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限定的日子已到,木匠們紛紛把水車運來,我站在府門外,仔細看了看,每個小斗寬度是三十公分,長寬相等,輪軸上嵌著鐵條,總共九十九片葉片,我記起外婆曾經說過:一條長渠黑悠悠,九十九葉帶水流,不由笑道:「很好,阮縣令,你現在便派人把水車運到河邊去。」阮福垂頭應是,我又對小蘭道:「每人賞二兩銀子。」小蘭忙到裡面拿了錢出來,叫他們上來領銀子。
等木匠們都走了,小蘭附耳道:「小姐,咱們的銀子快花完了。」
我低聲道:「放心,我自有辦法賺錢。」旋即又對馬友等人道:「牽馬來,我們到河邊去。」
來到河邊,我縱身下馬,指揮抬水車的人,每隔一里地放一部水車,又吩咐百姓挖溝,每部水車旁挖兩條小溝,直通到田中,一切安排妥當,我笑道:「阮縣令,叫百姓站在水車兩旁,以手搖柄。」阮縣令依言吩咐下去。
老百姓站在水車旁,手中大力搖起來,水被水斗提起,嘩啦啦地灌入溝中,很快流向遠處的稻田。阮福笑道:「大人好主意。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四周的災民也紛紛跪下道:「謝大人,大人真是一心為民的好官啊。」我忙上前扶道:「快快請起,當官不就是為了造福百姓,若不為百姓做事,張某也不會做這個官了。」
一位老者站起來道:「大人恩德,使全縣百姓從此不受旱災之苦,不用離家背井,四處逃難,此恩何能報?」
我還未答話,另一人道:「不如將這水車命名為御史車吧,各位以為如何?」眾人皆道;「甚好,正該如此。」
我忙道:「萬萬不可,張某能來此處救災,是奉了皇上聖旨,皇上仁德,體恤百姓,若要取名,便取做仁德車吧。」
老者道:「好,就叫仁德車,謝御史大人賜名。」言罷又率領百姓跪下叩首。我慌忙扶起老者道:「都快起來。再拜下去,張某便要汗顏了。」
老者眼中含淚道:「若天下當官的都如大人一般,愛民為民,我們老百姓便有好日子過了。」
我道:「老人家不必傷感,如今皇上開科取士,許多有志為民之士,紛紛入朝為官,一定會竭盡所能,為百姓謀福。」言罷又對阮福道:「此處事已了,本官要趕去延安,安西兩縣,就此告辭。」
說完縱身上馬,帶了馬友等向前方馳去,阮福在身後帶著百姓跪下道:「恭送大人。」站起時人人眼中都有淚花閃爍。
御書房中。
鐵穆耳拿起張好古的奏折,打開看了看,眉頭忽然皺得很緊,阿罕在旁道:「皇上,莫非張大人救災之行,並不順利。」
鐵穆耳歎道:「張好古確實極有才幹,在環州修水渠,在慶西造水車,樁樁件件,都是為國利民,造福千秋萬代的大好事,更難得的是,她把每件功勞都歸在朕的身上,每到一地便不遺餘力地為朕贏得當地百姓的民心,為此,朕正準備賞賜她。」
阿罕道:「即如此,皇上為何煩惱?」
鐵穆耳道:「她在奏折中言明,不要朕的賞賜,只要朕准她的假期,她要回鄉探望父母親人。」
阿罕聽了他的話,臉上神情變得很複雜,半晌道:「皇上打算如何做?「
鐵穆耳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朕如今最擔憂的是,若准了她的假,只怕她會借此次回鄉之機,悄悄逃走。」
阿罕道:「皇上可以派人跟著他,他若逃跑,便捉他回來。」
鐵穆耳苦笑道:「張好古自入朝以來,一直盡心為漢民辦事,這次在義州又得罪了楚王,朕的那些族人早就對她心懷不滿,朕若派人去捉她,她的身份便會馬上暴露,到時恐有性命之憂,朕無論如何是不能冒這個險的。」
阿罕聞言默然。
鐵穆耳想了想,站起身對阿罕道:「你馬上派人傳朕旨意,待張好古救災之行結束,立即把他帶回京城,不得有誤。」
阿罕忙躬身施了一禮,正待出去,鐵穆耳道:「且慢,你去將文學院大學士沈文浩召來,朕有事要與他商議。」
阿罕點頭應了,飛快地退了出去。
鐵穆耳抬起頭,望著窗外,默然無語。
門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慢慢走進來,拜道:「老臣參見皇上。」
鐵穆耳忙從御案後轉出來,扶起他道:「恩師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沈文浩躬身道:「謝皇上。」待鐵穆耳坐在書案前,自己方轉身坐下。鐵穆耳笑道:「朕今日請恩師來,是有一件事要與恩師商議。」
沈文浩道:「請皇上垂詢。」
鐵穆耳道:「監察御史張好古向朕提議,要求朕取消等級制度,恢復漢人百姓的地位。朕考慮了很久,一直無法作決定,所以想請恩師替朕拿個主意。」
沈文浩聞言臉上露出驚異之色,低頭尋思了半晌,道:「皇上,等級制度是由先帝制定的,確立了蒙古人至高無上的地位,是我朝的根本,皇上若要將之取消,必然引來所有蒙人的反對,會動搖大元的根基啊。」
鐵穆耳歎道:「恩師說得很對,所以朕經過反覆斟酌,認為徹底消除等級制度,勢不可行,只能稍加改動,將漢人地位提至第二等,與色目人平級,在經商,入學上與蒙古人享受同等待遇,恩師以為如何?」
沈文浩聽了他的話,臉上神情變得極為激動,從椅上迅速站起身,向前拜倒在地道:「皇上,微臣替全天下的漢人百姓,叩謝皇上大恩。」言罷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鐵穆耳忙上前扶起他道:「恩師快起來,朕雖貴為皇上,也是您的學生,恩師如此大禮,叫學生如何承受得起。」
沈文浩緩緩抬起頭,臉上老淚縱橫,哽咽道:「皇上英明,大元朝有皇上這樣的仁德之君,百姓幸甚,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