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中篇 第二十二章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上
    昭彤影和她的五十騎只在長州停留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邯鄲琪充滿期待的親自前去請欽差來用早餐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只留下一封加封泥的信呈水影。水影看了兩眼就笑起來,喃喃道:「裝模作樣的,這麼點事也要加封泥。」隨後望向眾人下令道:「新欽差不在的這些天一切由郡守大人負責,我們這些人已經卸下千斤重擔,休整數日,等殿上書記返回即刻出發回京。」

    邯鄲琪大吃一驚說既然欽差大人在長州,這裡的一切理所當然由您作主,我等地方官輔佐便是。

    洛西城在一邊差一點笑出聲來,心道這鶴舞郡守不但位階比其他地方的郡守低(三階下),氣勢更是差了一大截。其他地方的郡守,作為一郡最高行政長官,所謂封疆大吏,哪個不是耀武揚威,比如丹霞郡的衛方,一舉一動皆有指點天下的氣勢。這位邯鄲琪卻小心翼翼,對著實際位階低於她,在京城又是閒職的年輕女子都盡力巴結,可見過去那兩年被破寒軍那些將領壓迫到什麼地步。

    水影嫣然道:「本官責任已盡,就等著回京交旨。從今兒起開始休整放假,什麼也不管了。莫說我,昭彤影也不過是此間過客,只有邯鄲大人作為一郡長官,才是要長久對這鶴舞民生軍務操心的。」

    邯鄲琪也不知這番話幾分真幾分假,往日紫筠也常說諸如「卿是郡守,郡中民政之事卿作主變時,我等乃是粗人,管不了。」可真要是十天半個月沒去匯報,紫筠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下次見面時說的話可就完全反了過來。她心想不管這位欽差怎麼說,真有大事還是匯報,如此也就說些檯面上的謙遜的話。

    邯鄲琪最想知道的還是昭彤影的去向,可看水影表情顯然不會告訴她,更重要的是昭彤影的表現也是要保密。她也是官場上打滾十來年的人,就算心癢難耐,也知道什麼時候要克制好奇。反而是水影彷彿看出她的內心,含笑道:「殿上書記到邊城去看看,北辰全無動靜,大家都放不下心。」

    「哦……哦……」

    「至於她到底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照此人的性子必定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你我在此做好本分,靜聽捷報佳音便是。」

    邯鄲琪雖然找不出任何理由來面前人的信心,也只能姑且聽之。而從這一刻起水影和她帶來的那些人果然進入休養狀態,這位欽差大人還鼓勵下屬說:「這些天卿等都辛苦了,過兩日押解重犯,路上還有艱辛。雖然長州不比京城,卿等也莫辜負了大好年華,都出去盡情享受一番吧。」

    話是這麼說,可長州實在不是繁華之地,而隨行以護衛為主,大半是男子,能找到的娛樂更是有限。只有那幾個屬官還有那麼點希望去盡情歡樂一番,剩下的也就是三兩結伴到街市上喝酒吃飯買些邊塞風情的玩意罷了。

    水影自己並沒有出去盡情歡樂,只是丟下繁複的軍政之事在都督府後院找一株枝葉茂盛的樹木在其下擺上些瓜果點心和洛西城下棋。打從十一二歲起,水影在後宮就被稱作多才多藝,這個從映秀殿最底層掙扎出來的女孩子在環境略微有一些改變起,就利用一切的機會竭盡可能的吸收各種知識和技藝。在詩詞歌賦、天文地理上都有所成就,寫的一手好字,繪畫上的品位為人稱道。然而,在棋藝上這個女子卻始終沒有什麼成就,在太學院有的是棋壇高手,她也認真學習過,最後不得不接受自己沒有天賦這個事實。這一日也不知哪裡來的心情,拉著洛西城遊戲,結果三局三敗,最後將棋盤一推歎息道:「大概只有紫千能和我『棋逢對手』。」

    洛西城也沒有出去閒逛的打算,一來他家教甚嚴,確實有一些久在軍前的男子,或許是遊走在生死之間容易看淡聲譽之類的東西,抓緊機會盡情歡樂,而他是學不來的,也怕有什麼放縱後閒話傳到京城貴族間,叫洛遠聽了傷心。二來,他心中只有水影一人,好不容易跟著出來千山萬水同行,恨不得時時刻刻在那人身邊。

    這樣一個午後,兩人東拉西扯的閒聊,多半聽洛西城說扶風軍中的一些趣事。水影含笑傾聽,聽到有趣的地方撫掌大笑,就這麼閒聊著光陰飛逝,不一會就是掌燈時分。這一日依舊是明月照天山,月光如水銀一般傾瀉在凜霜都督府冷寂的庭院內。

    紫筠的家眷都在故鄉,故而水影斬殺紫筠奪取破寒軍後將都督府中的家奴僕傭清點了一番,絕大多數派發一點銀子遣出去,少數幾個親信有同謀之嫌,暫時押在凜霜郡的大牢內。而今偌大一個都督府只有幾個從邯鄲琪府中調來的奴僕,邯鄲琪倒是願意送人過來,甚至說要讓她十七歲的長子「來伺候欽差大人起居」,弄得水影哭笑不得,費了好一番口舌才讓她作罷。前兩天他們帶來的那些人都住在都督府,夜裡處處房屋燭光搖曳,這日多半的人都結伴出去遊蕩,偌大庭院但聞風過鳴廊,流露著出人去樓空的寂寞淒涼。

    洛西城知道到了這種起更的時候,像他這樣身份的貴族青年應該懂得自重,應該行禮告退回自己的房間關門閉戶,可他心中抱著一份異樣的希望,依然賴在那女子的房中談笑風生。水影也沒有讓他離開,在喝了一口茶後忽然道:「月色真好……」

    洛西城一愣,下意識的接口道:「大人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她輕輕撩一下頭髮,剛剛沐浴後髮絲依舊半濕,柔順的垂在身側,光可鑒人的烏黑透亮。

    「明月當高樓倚眺。」

    「只可惜都督府沒有樓房。」他笑了起來,可只有一瞬,他捕捉到了這個女子目光中飄忽的成分,望著窗外的,彷彿是明月,可能像是透過千山萬水望向天涯海角的神情。他忽然想起,凜霜是這個女子的故鄉。

    他迅速算了一下,寒關縣還在長州西北數百里外,現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們是無法因為私人理由離開長州到那麼偏遠的地方去的。他看了一眼望著窗外的女子,忽然間有一絲疼愛憐憫湧上心頭。

    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

    十七年故鄉遠別,而今近在咫尺仍要錯身而過,這更比千山萬水來的讓人悲傷。

    「西城——」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她的聲音響起,幽幽的,一字字的說道:「西城,為什麼喜歡著我?五年光陰,真的一點都沒有改變麼?」

    洛西城微微支起身子,側過身去看身邊人。外間的油燈忘了吹滅,光透過重重簾幕,在床幃之中依然有淺淺的光明,正好夠他看清身邊人的眉目。側身而眠,身子微微蜷縮著,髮絲鋪散在枕上,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觸摸了一下她的臉,真實的觸感讓他輕輕笑了起來,確信昨夜的旖旎不是一場春夢醒無痕。

    七年相識,六年相思,終於到了回報的那一日。

    六年前他鼓足勇氣敲開她的房門,垂著頭站在門邊發抖著述說自己的迷戀,說到「願侍奉枕席」這幾個字的時候窘迫的差一點哭起來。那個時候她還是少年的容貌,十九歲的青春年少,身形消瘦體不勝衣,目光卻冰冷的完全不像她那樣的年齡應該有的,冷冷看著他,冷冷得沒有任何感情地聽完他的情話,然後只說了兩個字「出去!」

    他對昭彤影說「我心中另有他人」,又在她面前用盡二十年來的全部勇氣宣告「我喜歡水影大人,即便配不上,也求一夜纏綿」。她依然冷淡的看著,更在幾天後對著前去提親的西城照容毫不留情的宣告「如此水性楊花之人,豈是我水影良配。」

    那時他是所謂的京師第一美少年,新進階的才子,依托著西城家的鼎盛之名,即將與少年得志的昭彤影成親,承受著整個京城青年男子的嫉妒和羨慕。這樣的他,拋棄了一切榮光和觸手可得的錦繡前程來全心全意地喜歡她,卻被她視若無物。

    然而昨夜她看著他的眼睛,目光中流轉著淡淡地哀傷,或許還有寂寞,就這麼纏繞在他身上,然後用幽幽的聲音說:「卿是難得的好男兒,本該有更好的女人來疼愛。」

    他居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多年邊關,長風落日、烽火硝煙,還有那些爽朗的邊關將士,以及談笑無忌又心細入微的丹夕然,他以為自己已經不再會羞澀,能夠從容的面對心愛的女子。就像他已經能從容的面對洛遠,為自己的任性請求他的原諒,又告訴他自己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此刻他卻說不出話來,彷彿回到了數年前,他還是那個門邊顫抖著傾訴的二十歲青年,而她卻不再是那個冷漠的看著一切的十九歲少女。她目光如水,她溫柔的看著他,帶著感情,聲音幽幽中帶著一點壓抑,反而說不出的誘惑。

    她說:「西城,你真漂亮。」

    她又說:「其實,是我配不上你。」

    歲月將他從纖細的京師第一美少年變成經歷烽煙的俊朗青年,對這個女子的改變彷彿沒有那麼明顯。依然是體不勝衣的纖柔,在他懷中化成一池春水,嬌媚的綻放。

    洛西城又一次伸出手觸摸她的臉頰,癡癡的看著,直到某一個瞬間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目光和另一道目光相遇,才發現身邊的人已經醒來,也藉著淡淡燈光看著他。

    他下意識的縮回手,訕訕一笑:「吵醒你了。」

    她嬌媚的笑了一下也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他的臉頰,過了好一會柔柔道:「你真的好美。」略微頓了一下,補充道:「那些說你不再是京師第一美少年的人都像是瞎了眼。」

    洛西城笑了起來,這樣的場合聽到這樣的讚美,也只有微微笑著吧,至少微笑能表示出內心歡喜的萬一。

    「西城,你說雲門慕是什麼樣的男人?」

    「雲門……」他愣住了,一度纏綿之後而夜尚未走盡,這樣的紅羅帳中卻問起一個遙遠年代的男子。

    「難道是試探……」一瞬間這樣的念頭冒了出來,從清渺初年起,雲門慕和蓮鋒之間的纏綿愛情,以及雲門慕悲劇但忠貞到淒美的一生被反覆歌頌。洛西城記得在扶風的時候有人對他說「千月後人初作《雲門詩》的時候是同情雲門慕的遭遇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在千月後人的詩歌中淒婉寂寞的形象漸漸的轉變成忠貞的象徵,成了安靖男子的精神支柱,成了正統禮法塑造的完美的丈夫。「為人夫當如雲門」這是安靖流傳最廣的《男則》中的話,此時,她問他對雲門的看法,可是想知道他是否能成為一個雲門慕那樣忠貞不二的丈夫,他的聲音頓時有一點緊張:「雲門慕,那是蘇台男子的典範。」

    「是麼……你也這麼說?那麼,蓮鋒呢?」

    他一時沒能回答,而她也沒有給他組織語言的時間,緩緩道:「蓮鋒是一代名將,卻不是一個好妻子。雲門信任了她一輩子,她卻只信任了雲門三年,或許,她從來都不曾真正的信任過雲門。像雲門這樣的男人應該有更好的女人疼愛。」

    他想到了昨夜她的低語:「卿是難得的好男兒,本該有更好的女人來疼愛。」

    他支起身子,讓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睛。

    「我喜歡你,就是配不上還是喜歡……」他沒有說完,那一句六年前就說過的話「只求一夜纏綿。」

    「是我配不上你,西城……」她又重複了一句昨夜的話語,在他沒有來得及反駁之前忽然拉住他的手,微微抬起身子,引導著他的手探向身後。

    指尖碰到的是異於年輕女子柔滑肌膚的觸感,凹凸的、粗糙的。

    「水影……」

    其實昨夜他就發現了這異常的觸感,有一點像是烈火灼燒或者烙鐵加身後的疤痕,不算小的一片,又彷彿組成了什麼花紋。

    他意識到其中藏著些什麼,手指在那傷痕上遊走,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就在猶豫的時候忽然被她用力推開。然後,身邊的這個女子忽然坐起,錦被從身上滑落腰間,於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道傷痕。

    那是,只有用火紅的烙鐵才能留下的痕跡。在潔白的肌膚上暗紅的傷疤組合成一幅花紋,因為光線太暗,無法清晰地分辯,只隱約看出有一輪彎月。

    「你給了我五年的忠貞,所以,我必須讓卿知道……這就是,我的出身。」

    「罪民……」他顫抖著念出這兩個字。

    洛西城在紅羅帳中,淡淡燈光下看到留在他最心愛女子身上那終身不可能磨滅的印記時震驚的不能自已。然而,這份震驚沒能維持太長時間,急促的敲門聲驚動了各自沉浸在複雜感情中的兩個人。水影快速的縮回被子裡,低聲道:「你去看看。」

    邯鄲琪在這樣的五更時分看到開門的洛西城時一瞬間掩飾不住的吃驚。洛西城不想給她說出不恰當話的時間,不客氣道:「什麼事,大人還歇著。」

    「是……不……」

    「怎麼了?」

    「楊柳關,楊柳關告急!」

    半個多時辰前,那時今宵纏綿的兩個人都尚在夢鄉,城樓上的士兵忽然看到遙遠的天邊,依稀晨光下有濃煙沖天,士兵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因為熬夜而眼花。然後,讓人顫慄的喊聲從他口中發出:「不好了,敵軍來襲擊!」隨後,急促的馬蹄聲很快在長州城的街道上響起,直終於凜霜郡守府門前。

    蘇台四郡,除了東方鳴鳳郡濱海,沒有多少邊患可言外,其他三郡都設立了許許多多的狼煙台,夜點火、朝放煙,狼煙一起就說明邊關又起風波。狼煙傳信是一站接著一站往下傳,傳到長州郊外是最後一站,每一處關城告急時點煙的方法都不同,一般人看不懂,傳信的士兵卻一看就明白,這一日點起的狼煙代表的正是楊柳關。

    長州總兵名叫芩曉鸝,位在四階,沒有家名,和秀氣的名字完全不同,是一個三十九歲的壯年男子,身材高大、聲如洪鐘。編制上他屬凜霜郡守府節制,所以沒有牽連到紫筠的謀反之中,在最初幾天的「搜捕」後,他是長州唯一還保有自由,且依然在軍中任職的唯一四位以上武將。

    此刻,他在都督府議事廳上慷慨呈詞,所提無非是楊柳關一定有紫筠餘孽,與北辰勾結云云。他的說法並沒有錯,在刺殺紫筠,搜捕涉嫌叛亂的將官,並以郡守府兵力控制破寒軍後曾下令各關警戒。每個關城都送來匯報,一個個都說北辰並無異動,連兵馬集結的痕跡都找不到。凜霜和北辰對壘百餘年,彼此對對方的行動都熟悉得很,只要沒有人和敵人勾結,像要不動聲色的奇襲幾乎不可能。所以,楊柳關會在報平安後那麼短的時間內遇襲,最大的可能就是上一次傳回來的是謊話。

    水影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淡淡道:「卿的看法很對,然而,卿有什麼建議?」

    「當然是立刻派兵增援!」對方看著她,用一種邊關人才有的直率目光。

    「派多少兵馬,怎麼派?」

    「破寒軍那群雜種不能信了,請欽差大人派我們這些屯田軍去增援,末將願推舉一個人,一定將北辰和那群叛逆殺得一個不留。」

    「卿是的意思是派出長州可以立刻召集的所有屯田軍?」

    「誰知道楊柳關有多少兔崽子和北辰勾結。要是整個楊柳關的守軍都叛變了,加上北辰兵馬,總也有個兩三萬人。」

    「說的是,那麼,卿推薦的又是什麼人?」

    「肖方。」

    「銅陵關守將,長州屯田軍主將?」

    「就是此人。他年級雖然不大,要說本事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他老爹得罪了紫筠,他早就進了破寒軍當將軍,哪裡會窩在銅陵關這個小地方。」

    芩曉鸝所說的銅陵關在長州西北三十里,扼守長霆山的一徑,為長州的門戶。銅陵關守將屬凜霜郡守管轄,籍在屯田軍中,也是長州三府屯田軍的主將。而銅陵關守將,名叫肖方的這個男子時年三十一歲,長州兵戶出生,既然是兵戶,自然沒有家名。凜霜的名將能人多半集中於破寒軍,然而,這個凜霜七位屯田軍主將中最年輕的那一個卻是凜霜所有人提起時都禁不住要讚歎一聲的勇將。

    邯鄲琪看著水影用急切的聲音道:「欽差大人,您看要不要派兵增援?」雖然是詢問,可那口氣和眼神分明是等待肯定的回答,水影甚至懷疑如果她說「不」的話,邯鄲琪會不會崩潰。

    「由郡守大人指揮便是。」

    「是,是,是——」邯鄲琪顧不上繼續謙讓,當即下令調動銅陵關全部兵馬,並調動事變後緊急召集駐守在長州的屯田軍一萬人,加上一部分破寒軍,合成約兩萬人,以銅陵關守將肖方為主將,翌日出發前往楊柳關擊退外敵,鎮壓叛亂。

    夜色又一次降臨在長州城,這是昭彤影出發後的第六天,也就是楊柳關狼煙點起的第三天晚上,肖方的軍隊已經在前一天早晨祭旗出發,長州城郡守府控制下的軍隊一下子少了一半。

    長州破寒軍依舊在城外營地裡被監視著,斬殺紫筠之後水影和邯鄲琪用最快的速度搜出了紫筠和北辰王爵們密謀往來的書信,並前往營地頒佈於眾。真正給這些士兵打擊的是那些時間在兩年前,也就是凜霜忽然遭受大軍襲擊,一夜之間三關失守,守關的破寒軍傷亡慘重,長州主力倉皇南逃潛入深山的那段日子紫筠和北辰王侯們互稱兄弟的那些書信。正是這些書信讓群情激憤的破寒軍將士放下武器,在營地中默然等候最終命運。

    被扣押的破寒軍幾個主將都關押在城內大牢,凜霜的監獄也分屬都督府和郡守府管轄。通常來說,都督府的軍牢只關押軍中違令的將士,那些逃避入軍的兵戶子被抓出來後也會關押在這些地方,還有就是犯了錯的軍奴——也就是發配軍前的罪民,事實上這樣的人並不是很多,軍奴犯錯通常的下場是被當場斬殺。郡守府管轄的是普通監獄,關押犯法的平民,然而這一次被扣押的幾個將軍都關押在郡守府大牢中,為的是怕軍牢中那些出身軍隊的看守會放走自己的將軍。這一夜,身帶鐐銬的人像往常一樣吃了點簡單的飯菜,或默默在牢房中走動,或蜷縮在角落的草墊上沉沉睡去,並沒有什麼異樣。

    三更末城樓上的士兵已經有些疲倦,初夏的凜霜夜風也不再寒冷,而是有一些微微的暖意,越發讓人想要入睡。年輕的士兵跺跺腳,跳了兩下抵禦襲人的睏倦,又望一眼北方的狼煙台,北方深深的黑夜讓士兵略微安心了一點——至少,沒有新的危機。

    然後士兵走到城牆的另一面,望向城內,依然是一片寧靜和黑暗。士兵覺得有一點無聊,仰天打了一個哈欠,舒展一下身體,又一次將目光投向城內。

    一團光亮。

    年輕的士兵第一個念頭是「哪家的燈這麼亮?」一個瞬間意識到沒有什麼燈可以亮到這個地步,她定神看了下去,分辨光的來源和方向,然後一聲驚叫:「不好了,起火了——都督府起火了——」

    起火的並不僅僅是凜霜都督府,幾乎就在一個瞬間,城內東南西北各有一處起火,火光最密集就在城南都督府附近。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