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中篇 第二十二章 曲中聞折柳 上
    蘇檯曆兩百二十六年六月初二,欽差水影在凜霜用八百里加急向朝廷發回通告——凜霜都督紫筠謀反,證據確鑿,依蘇台律令、欽差權限,就地處決以正國法。

    此外,她的上書中還說明,由於凜霜破寒軍中有少數將領與紫筠合謀,且紫筠「暗通北辰」為保安全,以欽差權限就近徵調兵馬。鳴鳳安平王世子秋嗣響應出兵,不日必傳捷報。已扣押叛亂為首者數人,待秋嗣抵達長州即啟程押解回京。按蘇台律令,暫由她水影涉凜霜軍政之務;秋嗣抵達後,作為當地爵位最高且皇室正統子弟,在朝廷新任大都督抵達之前,代理凜霜軍務。

    傳書直接送到皇帝偌娜手中,當時是起更時分,偌娜這天不太舒服,和皇后剛剛就寢,硬是被秋水清叫醒。偌娜在朦朦朧朧中聽完折子,頓時驚的睡意全無,連聲命傳六官官長覲見。

    緊急趕到的六官官長都在傳召人的口中大概知道了原委,然而,在皇宮御書房親眼看到八百里加急書信的時候,還是仍不住面面相覷。

    並不是紫筠叛亂或者伏誅的消息太驚人,這基本都在六人的預料範圍內。雖然至少有那麼一兩個人一度盼望著得到相反的消息。

    讓他們震驚的是這個消息來得實在太快,就像昭彤影等估算的,水影一行就算是再快,從永寧城到長州也要十四五天。而八百里加急回京又要三、四天,這麼算下來水影幾乎是一到長州就殺將奪軍,其間沒有半點延誤。而照著他們,包括昭彤影在內,估計她到了凜霜至少要先展開一些調查,取得足夠證據,然後一層層佈置,先在周圍調配好足夠一舉控制破寒軍的兵馬,然後動手。可是,按照結果來看,水影顯然沒有做任何調查,也不可能來得及調配軍隊。她是先動手殺人,殺人的同時頒下命令從鳴鳳調軍。

    這麼說,在她深入破寒軍內部,斬殺名將紫筠的時候,身邊就只有從永寧城帶走的區區百餘人馬。

    想到這一點,連久經沙場的大司馬蘇台迦嵐也從內心深處感到一陣顫慄。

    不管對經過抱有什麼樣的懷疑,當天走入後宮的六官官長都深深呼了一口氣「事情終於解決了,而且是以比較安全的方法」。迫切要做的不是猜測經過,而是收拾剩下的事情。蘇台偌娜在聽到「秋嗣」這兩個字的時候打從骨子裡升起一陣反感。皇家的事就是這樣,一朝爭嗣世代為仇。照理說安平王玉夢早在偌娜出生前十來二十年就去了鳴鳳,此後不曾返回京城一次。秋嗣少年時雖然在後宮住過一段時間,可那時偌娜還是個孩子,兩人之間沒有半點衝突。然而,就因為玉夢短暫的成為過愛紋鏡登基的阻礙,偌娜眼中,秋嗣也成了隨時會爭奪她皇位的人。

    秋嗣尚且如此,偌娜心目中的蘇台迦嵐是怎樣的形象,可想而知。

    偌娜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破寒軍不能讓秋嗣得到」,於是大半夜的議政後,偌娜頒布了這樣的旨意「續以殿上書記昭彤影為欽差,前往臨霜代替水影。著水影立即押解叛逆諸人回京,凜霜一切軍政要務由昭彤影決議。著令蘇台秋嗣帶精兵三千同行回京,以防叛逆同黨中途截殺。」

    詔書一下昭彤影自然是眉開眼笑,少司寇蘭卿頌和少司禮琴林葉芝卻相顧愕然,兩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讓昭彤影奪軍還不如秋嗣,皇上這是趕走狼送進虎……」

    昭彤影出發的速度比水影更快,翌日一早在雲橋從迦嵐手上接過三杯壯行酒後揚鞭策馬。出發前蘇台迦嵐問她要多少人跟隨,又說除了照你想要的數字撥給外本王再從王府親兵中找十來個武藝超群之人給你做貼身侍衛。昭彤影聽了微微一笑道:「臣只要殿下從長門營中挑選五十個精幹馬軍即可,除此之外不要一兵一卒。」

    迦嵐瞇起眼睛:「卿想以五十一人遏制六萬破寒軍?」

    她哈哈一笑:「少王傅能以百餘人斬將奪軍,臣要是帶了大隊人馬才能收拾殘局豈不是要被她恥笑?」

    迦嵐聽了苦笑著搖搖頭,就此應允,卻在雲橋分手前一刻低聲道:「卿與少王傅情誼深重,但是本王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當年卿亦在凜霜建功,那一次雖柳暗花明卻透著恢宏大氣,少王傅此次,本王雖不知細節,卻覺得透著難言的鬼魅之感,卿此去小心為上。本王不擔心你控制不了破寒軍,卻怕你傷在自己人手中。」

    昭彤影深深行了一禮,微笑道:「中秋之夜臣一定會回來陪殿下賞月。」

    安靖國北方邊境凜霜郡,地如其名,乃是八月飛雪的苦寒之地。這裡雖然不像扶風、鶴舞交接地那樣群山連綿、地無三尺平,可也高山巍峨、峽谷險峻,安靖著名的長霆山脈自西向東斜向穿越大半個凜霜。凜霜郡治長州就得名長霆山,位於長霆山脈南麓平原,是凜霜最大也最繁華的城市。凜霜最多的是堡壘、城關,安靖國最著名的幾個關口如受降關、曉月關、長河關、歸雁關、楊柳關都分佈在凜霜,且在凜霜與北辰接壤的其實並不能算太長的國境線上。

    安靖與北辰的國界也是與各個鄰國分界中最為模糊的一個,這裡不像東方邊境鳴鳳、南方鶴舞那樣有大海和高山作為天然屏障。凜霜在向北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其間山脈走向也不是扶風那樣順著國境線,而是南北走向為主。更為重要的是,北辰其實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國家。

    北辰這個稱呼首見於安靖的史書,正因為安靖國人這樣稱呼,相鄰各國也都使用了同樣的詞彙。從清渺七十九年這個稱呼第一次出現在朝廷公文上後,享有這個名稱的民族或者說部落已經換了好幾次。清渺之時被稱為北辰的是呼勒族人建立的遊牧政權,清渺後期亞翰族滅呼勒奪得北方草原的統治權;蘇台歷史一百四十九年,來自更北方的那爾騰部落經過長達三十年血腥戰爭成為那片土地最新的統治者。然而這些前浪推後浪的統治者們並沒有像安靖一樣設置皇都、頒布律令、建立城池,最終形成一個統一而穩固的國家。

    可能是受到遊牧這種生活方式的限制,一代代的統治者都採用鬆散的部落制,其中只有亞翰族於清渺歷兩百九十四年在北方建設了皇城——千葉。千葉城在當時英明的皇帝治理下有過短暫的輝煌,一度房屋林立,宮城華美,卻最終毀於那爾騰人的一把大火。

    對於安靖,北辰是始終的心腹之患,北辰鬆散的格局使得安靖人擅長的外交無從著手,而他們彪悍勇猛的性格也是崇尚溫文秀雅的安靖人無法接受的。然而,最讓安靖人無法忍受的是北辰人對待女性的態度。安靖並不要求她的鄰國都和自己一樣將女子看得更高,烏方、南平都是男尊女卑的國家,可都與安靖有過或長或短的互通有無,姊妹之國,唯獨北辰,歷代安靖朝廷都缺少與之結交的念頭。北辰前後多個統治民族習慣風俗各有差異,唯獨相同的是極端鄙視女性的特點,在北辰女性是徹底的附屬品,甚至更糟一些猶如牛馬一般只不過是家庭財產的一部分。

    在兩國之間很稀罕的一些「和平」歲月裡,北辰也有一些部落首領——也就是貴族——來安靖皇都覲見皇帝,不免發生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其中最著名的一個故事說的是某一年,北辰一個二十九親王來永寧城覲見,此人年輕挺拔、英姿逼人,從兩國的審美來看都是值得稱讚的美男子。當時的皇帝在後宮長平殿設宴款待,自然滿座衣衫華美的蘇台女子,其中一個三位官是鳴鳳郡名門家主,時年僅二十三歲,乃是出了名的神童才子,更是叫人一見驚心的美人。此人恰如當代的昭彤影,走馬章台、風流浪蕩,叫一城少年為之傷心的人物。

    傳說那位親王在長平殿宴會上見到那女子被她的美貌驚住,且那女子生的窈窕嬌柔,此人目不轉睛的看了好半天對從人說:「這樣的美人就該收藏在房中,可惜了!」接著又是一長串聽到的人都不敢向人複述的褻瀆話語。與此同時那三位官也瞟著親王,對身邊的同僚說:「真是美人啊,怎麼偏偏是個親王呢。要是個隨從非要弄到手不可,啊啊啊,這樣的美人到了眼前吃不到簡直是對我的折磨。」

    聽她發表意見的人在幾分鐘前剛剛聽到那位親王的高論,本是來八卦的,卻聽了那麼一段話,被這種禮尚往來弄得目瞪口呆。

    這麼兩個國家,想要和平共處的難度可想而知,歷代凜霜守軍所擔負的責任也可想而知。凜霜破寒軍號稱國中第一,邊境四郡中凜霜軍男子的比例最高,且凜霜都督多半由男子出任,為的就是能在體力上對抗彪悍勇猛的北辰戰士。破寒軍並非凜霜所有軍隊的總稱。蘇台邊關四鎮都佈置了十萬以上的常駐軍隊,分成兩種,一種為朝廷統一調配的軍隊,歸大都督直接指揮。另一種是地方軍隊,採用屯田制,軍事上由大都督節制,行政上歸屬郡守管轄。破寒軍就是凜霜駐軍中的前一類。除此之外凜霜還有數目大致相當的屯田軍。

    屯田軍又分兩種,一種也就是每一個縣府都會有的以巡城司馬為代表的守軍,緊急的時候還能算上三班差役;另一種其實是民兵。邊關四鎮都有專門的軍戶,又叫兵戶,這些人家代代為兵士,終身在軍冊上,平常可以正常的種田打獵,每年夏冬都有一兩個月組織起來訓練,一旦發生戰事就地徵集。軍戶另設戶籍,子弟不能參加進階考,想要飛黃騰達只有通過戰場上的軍功。軍貼一下,所到之處軍戶必須派人出戰,不能用徭役或者金錢替代,哪怕沒有壯年也要派出一個人,上不了戰場就給軍隊做飯餵馬。而作為補償,軍戶免普通的徭役,賦稅也相應減少。

    屯田軍沒有統一指揮,就近徵召歸當地夏官統領,或者編入都督管轄的正規軍。

    蘇台其他三鎮,都督府和郡守府通常不在一個地方,至少指揮所不在同一個地方。例如鶴舞郡治明州,鶴舞指揮所則在玉瓏關,鶴舞副都督也常年鎮守玉瓏。然而凜霜破寒軍的指揮所也就是郡治長州,這足以說明烽火不斷的凜霜軍隊的地位遠遠超過了地方文官系統,事實上,從蘇台建國以來,凜霜軍政雙方的權利都掌握在大都督手中,朝廷任命的郡守只能仰大都督鼻息生活。甚至發生過郡守與大都督發生衝突後被軍官當場斬殺,事後朝廷只將大都督象徵性的降了兩階,而肇事者僅僅奪去軍職發回故鄉。

    蘇檯曆兩百二十二年起擔任凜霜郡守的是名叫邯鄲琪的四十歲的中年女子。看家名就知道她和現任「代理扶風大都督」邯鄲蓼是本家。能夠在三十來歲的年齡成為一方郡守,邯鄲琪的能力也算出色,以往歷任地方官都獲得好評,唯獨到了凜霜被紫筠壓得完全抬不起頭來。當然,這也不能怪她無能,凜霜三州十府沒有哪個文官不被破寒軍欺壓著的,私下裡自嘲說自己不過是破寒軍的幕僚們罷了。

    然而,這幾天乃是邯鄲琪來到凜霜後最為揚眉吐氣的日子,耀武揚威的破寒軍因為主帥的被殺和「反叛」之說弄得人心惶惶,而那幾個在郡守府出入時連行禮都省略的狂傲之徒正在她邯鄲琪的大牢裡垂頭喪氣的等待命運判決。

    邯鄲琪這些天忙得不可開交,要安撫百姓,更要調動郡守府下屬的兵馬以及臨時徵調的屯田軍密切監視破寒軍一舉一動,防止其中出現一兩個叛亂者的漏網之魚。雖然忙,心情卻格外舒暢,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好像年輕了七八歲。

    這日午後朝廷八百里加急到,她看了之後快步走向內堂,穿過兩旁侍衛林立的長廊到了原本屬於她書房的地方對著正背負雙手在房中踱步的青年女子道:「欽差大人,朝廷的命令下來了——」

    那人轉身截道:「聖上增派的什麼人?」

    「啊——是,是殿上書記昭彤影。」

    「昭彤影?」女子愣了一下,隨即微微笑了起來,轉頭對一邊坐著的青年道:「西城啊,你說這個人跑來做什麼的?」

    這是水影進入長州後的第十天,也是她手刃紫筠、扣押破寒軍主要將領後的第九天。五月,凜霜郡一年中最美好的季節緩緩拉開帷幕,天氣晴朗、氣溫合適。舉頭天高雲淡,低頭繁花如海。

    水影對這樣的季節也滿意得很,幾次對洛西城說幸好是夏天,若過了八月,朔雪飄飄、蓬沙歷亂;還抬起一隻手珍惜的看看說:「那不毀了冰肌玉膚。」和去年同行鶴舞相比,這一次的水影活潑許多,一路行來談天說地笑語盈盈,同行的人都有如坐春風之感,私下裡說「傳聞少王傅性情冷漠,出來的時候還很害怕,現在看來都是無稽之談。」從人興高采烈,洛西城卻打從一開始就有幾分害怕起來,為這人反常的表現而害怕,總覺得在那盈盈笑語下面隱藏著足以震動天下的計劃。

    第一個轉折是在快要進入凜霜郡的時候,在某州城的驛館裡水影將同行的幾個官員叫來笑盈盈道:「明天我們就要進入凜霜郡了。皇上派我們來此的目的大家都很明白吧?」

    眾人點頭稱是,她又道:「勞軍使被殺一事發生在長河關,動手之人乃是長河關鎮守,而大都督居於長州,兩處相隔百餘里,諸君看如何是好?」

    從人七嘴八舌,有說先到長州,讓紫筠把當事人傳到郡治聽後詢問;也有說對方乃是關城守將不能擅離職守,應該先到長州然後前往關城。也有說既然事情發生在關城,我等直接到關城去找當事人等等。

    水影靜靜聽完緩緩道:「卿等所言皆有道理。但我以為我們既然接受了皇命徹查,就是代表聖上,也是說明聖上對此關注。聖上日理萬機,我等臣子應當盡快處理此事,以免聖上擔憂,這才是為臣之道。」

    眾人連聲稱是說「願聽欽差大人命令。」

    水影嫣然道:「依我看,我們兵分兩路,分別前往長州與長河關。前往關城的可以欽差權限詢問證詞,我在長州穩定大都督為卿等後援。」說罷將從人迅速分為兩路,絕大多數官員都送到長州,自己只留下洛西城等三名官員,而護衛也多數撥給前往關城之人。此令一下也有些年長穩重的屬官覺得不妥,旁敲側擊的提醒她只當什麼都聽不懂,眾人也不敢多說。兩隊人馬當即分開,水影帶著三十餘人連夜趕路,行出十餘里忽然停住下令就地紮營。眾人迷惑不解,心說如果不想趕夜路前面那個縣城就可以住店,既然出來了荒山野嶺扎什麼營,反正這些天兼程倍道也不是第一次。

    眾人懷著疑惑進入夢鄉,第二天醒來又是大吃一驚,紮營的時候還只有三十來人,一睜眼旁面圍了一圈。齊刷刷的黑色扎巾箭袖,年齡都在二十出頭三十不到,背弓帶刀,神色冷凝。乍一看眾人還以為被哪裡的山賊土匪團團包圍,可山賊哪來這種肅殺嚴整之風。水影見了這些人微笑上前,對著領頭一人道:「辛苦了。」

    那人拱手欠身:「幸未辱命,準時趕到。」

    水影隨即下令拔營起寨,眾人這才知道她在此紮營並非因為勞累,而是等這群人來到。當天夜裡距離長州只有不到五十里,這群人換了衣衫,打扮得和隨行的士兵別無二致。所有衣衫都是他們自己帶來,這一下原本就犯嘀咕的從人們更是震驚,隱約覺得這些人來頭非小。只有洛西城一見來人便知來處,原來領頭之人曾經見過,便是去年秋天與他們一同前往鶴舞,又在襄南縣斬兵士開城門的花子夜正親王府侍衛。洛西城後來聽水影說起,說此人雖不是侍衛統領,可一身武藝出類拔萃,為王府侍衛中第一。他聽後暗地裡歎了長長一口氣,心說花子夜那時也是要去上戰場的,這樣一個人物本該帶在自己身邊防身,卻送給了水影。這位正親王對少王傅只怕不是貪戀容貌那麼簡單。

    如今此人帶隊而來,跟隨的那些黑衣人必定是花子夜正親王府侍衛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又想凜霜之事上一次是交給了蘇台迦嵐,這一次出發前聽說朝堂上皇帝又囑咐花子夜關注,所以這位正親王派出自己府裡的高手協助欽差也不算逾越。

    那日到了長州,就像洛西城事先對水影說的那樣:「上一次以勞軍為名還算是和氣,這一次說明了是來興師問罪,只怕進長州城都不容易。」

    果然,長州城門外一字排開數十人,刀出鞘、弓上弦。

    從人們停住了腳步,水影淡淡一笑下馬欲上前,卻聽一人道:「待屬下過去。」她看了洛西城一眼,微微點頭。

    「凜霜破寒軍驍雄無雙,洛西城一直認為破寒軍的勇猛和刀劍是對著北面的,什麼時候轉到南面來了?南面難道不是我們蘇台大好河山?」洛西城站在刀劍之前,神色泰然,昂首高聲。

    領頭之人臉上一紅,下令收刀,訕訕道:「只想看看朝廷來人的膽量。」

    洛西城微微一笑:「原來這是破寒軍迎賓之道。」

    等入了長州城,行過街巷一頓飯上下到凜霜都督府,雕樑畫棟氣派非凡的宅第,正門口一對千餘斤重的石獅子和門楣上燙金的「凜霜大都督」五個字,以及門旁兩排身高八尺、肩寬腰圓的壯碩漢子,透著凜霜破寒軍赫赫威嚴。

    「解下兵刃!」刀劍指處不容反抗。

    她輕輕一揚手,洛西城第一個解下腰間佩劍。

    兵刃一把把落入碩大的鐵桶中,叮噹作響。

    登堂入室,門外的肅殺之氣反而淡了許多。破寒軍的統帥,凜霜大都督紫筠一身便裝門旁迎接。水影帶著洛西城和兩個隨從含笑走入,紫筠吩咐上茶,兩人分賓主坐下,都像是沒事人一樣,絕口不提公務,談天說地,談笑風生。

    漫無邊際的聊了大半個時辰,水影忽然道:「我昔日在凜霜長大,破寒軍也不陌生。這破寒軍的迎賓規矩幾時變的?」

    紫筠哈哈一笑:「久聞少王傅才華卓越,本都想看看膽略是否一樣出色。」

    「如何?」

    「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大都督這府邸守衛的比皇宮還森嚴,本官在後宮尚且能隨意出入,大都督這裡好嚴啊。」

    「邊關多刺客,不得不防。」

    「理所當然。不過——大都督可知道本官此次是什麼身份?」

    「朝廷欽差。」

    「欽差奉的是皇命,身上帶著聖旨,代表的是皇上。」

    「本督自然明白。」

    「對欽差刀劍相對,沒收兵刃,乃是對聖上的大不敬。」

    「那又如何?」

    水影展顏一笑燦若春花:「大不敬,斬立決!」

    飛身撲前,袖間青芒閃爍。

    血濺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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