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走邊說,半個時辰日照就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夕陽之下這俊美青年側過頭來一字字道:「所以我來求少朝大姐,想請大姐下一道令讓襄南的……讓那些壯士不要攻打潮陽縣。」
「哈哈——」凝川一陣大笑,笑得前仰後合,日照本來就不慣於和這些綠林人物打交道,被她一陣狂笑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美人兒,我沒聽錯吧,你跑到強盜窩要強盜頭子想法子讓別的強盜放過一條肥羊。我說美人兒,你聽過一個詞叫做『與虎謀皮』吧?」
日照被她一口一個美人兒叫得怒火上衝,臉上紅了又白,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強行壓下怒火還擠出一個淺笑:「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凝川又一場哄笑,忽然站住,山道狹窄她一停步日照好玄沒撞到她身上。見她側過臉來眉微挑,似笑非笑道:「要得虎子,也要看我讓不讓你入虎穴。」
「你——」
「再說了,就算我讓你見大姐又怎麼樣,你有十分把握能說服我大姐?日照——你抬頭看看」說話間一抬手指向高處。
這裡道路狹窄陡峭,日照只顧低著頭看路,當下一抬頭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頓時「啊——」的一聲。但見樹木掩映處房屋層層疊疊,其上旗幟翻飛,更有角樓城牆,哪裡是山賊匪巢簡直氣勢恢宏一座要塞。
「這虎穴如何?」
「好氣象。」
「數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官員想要踏破這座大營,可就連摸到城下的都沒幾個。美人兒,這座城對有些人可是有來無回的。若是你說不服我們大姐,你說,我們還能不能叫你出去?」
「你先帶我見少朝大姐,出的出不去那是見了之後的事。」
凝川笑得眉眼彎彎,帶日照進了關,東一個彎西一個彎的往裡面帶。此時華燈初上,山寨的兵丁忙著往各處點燈添油,巡山頭領帶著人呼喝著吩咐四處檢查,關門上崗。崗哨頭領見了凝川紛紛行禮,雖然奇怪她出去一趟怎麼帶回個美貌青年,可這人打進了丹霞大營後古里古怪的事情做得多了。丹霞山三姐妹,大當家少朝和二當家都是端正嚴謹的人,尤其大當家少朝更是不苟言笑。唯獨這凝川上了丹霞大營後,不但迅速嶄露頭角坐上了第三把交椅,性格和前兩位截然相反,簡直是反到了對立面去。整日裡嬉皮笑臉,好開玩笑,時不時調戲個人,大家都知道她也就是這好玩鬧的性子,時間長了自然習慣。玩鬧歸玩鬧,正經起來魄力一點不遜色於少朝。
這座營寨扎得頗有章法,日照第一次進來又是晚上轉了兩圈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只能跟著悶頭走。又走了一盞茶功夫進了一個院子,凝川將門一推:「到了——」
「什麼地方?」剛一停步那人突然伸手在他腰帶上一拽,日照沒有防備,身子一晃沖了好幾步停穩時已經進了房,而那個笑得古里古怪的傢伙將門一關,頓時四下漆黑,等到燭光點起門已經閂上,凝川坐在桌邊笑吟吟朝他招手。
「過來坐下,這是我房裡,坐下慢慢說。你看這天已經黑透了,今兒無論如何你都出不了山,咱們有一個晚上呢,慢慢談。」
日照心想哪個和你「咱們」來著,到底是受訓多年的宮侍,心中雖怒臉上還掛的住。當初被賣到宮裡受訓練的時候教習反反覆覆說這世上只有主子對奴發怒,沒有倒過來的道理,主子要看你漂漂亮亮的一張臉而不是看你的臉色,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咽到肚子裡去,不能掛到臉上。又說你們是在宮裡做事,別的地方做錯了事不過挨打挨罵,在宮裡隨時能要你的命。那麼些年下來,他便學會了隱藏喜怒。於是順著她走過去坐下,淡淡道:「姐姐什麼時候帶我去見少朝大姐?」
凝川笑容更甜:「我說美人兒,剛剛我說的話你都聽明白麼?」
「明白了,多謝姐姐提醒,不過日照賤命一條,不勞姐姐煩心。」
「啊啊啊——什麼話什麼話,從來美人難得,你不心痛我可要心痛。不過……」她身子往前一湊,「不過你這般樣的,大姐大概也不捨得殺。」
日照身子微微後仰:「日照心之所繫唯王傅一人。」
面前人臉色一寒,速度之快讓他咋舌,聲音都冷下來:「美人兒倒是忠心耿耿。」
「日照從進宮第一天起就知道要忠誠於主子,作為宮侍,主子不棄,宮侍不離。」
「哦——」
這個「哦」字拖的極其長,叫人弄不明白說話人的心思。
「既然日照那麼關心主子的生死,我倒是願意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在大姐面前說幾句好話,說不定還有那麼一點點份量。」
「………………」日照沒有開口,實在是從那張臉和那聲音裡找不到任何可以信任的因素。
「只不過,我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你要怎麼樣?」
嫣然一笑:「深夜漫漫,你陪我一夜如何,美人兒——」
日照瞪大了眼睛,彷彿要看清楚對方到底玩笑還是真心。
凝川站起身笑吟吟道:「你陪我一夜,明天早上我帶你去見大姐。不然——山勢陡峭,夜路難走,美人兒要多加小心,凝川不送了。」
「好——」
「什麼?」
「我說好。」
「好什麼?」
「我要見少朝大姐。」
凝川怔了一下,實在是沒想到答應得那麼乾脆利落,該說日照對主子太忠心呢,還是該說這男人天生水性楊花?希望不要是後者,否則太沒成就感了。心裡想著,臉上笑得頗帶挑逗,伸手要拉他一面道:「春宵苦短,美人兒隨我來——」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個「吧」字都沒出口就凝在了嗓子裡,手也伸到一半變成搖擺狀,訕訕道:「別……好說話……」
一把劍抵在她喉間:「帶我去見少朝。」
凝川內心裡哀歎自己玩過了頭,果然兔子急了都咬人,何況眼前這人出手如電,抵在咽喉上的劍尖一點不抖,她閃了好幾次都閃不開,依舊不輕不重抵在上面,可見那人對力道拿捏的極其好。這根本不是一隻兔子,是拌豬的老虎。
苦笑起來:「明天,明天我帶你去,一言為定——啊——」
見了鬼了,見他目光閃爍,以為有機會,沒想到沒有逃開反而在一轉間被他緊緊箍在身前,而那把劍變成橫在脖子上的姿勢。
「帶我去見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