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航站在前頭帶著笑臉迎上去說道:「登封縣令白雲航,是方丈大師邀請而來的,為本次開光大典助威而來的……」
知客僧也算聽過白雲航的名字,不過這次方丈大師沒請這麼多人啊?不過他的臉色算是稍稍好看了些:「那這幾位是?」
白雲航帶著笑臉說道:「本縣率府中縣丞、縣尉、主薄以下吏員二十餘到此參觀開光大典……」
在白雲航的嘴裡,這幫公人都平白升了數級,變成了吏員,而知客僧一想,這次總使會督理節度大人沒來,知府大人也沒來,官面不怎麼好看。
須知一個大典,無論他有什麼規模,總是希望到場的官員級別越高越大,現在白縣令帶著這麼多吏員前來捧場,知客僧覺得白雲航也算有心,總算放過了這一行人入內。
少林對這次開光大典頗為重視,清涼庵的淨塵法師親自主持開光大典,只見這淨塵法師鬚髮皆白,面目慈祥,也不知道有多少歲數,行動卻很利落,念起經來聲音洪亮,看起來佛法十分深厚。
這開光大典足足折騰了兩個師時辰,其間還有非常傳統地請白縣令上台講話,白雲航自然是卻之不恭,他拿起少林寺給的講話稿就上台講了七句話,接著知會僧就來知會白雲航:「今天已經沒有你們什麼事了……」
接著就是少林的素膳大餐,根據慣例,先吃完素膳,然後各位施主向佛祖捐獻善心。淨塵法師在素膳之中就不出面了,出場主持是少林幾位「真」字輩的大師,少林的輩份是按「清淨真如海」來排,這幾位在少林中也算是頂尖的人物,武功高明自然是不用說了,也很善於言談,特別善於勸人向善。
這幾個和尚在席間來回穿插,特別是為首的真慧法師,年紀四十上下,面如冠玉,一身雪白的月白僧衣一塵不染,談吐非凡,以致時不時有一位施主願意為佛祖重塑金身。
不過素膳還未開始,大家還在滿地找席位的時候,白雲航已經站了起來,合掌對真慧法師說道:「佛法無邊,佛門普渡,大家相見即是相緣……在下登封縣令白雲航,對少林的氣度百般景仰,茲代表本縣公門大小官員願獻上一份薄禮為少林重修山門……」
說著,白雲航就掏出了一個大綢包,向真慧法師遞了過來,這綢包外面用上好的綢緞包著,裡面包了一個盒子,份量看起來不輕,真慧法師接過來之後,卻覺得沒什麼份量,卻不好當面打開,轉手遞給了知客僧,嘴裡說了句:「佛渡有緣人,我看白縣令慧根深厚……」。
旁邊有人當即問道:「白縣令,捐了多少啊?」
白雲航轉眼一看,原來就是那位自稱大明建文皇帝、大順太祖皇帝的朱大俠,他沒正面回答,只是說了句:「佛法無邊,三千世界尚在微塵之中,我這點心意更是微不足道,只是表一表我的向佛之心……」
朱清海搶先插嘴道:「白縣令,小弟有個一本萬利的生意,正缺官面上的朋友照料照料……白縣令有意否?」
白雲航腦子挺活,他答道:「這次素膳本是佛門法事,大夥兒只談佛事為好……」
他沒有公開拒絕,那邊知客僧快手快腳地轉回廂房,小心翼翼打開綢包,不出意料,裡面是上好木料製造的小木盒,只不過這木盒似乎有些年頭了,打開木盒,沒想到裡面居然又用油布包了一層,打開油布又用白紙包了一層,打開白紙又用抹布包了一層,連開了六層之後,最後的結果讓知客僧大吃一驚,竟是如此之重!
那邊得到報告的清慧法師不由在心中暗罵:「奶奶得,十文錢你也敢出手?」
可既然是十文錢,清慧還真不好意思念出口,如果傳出去,固然白縣令的聲名有損,可在少林方面,這是佛法有限,白縣令竟然只捐了十文錢,這對接下來兒大家一心向佛大大不利,決不能因小失小,因此真慧法師只得高呼:「登封縣令攜本縣公門捐巨款一筆……」
這算是含糊過去了,白雲航不禁帶著一幫公人直接搶先號了幾個位置,他自己乾脆和朱清海坐在一起,朱清海時不時詢問白知令的生活問題,特別是對白縣令的財產問題特別關心。
不多時,色香味俱全的素膳已端了上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是素膳,白雲航還真以為一頓大魚大肉啊。
而且這素膳花樣眾多,可以說是千變萬化,白雲航品嚐之後,不由在心裡暗讚:「沒想到這幫少林和尚也有一點點本領,這素雞做得與肉雞的味道絕無二致……」
大家也是讚不絕口,特別是幾個在家修行的女居士連連誇讚道:「這素膳,還是少林寺淨書大師的手藝最高明不過!」
一干公人那日白雲航請了半隻過夜免子就已是歡呼雀躍,何況是這等大好時機,一時間有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有什麼掃多少,將端上來的素菜盡數捲入肚子。
這等素膳,來得都是多是大富大貴之輩,食量甚小,怎料想多了這二十多名席捲殘雲之輩,特別是張亦隆,他早上就吃了半個饅頭,又走了二十多里路,現下已是餓得飢腸轆轆,自己是食指連續開動,桌上的盤子已經接連三次告急,廚房不得不得不加做了幾十道素菜。
一干公人吃著這等上好的素菜,心中自是萬分滿意,有公人思量著:「今天能吃到這麼好的善膳,當真是三生有幸了,也是我們白縣令有法子啊……」
正吃著,白雲航的臉上似乎有點難受,只是這神情一閃而過,接著他站了起來,端著素魚走到了真慧法師的身邊,笑著說道:「大師,本縣初習佛法,尚有許多疑問,能否請教大師啊……」
真慧帶著微笑說道:「白居士請講!」
真慧身邊剛好有一個空位,白雲航當即坐了下去,笑著問道:「佛門提倡吃素,只是咱家本是粗人,最喜歡吃葷不過……不知道這其中有何區別?」
真慧當即答道:「龍猛菩薩曾云:『諸餘罪中,殺業最重,諸功德中,放生第一』,殺生是最嚴重的罪惡,果報亦是非常可怕,殺生者必墮地獄,數億年感受難忍痛……」
真慧善於傳法,白雲航是連連點頭,突然他又問道:「若是無意中殺生,是否還有業報……」
真慧如數家珍地答道:「無意中傷害到其它的生命,不能算是犯殺生戒,但屬於殺生的範疇。一個沒有學佛、沒有受戒的人,如果殺生,只有一重業罪,如果受了戒後,則又增加了一重戒罪。」
正說著,他的手上被白雲航動手紮了一下,不禁有刺痛之感,他剛想發作,卻第一眼見到了白雲航手中持的凶器,臉色不禁變了。
蜀中唐門的暴雨梨花針?
江南霹靂堂的雷震子?
魔教的殘魂蝕骨釘?
都不是!可是哪怕這三種兵器集合在一起,在真慧眼中,他們的威力比白雲航手上那晶瑩已極的暗器都要遜色得多。
白雲航拿的是天下間最厲害的暗器,那是一根雪亮的魚刺!一根不應在素膳上出現的雪亮魚刺!
沒錯,那就是一根雪亮的魚刺,白雲航嘴裡仍是說道:「可惜可惜……若是天下的素膳都如淨書大師這般做得精彩,我肯定從此一心吃素……別的莫說,就這素魚,當跟和真魚的味道毫無二異……」
那邊有幾位在家的居士當即說道:「那是那是!淨書大師的手藝當真是沒話說,我們在家裡吃得都淡出味來了,這次能吃到淨書大師親手作的素膳,真得多捐些銀子!」
真慧氣得在肚裡直罵:「是哪個該死的懶鬼沒把魚刺挑乾淨!如果這事露了底,非但少林要倒了大霉,等會的善款也要飛了……」
眼見這事情就要露底了,真慧也使出他的獨門絕活朝白雲航攻去!
唐門七大暗器中最厲害的是什麼?是飛瀑金針?是追心箭?是漫天花雨?是暴花梨花釘?是追星逐電?
都不是!偏偏真慧大師使的便是這種威力無窮的暗器,那看來像一張普普通通的紙,實際也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紙,只是那紙上有那麼三個大字,能叫英雄落淚,能叫烈女失貞,能叫大將失節,那三個大字便是:「一百兩……」
是錢!是銀票!
如此霸道的暗器,任誰能招架得住?白縣令自然敗得丟盔棄甲,只見白雲航帶著微笑接過真慧遞來的銀票確認無誤後,連聲說道:「這素魚當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啊……大家等會多捐點銀兩……」
當然了,白縣令在素膳之前已經捐過一次巨款,當然不用再捐了,至於這一干人還是砸出幾千兩的善款,令真慧大師的臉上重現歡顏,只是白雲航發現人群中少了那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聞名的仁義大俠,似乎已經藉機尿遁了。
等宴席散了,白雲航再次向真慧大師請教佛法:「大師,這魚刺能值百兩,這個又能值多少錢?」
只見他手上拿了個雞骨頭,那是白雲航事前準備好的絕門兵器一件,只可惜吃到魚刺之後,沒派上用場。
真慧搶過雞骨頭往外一擲,答了句:「分文不值……」
看著真慧法師面冷如冰,白雲航心中說不出的痛快,帶著一應公人下山去也。
只是吃飽喝足之後,這行程就慢得多了,一直走到天色將黑,一眾公人才行到了山腳下,眼見是趕不回縣城了,張亦隆的眼倒也很尖,一眼就望見了杏花村,趕緊說道:「大人,且休息一晚,明天再回縣城吧!」
白雲航看了看天色後說道:「也好!暫且休息一晚!」
杏花村雖然是自行發展起來的產業集群,但是產業佈局也很合理,除了青樓之外,其它服務設施也很健全,找了間小店,一干公人擠在一塊,白雲航掏錢買了幾斤劣酒,兩盤花生米,外加幾個下酒菜,大夥兒就這麼將就吃了。
還好大夥兒在少林寺海吃了一頓,腰包裡又沒什麼銀子,倒也心滿意足,只有張亦隆的夜生活很豐富,他往嘴裡遞了兩顆花生米之後,貼著白雲航輕聲說道:「大人,要不要出去轉一轉?」
「也好……」張亦隆一聽這話,趕緊就拉起白雲航向外走,這一路來姨娘、龜奴為數不少,可敢招呼白雲航的半個也沒有,張亦隆大為不解,猛得看了白雲航一眼才笑道:「大人一表人才,滿身正氣,把這些凡脂俗粉都驚得不敢出面了……」
白雲航冷哼一聲,也不答話,他心裡明白著,根本就是為了這次素膳,他和張亦隆都穿了一身官服,登封縣雖然官威不振,但是民總是怕官的,有這麼一身官服在身,自然是避而遠之。
夜晚的杏花村是最繁華已極的時候,那次白天來的時候,二三十個人有一個人是剃髮的,可這次來,十個人倒有一兩個人是光著頭髮的,白雲航不禁感歎世風日下。
沒有人糾纏,兩個人很快就走到的杏花村的中間,就是生意最興隆、佔地最廣的「百花樓」,前次來沒有細看,這次白雲航特別掃了一眼百花樓的金額匾額,得!這匾額還是出自蘇安琪蘇大人之手!
坐在一旁的護院仍是那位中州大俠雲天縱,瞇著眼睛坐在靠椅上,似乎對什麼都不關心,可有這位大俠坐鎮,有誰敢上門惹事?
少室山下是非多,來的儘是些武功好手,爭風吃醋一言不合拔刀相見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自打來了這兩位江湖上的大俠,誰也不敢在百花樓砸壞東西了。
白雲航注意的是這生意十分興降,來往的客人有如螞蟻般進出,風韻猶存的姨娘站在門口親切地揮動著娟帕招呼著,空氣充滿了郁烈的香氣,好一個銷金窟!
白雲航暗裡思量過:「這一夜的進出就有多少銀子啊?得在青樓上想辦法!」
他當即想道:「除了徵稅還有好多法子,妓女需要營業需要取得相關資格,舉辦全縣統一***考試……對了,應當還有妓女等級考試?讓她們去考級,***一級、***二級……不取得***四級不許通宵營業……這都是來錢的路子啊!」
正當他挖空了心思想要撈上一筆的時候,張亦隆拉了拉他的衣袖,把他往杏花村裡拖了進去,對於這個問題,他以後向夫人們的解釋是:「雖然我一直守身如玉,但那次是張亦隆硬把我扯進的……即使在這種惡劣的情況,我仍然……」
百花樓的姨娘見識過大場面,因此見到兩個穿著官服的公門中人走過來,不像其它青樓那般懼怕:「兩位大爺……咦這不是張典史!翠濃想你好久了……」
男人有錢就容易犯錯誤,今天從真慧法師那裡撈了一百兩銀子,小發了一筆,往裡掃了一眼,這百花樓裡的姑娘都很有些姿色,他長這麼大了,還未曾真個銷魂過,不過心中早有尋花問柳之意,張亦隆這一扯就讓他有犯錯誤的機會,所以也直接跟著張亦隆往裡走,當然他在心中辯白:「咱家是去暗訪的,把青樓的底細給查清楚了,到時候多弄些銀兩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