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定了陳子龍的罪行,還有一件事讓徐光啟不解。「元度,你和李傑如何知道李之藻家裡有伏兵呢,若是早知道我也就不會暴露目標了?」他是想給自己找一個理由,若是沒有他暴露目標也不會有這場虛驚。
「這個麼,直覺!」我回答道,確實當時就是有一種直覺,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不自然,包括門口的那些小販,這種直覺由何而來不得而知,但是已經救了我好幾次了。
「直覺!」徐光啟搖了搖頭,他才不相信我的這個狗屁直覺呢,這小子一定是藏私了,可是見我說完死活不再多說了,就將頭轉向李傑,李傑笑了笑道:
「老先生,您有所不知,像我們這樣跑江湖的是成天的在刀口上過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有仇家找上門來,所以必須提高警覺,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在女人的肚皮上一隻耳朵也是要豎起來的。之所以發現事情不對,那是因為周圍的呼吸聲實在太多了,除了我們四個之外絕不止是那些小商販的,還有一點就是殺氣,雖然不濃但是還是有。」
看來李傑的解釋比較讓徐光啟滿意,他點了點頭道:「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呢?振之(李之藻字)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們不能丟下他不管那。」
其實不光是關心李之藻的處境,此時我更擔心鄧希晨和幾女到底怎麼樣了。李傑已經分別派人到今天他們準備遊玩的地方尋找,同時也派人到客棧接應,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我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直到鄧希晨帶著眾人趕到,我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來。出了這樣的事眾女哪還有心情再遊玩,一番商量下我還是決定先帶眾人回船,現在杭州的局勢一定很亂,只有船上是最安全的,大不了揚帆起航,少了李之藻平壤大學又不是開不了。可是終究是心頭出不了這股惡氣,怎麼能讓李番這斯算計了呢,再說除非是沒有辦法,否則將李之藻扔下也確實不好,人家現在可是因我平白無故獲罪的。
上了船後,去杭州打探消息的人也回來了,果然杭州城裡此時已經大亂,城門已經封鎖,可是杭州臨水,是怎麼也封不住的。最有意思的就是城裡的所有郎中都被李番派兵帶去府衙看病,鬧得一時杭州城內沒有郎中出診。
這些被李番抓去的郎中輪流給他診斷,凡是說沒事的都被他狠狠地好頓的折磨,剩下的郎中們看出了苗頭,於是都異口同聲的說,李大人得了一種怪病,但是自己醫術不高無法診治,免不了李番暴怒之下又是一頓毒打,弄得這些郎中們是什麼都不敢說了,結果照樣還是個打,並且被統統關進了大牢。
這個李番也真夠惜命的了,我也沒想到自己的那幾句唬人的話居然給他造成這樣大的心理陰影,要怪只能怪我的名聲太大了,李神醫的藥實在是好使,他自己就曾經是受益者,所以不由得他不信。再說我那個瓷瓶無臭無味就更讓他懷疑了,越是不可能,就越有可能,很多人是在這時候發揮了豐富的想像力。
至於李之藻暫時還被軟禁在自己家中,有重兵把守,據內部人士透露李番是準備把他壓到京城的,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魏忠賢的生祠被我搗毀,他李番是無論如何也推不掉責任了,所以要拿李之藻頂罪。這事不好辦了,李之藻要是因此獲罪可就是飛來橫禍,是我牽累了他,所以從道義上講我必須要救他出來,可是怎麼救有如何救呢,這真是一個大難題。
這事必須還得從藥上入手,此時李番遲遲不動身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還沒抓到我,不甘心就此回京,二是我所說的三天之期已經馬上要過去一天了,李番折磨了全杭州的郎中也沒有任何起色,所以還在遍訪名醫,據說早已經派人去尋找吳有性和陳實功了,但是一過三天這些人都沒事的話,我的謊言就會被拆穿,那麼離他們動身也就不遠了。
劫囚車麼,愚蠢,李番這樣惜命怎麼會不帶重兵呢,就我們這點人有什麼用啊!唯有從藥上入手,既然你李番可以去找吳有性,那我如何不能去找。
「李大哥,不知道從這裡到蘇州最快的水程要多久?」我問道。
「怎麼也得差不多一天吧,怎麼老弟要去蘇州麼?」李傑不解的問道。
「不,我只是問問,來不及了,李番的人此刻想必已經出發了,估計我們趕不上了。」我歎息道。
「趕不上什麼,老弟,怎麼總是話說一半呢,讓大哥糊塗。」
「是這樣的,李大哥,我準備將吳有性接過來,此刻他應該在蘇州的家中,我們約好在登州見,現在離約定的日子還有小半月,估計他還沒有動身,李番去找他,我們就可以利用吳有性來蒙騙李番,甚至是把他劫出來,用他換李之藻,可是現在來不及了。」我歎息道。
「我還當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事啊,這個好辦,只要他在蘇州我就能把人給你請來,我就不信他再快還有鳥快。」李傑自信的說道,隨後給我解釋,原來李傑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養鴿子,隨後發展為一種「偏執」,不管到哪都會帶著他的鴿子,並且利用鴿子給各地傳訊。蘇州正好有這樣的傳訊站,這真是太好了,鴿子自然比人到的要快,有了他或許可以提前找到吳有性。
於是我起筆修書,給吳有性,鴿子不能載太重,所以我只是寥寥數字「十萬緊急,請隨來人前往杭州!」落款我沒有寫名字,而是我當初在高郵開出的藥方,一看到這個吳有性就知道是我一定會來的,連同李傑的字條一起由鴿子發了出去。
隨後我們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甚至做好了準備在半路上劫囚車。終於在第二天傍晚,載著吳有性的船和我們匯合了,天幸啊!我暗暗道,真是老天都幫我,同時也看出鄧家的實力確實不俗,辦事效率如此之快。
一上船,吳有性就笑著道:「一看見那藥方我就知道是元度,不知元度有何急事想招啊,可憐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散了!」
我過意不去的笑道:「真是太感謝先生了,若不是急事,我也不敢勞煩先生,這實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先生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知道肯不肯隨我去朝鮮呢?」相信我早先給他的信他已經收到了,對我的身份自然知道。
「哈哈,這又有何妨,現在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動搖不了我去朝鮮的決心,我倒要看看你這個顯微鏡是怎麼回事,還要見識見識你的平壤大學,不過我去了你可要管吃管住啊。」吳有性笑著說道。
「沒問題,我一定給先生提供最好的研究條件和生活保障,讓先生滿意。」我答道。
「這就好,還是說正事吧,什麼人命關天啊,哪裡有發生瘟疫了麼?」吳有性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沒有,沒有瘟疫,是這樣的先生……」我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原委說了清楚,直把吳有性氣得大罵:
「這些閹人,真不是東西,我早就看不慣了,可是我一個平民百姓又有什麼辦法,元度你儘管說,用什麼辦法才能救到李大人,我一定幫你的忙。」吳有性滿口答應,於是我將自己的計劃說給眾人。
第二天杭州城外出現一老一少,小的攙扶著老的向城裡走去,走到城門近前,守城的官兵攔住了去路。
「幹什麼的,進城做什麼?」
「讓開,別攔路,你知道我師傅是什麼人麼,大名鼎鼎的吳有性吳神醫你知道麼,告訴你就是你們家巡撫見了我師傅也要客客氣氣的,還不讓開。」那攙扶老人的年輕人大大咧咧的說道。
「誰,吳有性,你再說一遍!」守城的官兵問道。
「還要再說幾遍,就是吳神醫,知趣的趕緊讓開。」年輕人不耐煩地道。
「是是是,李大人正到處尋找您老人家呢,不想今日在此碰見,我這就給你讓道,來啊,小的們,去備轎,稟報李大人吳老神醫到了。」那官軍笑著說道。
「什麼李大人,張大人的,我師傅都不認識,我們是來訪友的,不用你們備什麼轎。」說著,年輕人纏著老人就往裡走。
「等等,等等,您不是李大人請來的麼?」那官軍問道。
「什麼請來的啊,我們是自己來的,快讓開!」年輕人一伸手就把那官軍撥拉到了一邊,繼續往裡走。那官軍趕緊賠笑道:
「原來吳神醫不知道,估計是路程走差了,李大人前天就派人去請老神醫了,他得了一場怪病,據說只有老神醫能救好,早派人去請了,您老來的正好,據說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要不就來不及了,還請您老發發慈悲給他看看吧。一同的還有我們很多兄弟呢,這場怪病來的突然啊。」
「哦,什麼怪病,這個我倒要瞧瞧了。」一直沒說話的吳有性突然開口道,眼睛裡精光四射。
「那太好了,有吳老神醫在,兄弟們有救了,快,快,轎子呢,你們怎麼這麼慢,。耽誤了事你們不想活了!」那官軍大聲嘶喊道,不大一會就來了一頂轎子,將吳有性向知府衙門抬去,年輕人緊緊地跟在轎子後。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和吳有性,只不過我此時換了容貌和衣著,臉色很黑,眉毛也淡了不好。這個自然好弄吳有性弄了一些草藥熬好,塗在我臉上就是這樣了,至於眉毛是海蘭珠和阿巴亥連夜給我拔的,本來濃眉大眼的我此時眉毛少了一半,現在還疼著呢,為了這次能和吳有性進城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本來他們是不同意我也冒這個險的,可是能配合吳有性的只有我,而且這個計劃是我想出來的也只有我才能更好的執行,於是只好喬裝打扮混進杭州城了。
杭州府衙門外李番早已在門口迎候了,見到他我有些犯楚,怕他認出我來,李番連正眼都沒看我一下就堆起他那招人討厭的笑臉拱手給吳有性作揖。
「吳老神醫,你真是及時雨啊!我先在這裡謝過你了。」
吳有性哼了一聲,沒理他徑直向府內走去,李番對他的這個大救星自然是不敢動怒,凡是有本事的人是都很高傲的,光憑這點他就覺得自己有救了,在後面屁顛屁顛的跟著,一路上好話說盡,把他拍馬屁的功夫使了一個足。聽得我直反胃,真是夠無恥的肉麻的,我就覺得有時我說的那些已經很過火肉麻了,可是這個李番居然比我還無恥,簡直是無恥的到了家。
「閉嘴!」吳有性大聲喝道,他實在是忍耐到了極點,此時他才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無恥小人。李番連忙閉嘴,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估計心理將吳有性祖宗八代都問候到了,直等著把病看好了就好好的收拾我們這對師徒。
進了大堂,吳有性往太師椅上一坐,冷冷的看著李番上下打量,看得他直毛。
「你,過來,把手給我!」吳有性命令道,李番乖乖的走上前去,將右手遞過去。
「啪」的一聲,吳有性重重的打了他的手一下,「男左女右,你不懂啊!」那隻手。
「這個,這個,吳老神醫,我是個閹人!」李番不好意思地承認道。
「那就兩隻手一起來把,真是麻煩!」吳有性抱怨道,李番乖乖的將兩隻爪子伸了出來,我在旁邊看得直想笑,誰能想到一向和藹可親的吳有性也能裝出這個樣子,真是具有表演天賦。越是這樣李番越堅信吳有性能治好他的病,所以乖乖的聽話。吳有性將手指分別搭上李番的寸關尺,一會左手,一會右手,連連搖頭,不時地將眉毛皺起,看得李番是心驚肉跳。
「叫其他患病的人也來!」吳有性命令道,李番乖乖的從命,不大一會進來了幾個官兵正是那日抓捕我們的,一個個都愁眉不展,看來對自己的生死也十分擔心,吳有性將這些人分別把過脈後緩緩地說道:
「這些人還都有救,你可就懸了!」
「什麼!」李番大聲驚呼道,其餘人聽說有救紛紛喜上眉梢。
「什麼什麼,我是說這些人還都有救,我開一副方子連服七天當可無礙,你就不好說了。」吳有性連頭都沒抬說道。
「老神醫,為什麼我就不好說了呢?」李番慌忙問道。
「為什麼,你不是自己說了麼,你是閹人,此戾氣專門和陰氣結合,無孔不入,這些人體內有陽氣護身自然是比你病情要輕,可是你體內氣息駁雜,陰氣太重,所以較他們厲害,你說吧是想活十年還是三十年?」吳有性說道。李番這時已經慌了手腳,嘴中不斷大罵我,各種惡毒的語言脫口而出,聽得我直皺眉頭,真想上去揍他,可還是忍住了。罵了一會李番算是解了些氣向吳有性問道:
「老神醫,不知道這十年和二十年有什麼區別?」
「這區別當然大了,我此時開藥若是你和他們服用的一樣,那麼有十年陽壽,但是每逢陰天陰氣大作的時候,你渾身都會疼痛,痛不欲生。估計沒到十年你就忍不住了當真生不如死;當然了我還有一副藥方,但是醫治起來費些時日,你也要糟些活罪,可是這三十年內,就不會有這種病痛,若是你能弄到什麼千年的人參靈芝可增補體內陽氣,那麼壽命還會延長,這兩種你選哪一個。」吳有性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真沒想到他騙人還真有一套。
李番連連點頭作揖道:「後者,後者,我要活三十年,老神醫你先給我診治,多少診金我都給。」
「呸,我稀罕你那些錢麼,我若是喜歡錢也就不來這了,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懶得管你!」吳有性越發的擺譜道。
「是,是,是,小的錯了,老神醫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趕快醫治吧!」李番連忙賠禮道歉。我給吳有性使了一個眼神,意思是別玩的過火了見好就收,還有正事呢,吳有性表示知道,然後說道:
「你的趕趟,先把這些士兵的問題解決了,他們不能再拖了,否則一過就和你一樣了。至於你左右也是這樣了多等一會也無妨。」說這把李番涼在那裡,開始給士兵開藥,並且囑咐他們如何服用注意那些事項,士兵們一個個感恩戴德的高興的出了大堂,現在就剩下我們幾人了,把李番急得是上竄下跳的,吳有性這才開始給李番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