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賦 上篇 第八章 載舟覆舟 下
    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

    丹霞郡雖然遠遠稱不上「邊關」二字,可處於交通要道,歷來兵家必爭之地,因此,丹霞守將也就和邊關守將一樣,比別人多了幾分緊張。而此地守軍之多也超過一般內陸郡,著名的丹霞三關常駐軍隊加起來有一萬餘,郡治丹州另有五萬守軍以隨時為接應。不知道多少少女的青絲在三關風雪中催成白髮。

    一入白水平原就容易看到逃荒隊伍,越往西越頻繁,可真正到了丹州卻見排隊入城的百姓中見不到其他地方扶老攜幼面如菜色的逃荒者。衛方並沒有搞微服入城的花樣,但一到官署,略微梳洗一下,也不召見屬官,馬上換了身衣服帶著水影、明霜和兩個侍衛出了門。

    幾個人在丹州城街市上轉了一圈,見此地不管大小還是繁華程度固然不能和京城還有東方那些名城相比,可又比一路行來經過的縣城不知道好了多少。店舖、街市上東西雖不是很多,可也很少看到乞丐,呈現出一種寧靜的氣氛。

    轉了一個多時辰,衛方連聲說餓了,侍衛們早打聽得此地最好酒樓的處所,要引他過去。這位新任丹霞郡守卻笑了笑在路邊一個攤子上一坐:「這裡就好。」

    侍衛們當然低聲勸說,衛方笑道:「京城裡什麼好地方沒吃過,既然到了這兒,就嘗嘗本鄉本土的東西不好?」侍衛們面面相覷,明霜到也不挑剔,挨著衛方坐下喚老闆倒茶。日照從來只伺候自己的主子,趕著拉開凳子,這時衛方意識到這裡還有一個有著「王傅」頭銜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四位官那樣可以隨意讓他差遣的。想到這裡忍不住又要腹誹一番,朝廷裡這些地位在他之上的人啊,將一個多年不碰朝政的文官丟到民亂未平的地方也就算了,既然都丟出來了怎麼就不弄乾淨些呢,偏偏拖泥帶水的,定了司制官職,卻不收回原有的少王傅職務,一直到出京城為止也沒有指定繼任。

    少王傅啊,那是皇子皇孫們的老師,蘇台王朝崇文重教,講的是一日為師終身為母。為了表示對王傅的重視,禮法上少王傅雖位在四階,可是,縱見親王不拜。受過她直接教育的皇子皇孫,不管日後多麼高的地位,終身以師禮敬之,入王傅門要下車馬,見王傅要起身、讓座;平日給教育過自己的王傅寫信,縱然對方已經卸任,做學生的也要以弟子惶恐起頭,以弟子再拜結尾;而同一輩,沒有受過直接教育的皇子們與王傅書信時也要口稱弟子,不稱封號,不過少了惶恐再拜四個字。當初傳出這位少王傅與花子夜逸聞,也就是某一次花子夜送來一封信到太學院東閣,水影看了一半被太傅叫了出去,正好一名博士來找她問東閣考試之事,無意中看到桌上的信。倒不是有什麼纏綿的話,只是沒有以「弟子花子夜」開頭,其後水影回來看完信面無表情塞入衣袖,這博士自此有了疑心就這麼傳出話去。水影和他衛方本來只差一級,加上王傅的地位,就算平了。此刻衛方有點後悔剛才沒問一句,心想要是對方拔腿就走那就尷尬了,所以看到日照過來拉凳子心中一陣放鬆。

    這會其實已過了吃飯時間,攤子上沒什麼人,攤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女子,眉目倒也端秀,一邊倒茶忙活,一邊不停口的說話。見眾人坐下,先用生意人特有的目光掃了一遍,雖然那女子衣飾更精細一些,可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判定最先開口的那人才是最要緊的,於是湊上去笑道:「這位爺是從京城裡來的。怎到了我們這小地方,定是不習慣的緊吧?」

    衛方笑道:「還好,我看你們這裡雖說不上繁華,倒也乾乾淨淨,倒比我們一路過來看到的郡縣更好。」

    「怎麼好了?」

    「你看,你們這裡都不見乞討者,難道還不好?」

    攤主噗嗤一笑,拿了一碗麵往衛方面前一放,站在那兒道:「這您就不知道了。您想想看,西邊大旱都三年多了,哪裡能沒有逃荒的。就算風調雨順,這麼一個城那麼多人家,說不著總有些人家要天災人禍,這世上哪有沒乞兒的城呢。您今兒看不到,那是有原因的。」

    衛方更顯出好奇的樣子,詳問端倪。

    「是這麼回事,聽說上次丹霞山裡的人搶了關城。皇上一發火就把咱們郡守大人撤了,換了個新的來,聽說就在這兩日要到了。您說,哪個當手下不想在上司面前賣個乖,所以把這乞丐都趕出城了。不光這樣,還叫人守住了幾條官道,連逃荒的都不叫入城。哎,您想想,這逃荒的不都盼著過一個城池能討到幾口飯吃,官府這麼一欄,又不知害了幾條人命。」

    看這攤主越說越起勁的樣子,明霜笑著截道:「成了成了,面都糊了,還不給我們端來。」

    幾個人回官署的時候已經斜陽向晚,丹霞郡官員們都在官署等了大半天,都不知道這位新任郡守大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即不傳見,也不叫他們回去。一群人坐在那裡嘀嘀咕咕的揣測著,好不容易等到有所動靜,卻不見人來,而是一個個喚到內堂說話。這邊喚進去問完話,立刻有人候著送出大門。所候的官員從位階低的喚起,這麼著裡頭等的人越發緊張。尤其是單獨被叫進去問了些要緊事情,問話的衛方又一臉什麼都知道的表情時,官員就難免會想可是前頭那些個人頂不住已經說了什麼,這麼一來就軟了下來。

    衛方這一輪召見官員用了三個多時辰,待最後一人送出郡守府衙已經過了二更。明霜問一句「大人還有什麼吩咐?」那人揉揉額頭道:「不吩咐了,老了,累得不行了。」

    說罷望向側座上的人:「司制覺得呢?」

    那人微微一笑道:「屬下與令愛共事多年,郡守大人直呼屬下的名字既可。屬下多年往返不過太學院東閣與晉王府,所學只是後宮王府內那些家長裡短的瑣事;而懂得也就是讀書二字,乍然放到司制位上,干係一郡百姓的安泰,屬下實在惶恐得很,一時也不知怎麼下手,先看看再說,並沒有別的想法。」

    衛方笑著說了些安慰的話,待她告退後他一手支額陷入了沉思。

    事實上,朝廷中的高官都知道花子夜這些年的親信到底是誰,更明白這幾年來出自於花子夜之手的政令起碼有一半有這個年輕女子的意思藏在裡頭。至於之前,愛紋鏡雅的聖旨裡有幾分是她的想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他一直認為水影前來丹霞是出於花子夜授意,而原因,不言而喻,自然是不信任他。既然如此,她就該想方設法掌控這裡的政務,而不是如現在這般超然世外。

    「我們的少王傅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呢……」

    這麼想著的衛方還沒有意識到那個人也有「身不由己」的一面。

    儘管有無數擔憂,衛方此時最重要的還是擔負起丹霞郡守的職責。也就在進入丹州的第二天一早,郡守府主簿明霜帶著十幾個人輕騎快馬前往清平關。

    衛方臨行之間被和親王清揚召見了一次。無非是說一些鼓勵的話,比如本王封地與丹霞唇齒相依,格外盼望郡守能治理好丹霞,若能使百姓安居樂業,不僅有利於朝廷,也是幫了本王一個大忙等等。然後將明霜喚出來笑吟吟道:「本王這個書記聰明能幹,就托付給卿了。」那一刻明霜尷尬到了極點,本來他就擔心自己「親王愛寵」的身份會被人看不起,可能難以在新上司面前立足。如今被清揚這麼一囑托,簡直等於公開宣佈「這是我的親信,安插到你身邊,你好自為之吧。」

    故而明霜都做好了被丟到冷板凳上曬太陽的準備,沒想到從出發起衛方就沒有把他當外人看待,事事與之商量。但凡公文起草,更是完全通過他的手。而一到此地,乾脆把「微服探查清平關」的重任交到他手上,好像從來不曾想到過他是和親王的眼線似的。明霜每一念及,也不知道衛方到底是真的高尚無私呢,還是太過天真。

    按照衛方的計劃,他自己將帶領郡州署官在三天後「浩浩蕩蕩」奔關城而去,而明霜則帶領他從京城帶來的親信,提前三天微服入城,將此地情況摸個清楚。這樣衛方到來後就能快刀斬亂麻,免得被那些層層勾結、枝葉牽畔的署官們拖住手腳。

    清平關距離郡治丹州大約有兩百里地,明霜等人輕騎快馬、晝夜兼程在第三天傍晚入城。但見這清平關果然是一場劫難之後的落魄模樣,關城冷落,城牆、角樓、城門都有損傷。尤其是城牆,也不知道攻城時動用了什麼東西,居然在東南角缺了一大塊,此時用一些大石凌亂堆放著權當修補。城門口倒是盤查的特別緊,一群士兵全副武裝。明霜一行人排了半天隊才輪到檢查,士兵們一搜之下看到兵器當即翻臉要抓人。幾個侍衛都是京城呆慣了的,幾個年輕男子剛才搜身時被兩個女兵捏來捏去已經夠生氣的,再被拖到一邊說是「盜匪」,眼看著就要拔刀殺人。還好明霜反應得快,先幾個白眼丟下去鎮住眾人。然後陪上一張笑臉走向帶隊的伍長,嫣然一笑道:「這位姐姐,小弟是走四海的商人。當下世道不好,不敢一個人上路,請了這幾個來保鏢。您說,這保鏢的哪能不帶兵器,望您通融一下,我們可是蘇台的良民。」一邊說一邊湊上去巧笑嫣然的將一錠銀子塞到對方懷裡。那人見明霜的笑臉已經醉了一半,再摸到銀子,立刻哈哈笑道:「看小兄弟是讀書人模樣,進去吧。看好你這些兄弟,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們姐妹這麼好說話的。」

    明霜嬌笑著應了,還順手拖過一人道:「快給姐姐陪不是。」

    那人也知道剛才是衝動了,順著台階賠了個笑臉,點頭哈腰一番,一行人也就進了城門。待到內裡,見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原本關城作為戰略重鎮就很少居民、集市,如今山賊剛剛破城掠奪,官府發了瘋一樣增派人手。滿城就看到士兵走來走去,看到什麼人不順眼,隨手抓過來喝斥,但凡有一點反抗,立刻拳打腳踢。至於看到容貌端正些的青年男子,更免不了調戲一番。明霜見這情形實在不妙,自己隨行又以男子為多,於是向路人打聽了一下,逕直進了客棧。

    進了客棧,一群人安頓一下到低下用餐,見這店子冷冷清清,沒幾個人吃飯,也沒什麼人來投宿。明霜也就找機會和店主搭話,這時就顯出美貌青年的好處了,就算本來有所顧忌不想說,對著這麼個俊秀青年的笑臉,也就撐不下去了。

    清平關叫少朝破關的那一天是深夜,關城百姓突然聽到殺聲震天,還以為烏方又來進犯。膽戰心驚的過了一夜,第二天開門,見到關城上飛揚的蘇台旗幟已經拔下,換上朱雀捧日的旗幟,那是少朝的標誌,讓整個丹霞郡聞風喪膽的盜匪首領。

    清平關百姓當然也聽說過少朝的總總傳聞,但他們位於高高城牆和重兵守護的關城內,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叫山賊統治的那一天。不過少朝雖然是山賊,卻不見劫掠殺戮,手下軍容嚴整一點不遜於正規軍。他們當天就打開清平關糧倉,開始分發糧食。那時也不知道哪裡來那麼多聽到消息的人,但見四面八方的百姓流水一樣湧入關城等分糧。

    少朝在清平關守了七天,退走也是在深夜,無聲無息。第二天一早就聽城外喊殺喊打,攻城的將軍也不知道是懼怕少朝的威名還是想要顯示一下精通兵法,一上來就動用了攻城用的鐵錘,幾下重擊東南城牆就缺了一個角。這個時候將軍們才發現城樓上實在是安靜得太過分了,終於有人想到是不是賊軍已跑了。派了士兵小心翼翼登樓一看,果然城樓上一個人都沒有。

    說到這裡掌櫃也一臉哭笑不得,哀歎道:「這位少爺啊,不是我說,那山賊在的時候到不擾民。換了官兵過來,一家家的搜,一戶戶的抓,硬說我們分了糧食是山賊的接應。少爺您說說看,住在關城裡的人哪個敢拿官糧、軍餉,要真拿了的,還不都跟著賊軍上了丹霞山,那都是窮的活不下去的人。我們有家有口有業,哪個敢做這殺頭抄家的事,也跟著倒霉!」

    明霜露出同情的眼光,結賬時多放了點碎銀子在桌上,又問:「掌櫃的,那少朝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咱們也沒見過啊,說什麼都有。有說三頭六臂的,也有說長的天神似的。其實呢,這人吧,還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明霜也哈哈笑了起來,又拉住掌櫃低聲道:「我來丹霞山收藥,能不能找個識路的帶進山去。」頓了頓補充道:「要能幹的,千萬別讓我被山賊抓了。」

    四月,京城早已是春末,花開濃艷暖風熏人,可一到清平關頓感天氣涼爽,道旁花木還是一個月前的品種,山腳背陰處桃花正當時。到了晚上,一陣風過來還有幾分寒氣,便讓臨窗望月的人輕輕一顫,雙手環抱胸前深深歎了口氣。

    這樣的歲月好像也不是很遠,那些轉戰四方、運籌帷幄的歲月,談笑間強櫓灰飛煙滅。那個時候人人都用敬仰的目光看著他,那個時候,子郴陪伴在他身邊,每當寒氣襲人之夜,子郴總不忘親手送上一碗熱湯。有幾次兩人一起巡營,子郴看到他畏寒模樣便會接下身上披……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是第二個雲門慕。

    他歎了口氣,讓自己的思緒從子郴身上離開,心道:那人已然娶夫生子,從此和你再沒有半點牽連了。

    客棧房中坐聽窗外風聲呼嘯,更有刁斗金鼓之聲傳來,明霜也不覺有幾分驚動,拿出行裝中的短劍出來擦拭,準備從此放在懷中以便防身。剛擦了沒幾下店主來說已經找到了他要的嚮導,問要不要見一下。

    明霜叫他請進來,順道叫來一名侍衛,然後將短劍就放在桌上,手臂自然的壓在上面。不一會嚮導來了,見是一名青年女子,年齡也就是二十出頭模樣,眉目端正,唇角略略上彎帶了三分俏皮。這女子興許是走路急了,一進房連聲叫熱,明霜便笑著讓她開窗。那女子看看了兩人衣著,興許是看出兩個都不習慣此地氣候,便只開了一扇窗,自己站在窗邊吹風。

    明霜看在眼裡,心道此人雖一身村姑打扮,可這番舉動倒是彬彬有禮,也就存了幾分小心,不忙著說來意,先問她家庭背景如何營生等等。另悄悄示意身邊人將其他幾個侍衛喚過來。

    來人一直站在窗邊,神色從容,對答如流。一番應答下來到找不到什麼可疑地方,然而她越是從容應對明霜心中疑惑越深,再仔細品味那人用詞,只覺得是一種刻意的粗俗,只要一用心便可發現不經意間的俊雅。此時他已經轉了幾個念頭,先想不如就請下她為嚮導,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花樣,說不定還可順籐摸瓜等等;可再一個轉念,便想到自己身邊其實並無武藝出眾之人,加上從當地打聽得知百姓果然對那笑傲丹霞山的少朝頗為敬仰,也就決定保險為上。

    當下他笑一笑道:「今夜便到此,姑娘先回吧?」

    那人微笑道:「難道不合客官的要求?」

    「勞累姑娘走一遭了,」說話間將一塊碎銀子推過去:「姑娘去買碗酒暖暖身子吧。」這就是明白的拒絕了。

    那人並不離開,嫣然道:「客官說要找熟悉丹霞山之人,小的自小山上山下打柴狩獵,最熟悉不過,為何不中客官的意?」

    明霜突然正色道:「姑娘難掩言談清俊,明明讀過書,卻說打柴狩獵目不識丁,這是何意?」

    那女子臉色微微一變,突然放聲大笑,笑罷神色一寒,冷冷道:「那麼,公子明明是丹霞郡提督兼郡守府主簿,卻說收購藥材,欲上丹霞山,又是何意?」

    明霜戳穿她偽裝時已經做了準備,待得聽她此話一出,當即揮手喝道:「給我拿下!」

    「慢著!」

    那人一聲斷喝,聲音清脆,倒是將作勢欲撲的侍衛們振了一下,便是這麼一個停頓,忽聽窗戶碎裂之聲,但見靠走廊的窗都叫人撞開,一排弓箭對準房內。再看那人已經半個身子上了窗台,一翻身就能逃出。

    「住手!」先喝住侍衛,隨即起身道:「姑娘果然非同小可。」

    那人笑著拍了拍手,窗前弓箭頓消,可一排依舊站在廊中,隨時可以將他們幾個射成蜂窩。那人嫣然道:「如今還能顏色不變,看樣子郡守果然挑了個好下屬。」

    「你是少朝的人?」

    「不錯。」手在窗台上一撐,跳將下來,走到明霜面前道:「我們大姐有幾句話要人帶給郡守大人。」

    「請說。」

    「第一,勞煩郡守大人管好關城就好,至於丹霞山就暫時不要費心了吧。其次,久聞皇都西城氏數代為官端正,衛家公正不徇,故而,我們對西城衛大人有極大期望,但盼大人能讓一地百姓安樂。這樣,我們大姐自然也不會來為難各位。」說到這裡拱了拱手:「那麼,言盡於此,各位好自為之。」

    說著話開門而去,外面一陣腳步聲,顯然弓箭手也跟著退走。

    幾個侍衛想要追出去都被明霜喝住。一人道:「這山賊如此猖狂。屬下以為當立刻前往當地衙門,深夜城門緊閉,那些人出不去的。大人拿出令牌調動兵馬,一家一戶的搜,不相信不能將這群山賊捉拿歸案。」

    明霜淡淡道:「今日你們也看到了,關城四門如此盤查,他們都可攜帶武器進來,可見早與守城士兵有勾結。這群人若是沒有完全的退路,安能膽大如此。就是調動了人馬,也不過驚擾百姓,徒勞無益。」

    這邊話音方落,但聽夜空之中傳來一聲斷喝「拿下!」

    小院之中頓時火光閃爍,將那青年女子和幾個弓箭手照得毫無藏身之地。

    乍然驚變明霜也吃了一驚,與侍衛對望一眼同時搶到窗邊,但見小院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十個兵士兩人一組,一人手持火把,一人彎弓如月。他一眼看下去就知道主持之人不在院中,依稀記得剛才的聲音從右邊傳來,探身出去果見隔了兩個房間也是窗子大開,一個窈窕身影出現在窗邊,也半探出身子,發上鑲寶石的金簪在月光之下也閃閃發光。

    他剛覺得這人身影頗為熟悉,那人就在此時轉過身來望了他一眼,明月當空、火光滿院,房間的燈光從身後散出來,能夠隱約看到眉目

    ——司制水影。

    明霜下榻的客棧是清平關的老字號,清平關人口雖不過,若說繁華更是遠遠不能和郡治丹州、州治朱水相比,然而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得此地一年到頭人來人往,從扶風八百里加急的傳信官,到前往西面各地上任的官員,還有運糧官等等,故而這清平關最好的客棧客房之好,房間之多恐怕朱水那裡都找不到能相比的。

    這客棧有前後兩個院子,前院對著是客房,也就是這會兒火把通明、弓箭圍攏的地方;而後院就是另一番景象,因為後院圍著的都是小二的房間,還有就是火房、柴房等。此時前院已經鬧騰得住客們紛紛起身開窗,有些個在房裡罵罵咧咧,可真爬起來看一眼外面馬上關進窗戶縮了回去,膽子小的都躲到了床底下求天告地。而後院還是一片寧靜,其中有一處瓦房,也就一間大小,外牆已經斑駁脫落,看樣子也就是堆放柴火雜物的地方。

    然而今天這裡面並沒有雜亂的柴火,而是放了一張圓桌幾個凳子,一人坐在桌前挑燈夜讀,是個年輕女子,大約三十不到,眉目算不上美麗。身後站立之人年輕許多,一手放在劍柄上雙眉緊皺,幾乎每過兩分鐘就要嘀咕一聲「凝川姐怎麼還不回來?」

    讀書之人只管一個字一個字往下看,全當沒聽到任何聲音,那年輕的女子終於沉不住氣正要大聲說那句話重複了幾十遍的話,讀書之人突然將書本一放,身子猛然站起凝神傾聽一會,皺眉道:「凝川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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