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海潮的合作算是我摸索這種特許經營的一個開始,我計劃著回到朝鮮後組織大批的商人成立行業不同的商會,並且授予特許經營的權力,這樣可以把鐵器,藥材,布匹乃至瓷器等諸多貨物的經營權收攬在自己手中,反正我為他們提供安全保證,他們則上繳利潤,公平合作天經地義,這總比生意讓葡萄牙人和荷蘭人搶去要好吧,同時也打算著在江浙一帶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招商,把那些商人吸引到朝鮮來,正當我和張海潮商量這些事的可行性時,船體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張海潮臉色巨變。
「是風暴!」他話音還未落,李哲已經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我們遇到風暴了!」
「什麼,眾人具都站了起來,我將諸女留在艙內帶著張海潮隨同李哲向甲板上跑去,一上甲板我一趔趄險些被撲面而來的狂風吹倒,幸虧李哲在我身側將我扶住了,此時鄧希晨也艱難的抓著纜繩向我們走來,和張海潮說話的功夫,天邊原是越積越厚的雲彩早就已經變成陰雲密佈了,風起雲湧向我們這裡撲來,海面上的浪頭一浪比一浪高,帶著大船不斷的搖動。
「還愣著幹什麼啊,快點撤帆。「張海潮十分有經驗,一眼就看到了已經張得滿滿的主帆了,不光是主帆就連輔帆也早就鼓脹了起來,李哲畢竟是年輕沒有多少航海經驗,這時才注意到應該撤帆忙吩咐手下的兵丁迅速撤帆,周圍其他的船隻此時已經將帆落了下來,但是船還是在劇烈的搖動著,隨著光線的黯淡看不清晰了。
「所有人都用纜繩將自己綁好,一會還會有更大的浪來。」說著張海潮率先把纜繩繫在自己腰間,我們幾個人有樣學樣,這時可不容有半點含糊,我對風暴的認識雖是不深而且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但是憑著書中對風暴的可怕描寫還是決定保命要緊,將纜繩緊緊地繫在腰上,一道不夠從另一側又繫了一道,直道我確定不會被吹下大船時心中這才安穩了一些。但隨後的事實就證明我這種做法是十分愚蠢的,風浪越來越大把我吹得東搖西晃,一個大浪捲來船頭高高聳聳起,隨著高起的船頭我立足不穩順著甲板向下滑去,一端的繩子將我帶起,胸腹間被狠狠地拉了一下只覺得五腑六髒都翻了個,餘人有的和我一樣被繩子拴得緊緊地,另外一些由於繩子固定的方向不同順著繩子向下變成了滿地的葫蘆,我正暗自慶幸,大船隨著浪頭的過去,船頭又猛然下沉,另一端的繩子這時起了作用,可是我的腰腹再次被緊緊地勒住,那滋味就如同被五馬分屍,十分不好受。終於趁著稍稍有些平穩我抓住了桅桿,死命的抱著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經歷如此變故我才真正體會自然的力量,隨著大船在海上的不斷顛簸,我也終於知道了在茫茫的大海上人力是多麼的渺小。天色不斷的昏暗,只見周圍人影綽綽,水手們都在大聲吆喝,張海潮和李哲等人均不知去向,此時我是上不得也下不得,更不敢解下身上的纜繩。
轟然一下,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打在臉上如同刀割,瞬時就將我渾身打濕了,這時我只覺得無數的風浪都向我湧來,整個大海如同一個黑洞一樣要將我吞噬,在驚濤駭浪中整個福船都開始咯吱吱的響起,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被打裂一般。心中的恐懼上升到了極點,這樣茫茫的大海上我感到自己無依無助,一旦落水那麼任你再好的水性也不可能活著游到對岸,何況我還是一個旱鴨子。任憑風吹雨打,我就是一個信念抱著桅桿決不放手,桅桿在我在,桅桿倒我李開陽玩完!
……
風暴說來就來說走又走,似乎是將自己的滿腔怒火都發洩了乾淨,像使盡了力氣的瘋漢,逐漸的風小了,雨也停了,天邊露出了一抹斜陽,將雲彩映得通紅,照在海面上,此時我已經進筋疲力盡,大口的喘著粗氣頹然的倒在甲板上,全然沒有力氣欣賞這一切了。
「大人,大人,你怎麼躺在這裡啊,會著涼的。」不知道是昏睡過去還是昏迷過去,直到李哲將我拍醒我才又重新恢復神志,只見李哲、鄧希晨還有張海潮和一眾人都圍著我關切的看著我,眾人渾身還跟落湯雞一樣,從衣角上不斷嘀嗒著水滴。
「風暴總算是過去了。」我不好意思繼續躺在甲板上站了起來,腰上的纜繩還在,尷尬著在眾人面前揭開纜繩,這才沒話找話道:
「你們都還好吧」眼見著眾人平安無事我還問這些當真是可笑,可是周圍的人卻誰也笑不起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麼?」我疑懼的問道。
「大人,我們和船隊失散了,或者說是船隊和我們失散了。」李哲懊喪的說道。
「什麼?怎麼會這樣呢?」我對李哲所說一時無法接受。
「是這樣的大人,剛才的風暴把我們的舵手吹到海裡了,若不是張老伯發現及時,我們這刻沒準就葬身大海了呢,更不知道會飄向哪裡。」
「那我們現在是在哪裡呢?」這是我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因該是在膠東附近,還好偏離的並不是很遠。」張海潮答道。李哲在那裡無地自容,這次若不是因為他缺乏經驗那麼也許就不會偏離航向了,我不好再說什麼,畢竟是年輕缺乏經驗,索性的是這還算是在中國的內海,否則就不知道到要飄出多遠了。
「還有別的人員損失麼?」我問道。
「和舵手一起失蹤的還有兩個船員,受傷了幾個,不過都是輕傷沒有大礙。」李哲小聲地回答道。
「那就好,糧食和淡水還夠用吧?」這次我是向張海潮問的,李哲對這些肯定是不在行,問了也白問。
「應該差不多,不過還是節省一些用好,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張老伯,這海上經常會遇到這樣的風暴麼,這是我目前最關心的問題,這樣的事絕對不要再遇到第二次。
「回稟大人,在夏季這樣的風暴並不多見,今次是偶然罷了!」
偶然,偶然偏偏讓我碰到了,我這命也太「好」了吧。希望不要有下次。看了看天色已經晚了,我命令眾人回去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說,自己則拖著疲乏的身子回到了船艙。
船艙裡已經是一片狼藉,海蘭珠正和幾人再收拾,見我失魂落魄的回來都上前詢問。在聽說和其他船隻失去了聯繫時,具都恐懼起來,對於從來沒有遇見這種情況的人來說在大海上孤立的航行確實是件可怕的事情。
「沒事的,明天我們確定航向,重新回到原來的航道,淡水和糧食都夠用,安龍煥他們一定在前面等我們呢?」我安慰眾人道,其實也是安慰自己,一直以來自己周圍都前呼後擁,從來就沒少過人,可這次就剩下這一船的人了,確實有些莫名的恐懼,什麼事都仗著自己人多勢眾,這回好了,成了光桿司令。
眾女見我神情落寞,都不好再打擾我,收拾完畢各自回房。我也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換了一身干衣上了甲板。這時滿天的繁星和一輪明月高掛天空,若不是遭遇此次風暴落了單,我肯定會對此美景大加讚賞一番,可是此時全然沒有這種興致了。
「大人!」遠遠的一個人向我打招呼,走進一看正是張海潮,他手裡拿著一個羅盤,對著星星比劃呢。
「張老伯眼神不錯啊,這麼遠就能看見我!」我客氣的道,李哲我是指望不上他了,此時若想順利到達中原全靠這個老頭。了,所以不能得罪。
「哪裡,哪裡跑海船的人若是沒有一雙好眼睛怎麼能跑海呢?」張海潮謙虛地道。
「還沒有謝過張老伯,今日全虧張老伯了,若是沒有老伯估計這一船的人都要葬身海底了。」
「哪裡,哪裡大人言重了,這時才算是同舟共濟麼!」好一個同舟共濟啊,我這才體會到他的含義。
「大人不再艙中休息,怎麼又出來了。」張海潮不解的問道。
「睡不著,所以出來看看!」張海潮顯然是看出了我所擔憂的,笑著道:
「大人不必借懷,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偏離航道,我年輕時在這一帶跑慣了,大人就放心吧,此處距離膠東不過六七日的航程,我們可以到那裡靠岸,補充淡水和糧食,在沿著海岸向下一定可以找到其他的船隻的。」
「張老伯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只是我不明白單憑這小小的羅盤老伯就能確定方位麼?」我不解的問道,雖然知道羅盤是航海所必需的,可是還是不理解這樣小小的東西就會有如此大的作用麼。張海潮看出我不懂來了,呵呵的笑了起來,慈祥的說道:
「大人有所不知,單憑這羅盤是不行的,還要有航海圖和牽星圖等一系列輔助的器具才行。」
「對啊,對啊,我聽說有一種八分儀很是好用。」我不好意思讓張海潮認為我什麼也不懂,於是衝口而出。
「八分儀?這個小老兒到沒有聽說過,小老兒的祖祖輩輩都是靠這羅盤和海圖飄揚過海的。大人所說的八分儀是什麼東西啊?」張海潮不解的問道,我說出八分儀後就很後悔,看張海潮的表情就知道,這個時代或者這時的中國和朝鮮還都沒有這種航海儀器。八分儀使用兩塊鏡子將太陽或某顆星的投影與地平線排成一條直線,從而確定緯度(即向南或北的距離),它的最大優點是船的運動不影響觀測的結果。
我試圖給張海潮解釋這種儀器,可是無奈我也只是在博物館的介紹裡看到,並沒有真正的擺弄過,和他說原理吧,這時還沒有經度緯度之說,囫圇半片的說了半天,張海潮還是不懂,無奈之下我也只好告辭灰溜溜的回到臥艙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用罷了早餐上了甲板,昨晚我翻箱倒櫃的將上船時帶來的望遠鏡找了出來,這次說什麼也不肯給人了,頂多是借別人用一用,要知道這只望遠鏡是我到平壤後讓吳能給我連夜趕製出來的,這時甲板上眾人已經在等待我了,經過昨夜趙海潮的測算這時我們的船實際上已經進了渤海海域,距離膠東不遠了,可是這一代經常有海盜出沒,說是海盜其實都是明朝的水師船,此時明朝武備鬆弛,尤其是水師,再沒有當年戚繼光抗倭時的戰力了,很多水師的船隻乾脆坐起了海盜的勾當。最大的就要數皮島的毛文龍了,他不但接受朝廷的軍餉俸祿,同時還派出戰船四處搜刮,在渤海上怨聲載道,都說袁崇煥要殺他,能不殺麼。
經張海潮確定方位後,船繼續航行,朝膠東灣駛去,此時風和日麗,乘著輕輕的俄海風船帆再次張起,誰能想到就是在一天前,這艘船還曾遭遇過暴風呢。
「船!前面有船」負責瞭望的水手這時高聲大喊道,我拿起望遠鏡連忙順著水手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視野中出現了兩艘大船,體積雖然比我們的福船小一些,但是速度很快正向我們靠來。我將望遠鏡交給張海潮,教他如何使用,當張海潮看到鏡中的景象時神色巨變。
「是海盜船!」
「什麼,海盜船!」周圍眾人都驚訝的叫了起來。
「張老伯,你看清楚那真的是海盜船麼,不是別的商船麼?」我問道,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再發生這樣倒霉的事。
「千真萬確,小老兒敢拿身家性命擔保。」一聽他這話,眾人臉色劇變。張海潮繼續說道:
「普通的商船雖然和這差不多,但是絕對沒有這樣的速度,這應該是沙船,沙船雖然看起了和福船差不多,但是沙船的底是平的,吃水淺,阻力小,穩定性好,多桅而輕捷。而且大人沒看見那船舷上有炮口麼?」
「什麼,炮口?」我一把將望遠鏡拿過來仔細觀看,果然船舷的一側有幾個黑黝黝的空洞,若是沒有望遠鏡再不仔細的看還真察覺不到。
「怎麼辦?」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調轉船身跑路,說起來真丟人,堂堂的朝鮮總督,居然還沒有和敵船接火就想跑路,可是誰讓對方是海盜呢,而且有兩艘船之多,速度比我們快,我吃軟怕硬慣了,此時敵眾我寡自然是想著逃跑了。
「打,打沉他!」李哲這時來了勁,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沒處發呢,他出生牛犢不怕虎,可不畏懼這兩艘小船。我也不好說出口要逃跑,何況這種情況下就是逃跑也來不及,對方的船速度快,肯定是會追上的。
「對,打,這樣的船不打沉他,就會和狗一樣咬著我們不放的。」鄧希晨也贊成打,張海潮臉色蒼白的看著我,等待我的命令。
「打!」這時我應經騎虎難下了,不打要做俘虜,打敗了也要作俘虜,可是一旦打勝那就是俘虜別人。
「掉頭,裝作逃跑的樣子,勻速行駛。各炮位就位,將所有火炮推到船舷左側,把彈藥裝好,用苫布苫好大炮,沒有我的命令誰不許開炮,違令者斬。」我果斷的作出了一系列命令,當日在柳德恭的旗艦上我多少也學會了一些指揮的方法和作戰的技巧,如今拿出來正好用,既然決定作戰那麼就必須果斷否則貽誤戰機,葫蘆巷一戰我充分認識到在船舷一側集中火力的好處。於是命令將大炮集中在一側,力圖一次擊沉一艘敵船那麼另一艘也就好辦了。
隨著我一連串的命令,所有的水手和炮手都各就各位,聽從我的命令。
「張老伯,由你來掌舵,記住當敵船靠近進入我們火炮射程之內的時候,將船橫過來讓左側的船舷衝著敵船。」我囑咐張海潮道,自從舵手墜海後雖然還有一個副舵手,但是我信任不過他,於是將這樣艱巨的任務交給張海潮。
「大人,您放心吧,小老兒絕對不會誤事的。」張海潮堅定的道,終於再次到了同舟共濟的時候。
「將士們,又到考驗你們的時候了,你們中的很多人參加過葫蘆巷海戰,你們都是優秀的水手和炮手,我們堂堂的朝鮮海軍絕對不能忍受被海盜欺負的恥辱,所以我們要誓戰到底,絕對不能給我們的朝鮮海軍抹黑,這是海軍成立後的第一戰,是光榮的勝利還是屈辱的失敗就全看你們了,你們是要勝利呢還是要失敗呢?」我大聲喊道。
「勝利,我們要勝利!」所有的船員都高聲應和道,在充分的做好了戰前動員後我們開始等待與海盜的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