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雨龍和佟養性的軍團幾乎以最快的速度突破淮揚防線,沒有史可法的揚州,就像一座不設防的城市被迅速攻佔。
「快,快,大軍前行,不要停留!」吳雨龍在馬上催促道,按照作戰計劃吳雨龍部沿徐州、淮安一線進攻鎮江;佟養性部沿鳳陽、滁州線進攻南京,而鄧希晨所率領的海軍由嘉定、南通攻擊前進。整個戰役的指導方針就是一個「快」字,不和敵人過多的糾纏,所以陸軍根本就沒有攜帶重武器,清一色的騎兵部隊,所有火力支援都靠由海州(連雲港)進入運河的海軍艦隊來完成。
吳雨龍秉承了我一貫的作戰風格,出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淮揚,攻克鎮江後沿江而上向南京迅速移動,由於南明部隊缺少機動力量所以訊息傳遞嚴重滯後,以至於鎮江被攻破後洪承疇才得到消息。
明軍裝備落後再加上士氣低落,軍心渙散很難形成有效的防禦,我軍如同摧枯拉朽一樣不斷進逼,同佟養性部速度也不慢,這一次他拋棄謹慎小心的作戰風格,指揮戰役大開大闔完全不和小股部隊糾纏終於在第二天清晨抵達南京外圍。
此時的南京如同在風中搖曳一般,搖搖欲墜,鄧希晨的海軍憑借無以倫比的戰力已經將長江防線撕開口子,江面上千帆競渡,滿眼望去儘是我們的戰船。
「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此時我突然想起了毛主席的詩詞,不覺間吟誦出來,到了如今我才能體會當年他老人家是何等的氣魄,否則斷然不會有這樣豪邁的詩句。
站在我身側的四君子聽到這首詩無不動容,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相信我就是李開陽,那個北方的統治者,人們口中貪婪無厭的人。
「大哥,真是好詩,望眼當世也只有你有這樣的氣魄這樣的手筆!」鄧希晨在一旁讚道,真是讓我汗顏,誰的東西都可以佔為己有,唯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我不敢竊取。
「這首七律不是我寫的,而是一位前輩所寫,我不過是因為有所感悟才才吟誦出來!」我解釋道。
「是哪位前輩有這樣的文采?」侯方域問道。
「說出來你們也不知道,算起來他應該是我的師父!」我說道,確實我的很多政治主見和作戰思路都是照搬毛主席的思想,攀上一個師徒關係也不算過吧!
「我就說麼,世間還有誰能寫出如此詩篇,原來是大哥你的師父,沒有這樣的師父哪來這樣的徒弟,我看大哥你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鄧希晨在一旁鼓吹道,我已經懶得理他了,舉起望遠鏡向遠處望去,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從戰船上跳下來加入到攻城的洪流當中,蜿蜒曲折數不勝數,按照這樣的速度天黑前應該可以拿下南京。
「李兄,不李大人,感謝你將我們從牢獄當中解救出來,但是我還是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冒襄說道,江風中他單薄的身材顯得有些孤零零的,數日的牢獄之災顯然讓他經受了不少磨難,其實不僅是他其他幾人也是如此,但是他們還是堅持觀戰。
「冒兄請講!」我說道。
「不敢,敢問李大人下一步準備如何?」冒襄不卑不亢的問道,並沒有因為我的身份而顯得謙卑,我想這就是讀書人的風骨吧,中國太需要他這樣有骨氣有抱負的讀書人了。
「下一步,下一步我還沒有想好,大概是攻佔整個南方吧,不過這很難說,要看戰況如何,如果都像今次這樣我有信心在三個月內佔領整個江南。」現在沒有任何人懷疑我是在說大話,北方軍隊的戰鬥力他們是親眼所見,在他們看來這簡直比傳言還可怕,凶悍的作戰風格,頑強的作戰意志,再加上各種他們見都沒有見到過的先進武器,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能夠想像的範疇。
「那麼攻佔整個江南之後又如何呢?」冒襄接著問道,董小宛站在一側有些擔心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在獄中她倒是受到了優待,可能是因為她是名噪一時的江南名妓吧,阮大鋮雖然是讀書人中的敗類,可是憐香惜玉的還是懂的,所以她只是神情有些憔悴。
「沒關係的董姑娘,我很敬佩冒兄的為人,再說在北方也不會因為說錯話而被治罪的,每個人都有發表自己見解的權利。」我笑著說道,反倒叫董小宛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董小宛試圖解釋。
「冒兄問我下一步如何,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不是說沒有事情做,而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倒想問冒兄,在冒兄看來我下一步該做什麼呢?」我反問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大概是建元稱帝吧!」冒襄說道,聽他這樣說我哈哈大笑,將眾人弄得莫名妙,董小宛則緊張的握住了冒襄的手,兩人彼此互視眼神中流露出愛意和憐惜,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何況是我這樣一個充滿爭議的人呢,一句話不小心都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如果我對冒兄以及方兄等位說我李開陽永遠不稱帝,不知道你們信不信。」我對眾人說道,還不等他們回答我又接著說道:
「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難,我李開陽深知此點,所以不敢做此妄想,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為後世留下些什麼。每個朝代都有自己貢獻例如漢朝,漢人、漢字、漢化……甚至是漢奸,凡是帶「漢」字的,大都可以說是漢朝留給我們的。當然還有漢朝本身,那是漢族最強大最自豪的朝代。往後唐朝也強,但李氏有胡人血統,元朝乾脆是胡人,宋朝明朝倒是純漢人,卻多半只剩下給人總結經驗教訓的份兒了。」我說道這裡四君子臉上紅一片白一片的,因為當初就有人叫我漢奸,只因為我最開始投靠了皇太極,所以就被深深地打下了這個烙印,更何況我的軍隊裡有大量的女真人和蒙古人,而我又是從朝鮮起家的,一個「漢奸」並不為過。
「西晉二陸兄弟臨刑,感慨說:以後再也聽不到華亭鶴唳了。嵇康臨刑前則說:可惜廣陵散從此而絕。作為對比,秦相李斯腰斬前對兒子說:可惜以後再也不能牽黃犬出東門了。都是大有學問的人,但臨死的境界卻大不同。晉人很雅,把自己看得很高,秦人則只是東門黃犬。」我接著說道,眾人不清楚我又如何撤道西晉了,但都被我精闢的論斷吸引了。
「把自己看得高,那是因為自己欣賞自己,對生命對自己的身份具有強烈的認同意識,這應該是讀書人的風骨。但是即便談論理想,文人也很少超出義利家國之辨,他們只不過是一種工具,是為了有用的。孟子說要養浩然之氣,但也無關個人感受,只是為了去實現王道,在這一點上魏晉的文人還做的很不徹底,但不管怎麼說由於特別在意個人感受,終於使文人具有了獨立人格,或者說是主體意識,這對後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至今不衰。
至於隋朝太短命,除了大運河,基本上乏善可陳。唐人倒是給我們留下了太多的東西,主要是唐朝國勢昌盛,開疆甚廣,但有一點應該注意,唐朝的開邊武將,一多半是胡人。唐人留給我們的最大禮物其實是唐詩。想想看,誰不能背誦幾首唐詩?那是深深滲入我們血脈裡的東西,以致我們往往想不起它的年代和背景,而覺得它就是活的是我們的。之所以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完全在於唐人的人格魅力,而與才氣、見識倒沒有太大關係。我口說我心,沒有任何曲裡拐彎,唐人的爽朗,實在令人神往啊!」
我極其神往的說道,眾人也都被我的話題吸引,完全忘記了隆隆的炮聲和喊殺聲,我站累了乾脆就坐在甲板上,眾人也有樣學樣。陳真慧問道:
「按照李大人這麼說唐人除了唐詩以外就再沒有留下別的什麼嗎?」
「問的好!」我擊腿說道,「在我看來唐人還給我們留下一件寶貴的財富,那就是民族融合,有唐一代雖然也歷經興衰可是當時的人並不像現在這樣仇視胡人,長安城隨處可見波斯和東瀛的商人,商隊更是遠達西方,可惜這樣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到了宋代雖然商業發達,可是由於遼人、金人的崛起而使得有宋一代積弱難返,民族間的仇恨日益加深。雖然國勢不堪,但百姓還是生活得有滋有味,由於發達的市民文化形成的有效傳播,使我們在數百年之下也可以品味那種幸福了。這或許就是宋朝的貢獻,在宋朝文人獲罪遠沒有現在這樣重的懲罰,所以文人敢說話,百姓也敢說話,官員們甚至直接抨擊皇帝的不是,試問幾百年後的今天還有這樣的事麼,我想沒有了。」
「那大明朝呢?」侯方域問道,直接越過了元朝,本來我是想說說元朝的,其實元朝的最大貢獻在於其行政制度中的獨創:省。
省,本來是官署的名稱,元代以中書省為中央政府,又在各路之上分設行中書省(略等於中書省辦事處或中書省行署),簡稱行省。後來行省成為正式的行政區域名稱,簡稱省。
中國古代行政區劃變化多端,有州、郡、國、道、路等,有的是行政單位,有的是稅收單位,如宋朝的「路」,已經大致相當今天省的規模。而今天的省,卻是從元朝的行省承襲而來。今天來看,縣市一級時有變更,而省一級作為國家行政的基本支柱,其地位仍然雷打不動。
「明朝,我不知道,有人說,明朝是史上最壞的。我雖然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但卻從明朝找不出一件像樣的禮物拿給今天,也許他是對的吧。」我深有感觸地說道,明朝干的最漂亮的事是鄭和下西洋,但對於我們今天來說,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要是沒有這回事,大概我們還不用自己按著腦袋去總結那麼多的「歷史教訓」。倒是曾經有英國人在考證鄭和的分艦隊最早到達美洲。因此我想,等到全世界都承認了這個結論,再把我的「不知道」劃去不遲。不過看來希望不大,因為那位英國歷史學家也太敢設計,居然說鄭和的一支分艦隊曾經從北歐穿過北冰洋返回中國。那麼多西方探險家付出犧牲多少年都沒辦成的事,居然讓中國人一次就幹成了,我實在不敢相信。當然這條西北航線最後還是被西方人打通了,但那需要兩年時間,船開到一半被凍住,等來年冰化了繼續往前開,可能還需要破冰船幫忙,因此經濟價值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怎麼會呢,自洪武皇帝開國以來,大明朝已經歷經二百年,《永樂大典》難道不是麼?長城難道不是麼?」方以智問道。
「方兄所說的難道就算明朝的功績麼,《永樂大典》不過是總結前人,而長城更不值得一提,它擋住誰了,是蒙古人還是女真人抑或是我李開陽,它誰也沒有擋住,但是卻擋住了大漢開疆拓土的決心,擋住了大漢威儀四方的腳步,看看如今的天下吧,滿目瘡痍,生靈塗炭,為官者只知損公肥私,不思百姓疾苦你說還要我說什麼,還要我知道什麼?」我質問道,一時間讓眾人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