,速去速回。」
楊修剛一沉吟,欲待推脫。國仕厲聲「嗯」了一聲,同時向楊修怒目而視。楊修登覺一股寒意罩身,知道若不答允,恐怕小命便要立斃當場,當下便不敢多言,慌忙躬身應命而去。
程昱此時亦回轉入廳,躬身行禮道:「主公,忠利商社剛剛送到情報,荀攸所言劉表進佔新野之事屬實,而且劉表正不斷向新野增兵中。」
國仕不悅道:「今日我便因情報不及時,在與公達的交談中險些處於下風。商社收集情報的速度遠遠慢於曹操軍,須立即改良。仲德,此事便交由你去辦理。」
程昱接命,又道:「曹操軍主動攻取汝南,於我軍有利有弊,不知主公將如何裁處?」
國仕沉默半晌,方才說道:「我軍缺糧啊!」又將眼光放遠,悠悠說道:「現在只是不知文遠處奪取堳塢軍用物資進展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