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良想了想,低聲道:「以九王爺的武功,一般人根本傷不了他,而且據監視九王爺的人來報,他前天晚間還是好好的,而且還曾騎馬去了一趟公主府,與長公主在府中呆了一盞茶功夫,方才出來,出來時神情憂慮,行色匆匆,似是發生了什麼事。然後第二日就聽到他走火入魔的消息,難道是那一晚有人刺殺他?」
鐵穆耳想了想道:「看來此事需從長公主身上查起,只是如今駙馬已被貶往南疆,長公主也因舊病復發,前往五台山靜養了。」他說到長公主,眼中似有不忍之色,一閃即逝,輕歎一聲,低聲道:「也罷,此事且放一放。」
衛良又道:「還有那個李正風,他與張好古過從甚密,實在超脫同袍之外,其中莫非也有什麼隱情?」
鐵穆耳微微一笑,低聲道:「對李正風,朕自有安排,你去喚阿罕來。」
衛良拱手道:「是,皇上。」起步退出去。
過了一會,阿罕進來道:「微臣叩見皇上。」
鐵穆耳緩緩坐到龍椅上,默默看了他一陣,笑道:「朕招你來,是有件事想問你。」
阿罕躬身道:「請皇上垂詢。」
鐵穆耳低聲道:「你覺得,李正風此人如何?」
阿罕想了想道:「此人作戰勇猛,又有謀略,人品也極好。」
鐵穆耳頷首道:「很好,你說,李正風是否知道張好古的真實身份?」
阿罕驚詫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道:「微臣愚鈍,猜不出來。」
鐵穆耳笑道:「你真得猜不出來?」
阿罕慌忙跪下叩頭道:「微臣萬死,請皇上恕罪。」
鐵穆耳沉默了一陣,歎道:「起來吧,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阿罕叩頭道:「謝皇上。」慢慢站起身,低著頭,不敢看他。
鐵穆耳鷹目微揚,目視著他,好一陣方道:「朕決意太后壽宴之後,就讓李正風接任兵部尚書之職。」
阿罕心中一驚,急道:「皇上三思,此事切不可操之過急。」
鐵穆耳笑道:「朕已經等她等了兩年多,朕不想再等下去,朕也知道不能太急,可是俗話說的好,夜長夢多。再拖幾日,只怕又會生出變數。朕不希望再有任何改變。」
阿罕眼中含淚道:「皇上,請恕微臣斗膽,有幾句話,臣不得不說。」
鐵穆耳雙眉緊皺,冷聲道:「朕意已絕,不必再說了。」
阿罕跪前幾步,喉中哽咽道:「皇上,聽臣一言。孟麗君才貌雙全,確是一位世間難得的奇女子,只是她畢竟是漢人,又與威武將軍之子皇甫少華訂有婚約。君奪臣妻,於禮不合,皇上若執意要將她納入後宮,皇甫少華和他父親定然聯合朝臣抵死諫言,那些蒙古皇親也會趁機作亂,只恐危及皇上的千秋大業,女子怎能與江山社稷相比……」
鐵穆耳臉色變得鐵青,很快揮斷他的話,沉聲道:「朕是皇上,大元的天下都是朕的,何況一個女子,只要朕將兵權,政權牢牢地握在手中,就可為所欲為,誰敢反對,朕就殺一儆百。」
阿罕抬起頭看著他,嘴唇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門外忽有一人道:「奴才有急事稟報皇上。」
鐵穆耳朗聲道:「進來。」一個穿著太監服飾的人輕輕推開門,匆匆走進來,向鐵穆耳施了一禮,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鐵穆耳臉色頓時一變,輕輕揮了揮手。太監迅速退了出去。
鐵穆耳皺起眉頭,盯著阿罕看了好一陣,緩緩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伸手扶他起來,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道:「你跟隨朕多年,一直對朕忠心耿耿,有什麼事,自然不會瞞著朕,對嗎?」
阿罕臉色頓時變得十分蒼白,慌忙跪下答道:「微臣不明白。」
鐵穆耳歎了口氣,輕聲道:「朕剛剛接到消息,你已經將大內侍衛阿提和成丁悄悄召回宮中了,這是為何?」
阿罕悄悄看了他一眼,停頓了一下,囁嚅道:「屬下以為,皇上已經回京,不需再派人跟著張好古,所以今日一早就命阿提和成丁回宮中當值了。」
鐵穆耳緊緊地盯著阿罕看了許久,直看到阿罕額頭冒汗,方才收回目光,輕聲叱道:「糊塗。」
阿罕慌忙叩頭道:「微臣對皇上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請皇上明察。」
鐵穆耳皺緊眉頭,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很快道:「你現在立刻趕往御史府,傳朕旨意,召張好古進宮。」阿罕慌忙拱了拱手,飛快地退了出去。
新月慢慢東移,已是子夜時分,把守城門的禁衛軍兵士,整齊地站在城門前,這時遠處的街道上忽然響起急驟的馬蹄聲,很快馳近,是兩匹馬,一匹馬上坐著穿著便服的禁衛軍副統領李正風,另一匹馬上坐著一個黑衣人,身上從頭到腳裹著一件披風,看不到面目。
禁衛軍的小頭目認得李正風,很快奔上前,拱手道:「屬下參見將軍。」
李正風笑道:「不必多禮,這位是本官的朋友,有急事要出城,你們趕快把城門打開。」
小頭目不敢多話,迅速上前,招呼幾個手下,拔下巨大的鐵拴,用力拉門,厚重的城門吱吱吱地開了,馬上黑衣人向李正風拱了拱手,低聲道:「告辭。」
李正風拱手回禮,眼中露出戀戀不捨的神情:「一路保重。」黑衣人微笑點頭,一夾馬腹,飛快奔去,馬兒很快出了城門,絕塵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李正風朗聲道:「快把城門關上。」
兵士慌忙上前,將厚重的城門慢慢推上,插上鐵拴。李正風立在城門前,默然了一陣,轉身撥馬回去。
御書房。
鐵穆耳的面前擺著一封書信,封套上寫著小蘭收,阿罕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她是什麼時候出的城?」鐵穆耳的聲音很平靜,彷彿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屬下查問過守城的兵士,子時之時,李正風曾經帶著一個黑衣人過來,說是他的朋友,有急事要出城,兵士不疑有它,很快打開城門,放他出去了。」阿罕顫聲道。
鐵穆耳默然片刻,忽然伸掌在案上用力一拍,啪的一聲巨響,書案上頓時裂開一條極深的大縫。
「屬下這就派人去把他追回來。」阿罕面如土色,頻頻叩頭。這時,窗外響起三聲更鼓。
「三個時辰,她已經走得很遠了。」鐵穆耳臉色很陰沉。
「請皇上放心,微臣挑選幾匹快馬,很快就能追上他。」阿罕朗聲道。
鐵穆耳沉默片刻,低聲道:「去叫衛良來。」
阿罕慌忙站起身,轉身退出去,不一會,衛良快步走進來,躬身道:「奴才拜見皇上。」
鐵穆耳朗聲道:「傳朕旨意,准張好古回鄉探親。」
衛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拱手道:「是,皇上。」轉身退下。
阿罕待衛良走遠,回頭看著皇上:「屬下不明白?」
鐵穆耳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她即然想去北地,就讓她去吧,否則她一定會恨朕一輩子。」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忽然低語道:「北地離大都路途遙遠,朕若料得不錯,等她到達北地之時,叛亂怕是早已經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