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有的時候運氣會很差,有的時候卻很好。
最近周榮的運氣似乎不錯。
蒼狼遠回國不久,蒙利戈就背叛剛剛與其聯姻的太子,舉兵反叛,看來,在神示的指引下,他已經不滿足於做一個將軍,北戎正式陷入大規模內亂。
周榮和萬素飛到最後也稀里糊塗那個語騙局到底是不是他們所設定的,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他們的計劃,這時可以把失去靠山的高唐放在盤子上,大塊朵頤了。
大軍秣馬厲兵,準備出發,雜事自然是不少的,忙得萬素飛左支右絀,這天正協助督察軍糧,突然聽說周榮叫她,忙一路小跑著進了太極宮。
周榮面前是只水晶魚缸,低著頭在那擺弄著什麼。
「那是何物?」
「從外國來的小魚,叫什麼射水魚的,厲害得很呢,能吐出一股水箭,把小蟲子射到水裡吃了。」
「大敵當前,皇上就在玩這些東西?」萬素飛現在跟周榮說話也著實不客氣了。
周榮於是嘿嘿笑笑,站起身來,說正事。
「朕這次想帶江軒去。」
「嗯?」
「一來他是新降,雖有大將之才,未必能夠服眾,朕想藉機讓他建些功勳,以後才好派出去獨擋一面。」
「二來是緩和我跟他之間地矛盾。皇上叫要我有機會多幫著他些?」萬素飛接上後一句話。
「果然聰明。」
「謹遵聖命!」,萬素飛先正式襝衽一禮,又笑道,「皇上就是這點好。」
「什麼?」
「不記仇啊。」
「奧」,周榮淡淡應了一聲,蹲回去看他的魚。
萬素飛捺不住好奇,也跟著去瞧了瞧。
這一看卻讓讓她滿臉黑線:
那魚缸上方不知誰佈置了機關,每當射水魚探出水面吐出一口水柱。便有一個小木槌迅速墜下,砸在那可憐的魚兒頭上……
於是氣若游絲的一聲:「我……收回……剛才的話……」
出征的前一夜,周榮留宿在玉華宮。
這些日子以來,不知怎的,他似乎覺得不像之前那麼空虛,因此也不像之前那麼放縱。何況他心智上也明白。原先的後宮之亂,在他一手造成,如今難得有人幫他悉心整治,他自然也要收斂配合一點。
所以最近後宮基本算是清平穩定,大家也公認地,是這位惠妃娘娘專寵,如果沒有大的意外,也許過兩年生個一男半女,就能問津那空置多年的後位了吧。
不過曲念瑤本人,同樣有些不為人知的苦惱。
沉香鳳床上。身旁的男子酣然睡去,她卻擁著錦被坐起。隔著重重精緻的帷幔,呆呆望向帳外模糊地紅燭火光。
這男人對她不錯。
可是總像……總像少了一點什麼……
少了什麼呢。她也說不上來。
而其實對她自己來說,這男人彷彿也只駐紮在她眼睛裡。睜開眼,便看得見,閉上眼,便不知哪裡去。
夫婦間的感覺應該是這樣子的麼?
她不知道,因為她也沒有過其他丈夫。
或許他是知道的,可是她並不敢問。
不過,她自嘲地笑。人還真是不知足的東西,想她當年在楊妃手下。怎麼會想到有今日,而到了今日,又得隴望蜀。
身邊的男人翻了個身,她低下頭,小心地去給他掖好被角,不要著涼了。
男人好像有一點被吵醒了,一手勾上她的脖子,往下就拉,口中含混囈語。
然而當她聽清那囈語,整個人都不由一震。
那是「還不睡……素飛?……」
因為她的指甲一下刺疼周榮赤裸的胳膊,讓他不由輕「哎」一聲張開眼睛。
這一張開,他也一個激靈,再無睡意。
他看見面前的人,旋即明白自己說錯了話,縱然他有點遲鈍,也能體會到,以曲萬二人地關係,若萬素飛真的跟他怎樣而曲念瑤完全被蒙在鼓裡地話,將會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吧。
「皇上喜歡她地話,為什麼不收了,臉也不是不能治的」,曲念瑤笑道,那聲音細聽之下,卻微微有一點發抖。
「不是,不是!」周榮慌忙擺手辯解,「愛妃多慮了,朕從未跟她有過任何沾染,只不過是因為白天叫得順口,一時說錯了的,這裡給愛妃賠不是了。」
曲念瑤突然覺得喉下一苦,以她對情況的瞭解和判斷,是基本相信他們並無芶且的,可他解釋便解釋,為什麼要慌呢?
她說不上來少的那點東西,似乎隱隱約約現了個眉目,或者她想要得,就是讓他為她慌一次罷了?
但她什麼也不能表現,依然淡淡笑道,「不是臣妾妄言,素飛之才,勝臣妾十倍,臣妾性命,亦仰賴她所救。如果皇上有心娶她,臣妾心甘情願交出六宮所有權柄,奉其入主鳳儀宮,皇上不是以為臣妾口是心非吧?」
「你想到哪去了」,周榮有些不耐煩起來,「好生睡吧」,說著背過身去,拿被子蒙了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然而這次換他睡不著了。
他睜開眼睛,看不見她,閉上眼睛,那白衣服的影子倒不知怎的在面前晃啊晃。
如果他沒記錯地話,這種感覺他是知道的?
可別開玩笑了,誰會喜歡那種女人?
論相貌,現在恐怕東施無鹽也要比她強些。
論出身,倒是個公主,可連國家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公主呢。
論性格,那跟溫柔賢淑是八輩子沒沾親地。
論頭腦,雖然智計無雙,卻缺乏大的智慧,好像天下只有她的不幸是不幸,這點跟許瑤真是雲泥之別。
論勇決……這點好像還真說不出什麼來,於是周榮想了半天,到底找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論據,劉陵生前也是夠勇的,他也從來沒對他有過意思,不是麼?
……
在終於湊夠一百條萬素飛毫不值得他喜歡的理由後,他心滿意足地為自己下了結論:他是不喜歡她的,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朕留著她,不過是有用罷了」,不知是說給別人聽,還是自言自語,總之不自覺地吐出這句話後,他再次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