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天下·君臨 第二十六章 見面
    凌大叔趕著趕著馬車就回頭,道:「王爺還好罷?」

    瑞香在裡面有氣無力地回答一句:「死不了。」卻是整個人都趴著不想動了。

    外面大叔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王爺不用如此拚命。我說過了,以王爺的能力,如果離開京城,遠離了這個地方,不要趟這趟混水,會快活得多。」

    瑞香淡淡道:「若真的能放下就好了。」重點只在於,放不下。

    大叔又沉默,半晌,道:「王爺你不是救世主,也不必強逼自己成為救世主。明瑤長公主若在世,只怕也是希望你平安喜樂多一些。」

    瑞香笑:「我不是。但是我想做修羅。」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守護、還是滅天,也不過只在一念之間。

    「你有沒有試過……有些時候,一直在為某個什麼東西堅持,無論遇到什麼,都在堅持,堅持到自己險些成為木石,堅持成雕像,可以為那東西堅持到動也不動,一直就這麼下去,可是某一天那東西突然沒有了,你可以不用堅持了,可是那個時候,堅持已經成了習慣,你已經成了雕像,再也動不了了,呆在原地,只為了堅持,也要堅持。如果不堅持,活著就沒事可做了。」

    大叔還是沉默。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可是我是俗人,參不透如此玄機,我手中所剩東西不多。不抓住,它們就流掉了,抓得太緊,也許它們也要流掉,既然都是會消失的,我願意抓住一點是一點。」

    大叔安靜地聽,手裡的馬鞭輕輕揮著,太陽已經升高,冬日之中難得有這樣晴好的天氣。在寒冷之中,透出了陣陣暖意。

    「大理寺卿剛換人,手下那些當差地卻還沒有。林歸大人再神通廣大,也是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拉攏所有手下心的。」凌大叔道,「所以,雖然如今二殿下還是要犯,要想辦法混進大理寺牢獄去看看。還不算太難……尤其,那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有不小的潔癬,沒有要緊事萬萬不肯跑到大牢來的,所以,就算是他——塞上一點銀子,也可以帶我們進去。」

    他說著便是一努嘴,身前的傢伙立刻機靈地回過身來點頭哈腰:「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是這樣麼。」瑞香慢慢地跟在後面挪動,道,「穎皇叔在北疆那麼多年,京中卻有如此勢力,委實可怕。或者說,明瑤長公主在藏儀這麼多年,這裡還有那麼些死忠舊部,也當真難能可貴。」

    「長公主當年在宮中。是……是很得人心的。」凌大叔遲疑了一下,續道,「聰穎,也直率豪爽。當年她遠嫁藏儀之時……是當真有很多人送嫁的。」

    瑞香嘴一抿,頭撇了開去,過一會才道:「大叔你叫什麼名字?」

    凌大叔道:「我叫凌木,木頭的木。只不過名字聽著太像墳塋之意地那個陵墓。因此很少向人提起。」

    「木頭的木?」瑞香笑道。「我猜猜。凌楊母親的閨名,想必是一個易字?」木易而為楊。他曾經很奇怪凌楊為何要叫「楊」,有一次問凌楊莫非是在楊樹下生的,把凌楊氣得臉色鐵青。現在看來,卻是父母二人的名字所拼就。

    「王爺總是一猜就中。」凌木點頭道,然而對於自己的那個妻子,卻不想多說,道,「到了罷。」

    前面領路那人又是趕緊回身,道:「是是是,前邊就是。」

    所謂的前邊就是,也正是一間獨

    房。畢竟是用以關押皇子,裡面收拾得很是乾淨,裡牢房的陰暗潮濕模樣。只不過畢竟是牢房,想來也不宜佈置得過於漂亮,於是那麼一間斗室之中,也就一桌一椅一床,安訶就安靜地坐在床上,身上倒也沒有穿上囚衣,只是總不夠乾淨整潔,略顯頹唐。

    聽到腳步的聲音,他略略抬起頭來,眼睛倏然一亮,道:「五皇弟?」

    瑞香笑著點頭:「二皇兄。」說罷便轉向凌木道:「大叔請迴避一下,讓我們兄弟說一些話。牢門上的鎖不必開,我這樣的人也定然沒那能耐劫獄,想來大叔對我就沒什麼不放心了罷。」

    凌木想了想,道:「只要王爺知道,若你教他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到時只是害了他罷了。」

    瑞香點頭,凌木便示意領路人帶他走遠了。

    目送著凌木身影不見,瑞香輕輕呼了一口氣,腳一軟,便倚向了牢房的鐵欄,勉力才站住了腳,閉著眼睛喘息,安訶遲疑道:「五皇弟還好?」

    瑞香又喘了一會,才道:「二皇兄從被關進來開始,是不是從未被提審,也未有人來探望?」

    安訶走過來,隔著鐵欄在他旁邊坐下,沉默一會,道:「是。你是我進這裡以來,見過地除了林歸和獄卒之外的第一個人。」

    他看瑞香臉色極為不好,忍不住道:「你忽然離席之後,去了何處?發生了何事?」

    「這些都容後再問罷。」瑞香笑了笑,道,「現在重要的是另外的事,二皇兄別告訴我你不想出去。」

    「想出去也得有機會啊。」安苦笑道,「可是自從那不知哪來的小廝說是我指示他下毒之後,我就被弄進了這裡,既無拷問,也無提審,無論喊冤還是申辯,都一概沒有機會,我卻要怎麼出去?」

    「二皇兄還沒發現啊。」瑞香乾脆坐在了地上,道,「春神祭馬上就到了,你認為父皇會在這幾天裡浪費時間審這個無頭案子?自然是先把你關押了再候發落。二皇兄若是這麼等下去,最早也得等到春神祭以後了。那時……」

    安訶臉色一變,道:「那時……」那時什麼都定下來了。穎王的起兵成功與否都已經有了結局,那麼無論哪一邊,都沒他安訶什麼事了。

    「不過,照我看來,父皇對二皇兄你還是眷顧得很。」瑞香道,「比如說,這麼簡單就信了小廝的一面之詞,卻不聽自己兒子的一句辯解,便直接把你關進了大理寺,卻也不想想,二皇兄你怎會如此蠢笨當中殺人?只怕也是因為……怕來日大戰,殃及到你。」

    「怕殃及我?」安訶一呆,道,「那麼你們呢?」

    「我們?我們自然是拿來該犧牲地犧牲,該當靶子的當靶子。」瑞香把手按在安訶的手背上,輕笑道,「二皇兄可曾想過,現今大皇兄已死,四皇兄無能,三皇兄有一個出身不高來歷不明的兒子。父皇雖然表面對涵容很是關愛欣喜,但是依父皇的性子,即便面上如此,對於三皇兄這樣的草率和不檢點,只怕也頗有不滿。算來算去,父皇如今最為看重,最想保下的是誰?」

    「……」安訶一愣,道,「那麼……五皇弟你呢?怎麼說來說去,竟然沒有提到你自己?」

    「我?」瑞香嗤笑一聲,「犯錯太多,又本身命不久長,自然早就被排除在需要花心力保護地人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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