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天下·君臨 第二十三章 讖言
    大皇兄?」瑞香倏然把眼睛瞪大了一圈,急聲問道,怎麼回事?」

    「你昨日離開之後,海大人就立刻張羅著要人去找你,幾位皇子也將隨身帶著的侍衛叫出來吩咐他們一起去。但是他們自己身份尊貴,自然不會親自離席去找,何況海大人壽筵還繼續著,總不能讓它變成一場鬧劇,總還要熱熱鬧鬧進行完才是。穎王爺剛吩咐了我,命我也去找找看,我剛要離開,就莫名見到大殿下倒了下去。」大叔回憶著道,「我急著出來,便沒有再細看。直到將王爺你帶回這裡,聽旁人述說,才知道大皇子那個倒下,竟是死了。」

    「具體……怎麼說?」瑞香捏緊了手指,「海大人怎麼樣了?穎皇叔如何?二皇兄呢?大皇兄死於什麼毒?提刑司差人驗過屍了沒有?」

    「聽說皇上龍顏大怒,命令大理寺提刑司在春神祭之前一定要找出兇手來。以前的大理寺卿陸常大人忽然患了癱瘓,早已離職,現在新上任的林歸也不知手段如何。因為在場之人的身份都非同小可,不能簡單就關進了大牢,所以暫時全都下了禁足令,命其在自己府中不許外出。其中嫌疑最大的穎王爺與二殿下已經被問了好幾次,另外就是加大了人手搜尋平靖王爺,個個人都忙得團團轉。」

    「那麼大皇兄的驗屍結果呢?」

    「這個我還不知。」大叔慢慢道,「想來驗屍結果是提刑司的事,不會胡亂洩露出來。打聽了一些小道,大殿下出事之後,所有的菜餚酒水都沒有動過。有人當場用銀針試過,當時王爺一路打翻了不少碗碟。穎王爺面前的倒了少許,很快就補上了,王爺自己面前的幾乎全翻了,連桌椅都歪倒,一時之間就沒再補上。王爺面前的碗碟倒下時砸到大殿下地一些,也很快補上了。銀針試過之後,說是大殿下面前的菜餚酒水之中,後來補上的菜餚之中沒有毒,酒水中也沒有,但是之前的那些裡卻有零散的毒。奇怪的就是……那些之前的菜餚之中,也不是個個都有毒。」

    他說到這裡。歎了口氣,看向瑞香道:「如此。平靖王爺想到什麼了麼?」

    「那毒,可能原本是下在我面前的菜餚之中。」瑞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我帶倒碗碟時也許正好有幾滴掉在了大皇兄面前的菜餚裡。大皇兄最聽父皇地訓誡。此次大約也是秉承節儉之訓,因此沒有翻倒的碗碟就沒有換。我雖然吃得不多,但是還是用了一些地,我卻沒有中毒,想必那毒是在我中途離席時下的。我離開了很長時間,期間若有小廝過來添酒水。悄悄在我面前碗碟中灑些毒來。根本不會有人發現……或者說。那毒原本就是……」

    「不是。」大叔斷然截下了他地話頭,「長公主已經駕鶴。穎王爺無論多麼想殺你,都不再會違背答應長公主的事了。那毒……就算當真是下在王爺你的碗碟中,也絕不會是他下的。如今都在竭力調查,平靖王爺還是不用再多猜想。只是……離春神祭只剩下七日了,時間著實太緊,然而,春神祭之前不查出個所以然,只怕誰都不能定下心來。」

    瑞香冷笑道:「若是查不出兇手,人心惶惶,不是更方便穎皇叔行事麼?」

    大叔沉默了一下,道:「穎王爺等了二十年,等來地不過是長公主身死。他自己然一身,這麼多年,也從沒有子嗣。就算春神祭之上,一舉成功,他能夠覆了這天下,得了這江山,又何以為繼。然而他卻不能放棄這一次,因為都已經等了二十年,不做,對不起自己二十年的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然而,也因此,他期待跟皇上的一次真正公平的交鋒,不問陰謀,不談詭計,只是真正的,力量相拼,勝者為王。」

    「大叔你當真是瞭解他。」瑞香寒聲說道,「不錯,真正的力量相拼,公平。」這些他也曾經想過地,從很久之

    就有那種感覺,穎王做地這些事,還有父皇刻意縱容都彷彿是他們兩人的默契,要一場真正公平地力量相拼。可是……可是!

    「可是那些關我什麼事!」他嘶聲道,彷彿有什麼堵在胸口的東西瞬間爆發,「什麼等了二十年,為這個江山,為這個天下,還是為了他的女人,等二十年?這些有什麼值得?他若當真在乎長公主,為什麼不在二十年前就起兵,卻要苦苦等到二十年後?他若要放手一搏,只求一次公平交鋒,二十年前就可以,為什麼要等到現在,等到我已經這麼大,等到我已經有能力可以做些什麼——做些什麼來橫插在他們中間?還有我那假惺惺的父皇,一早為什麼要讓我活下來,既然讓我活下來,卻又為什麼要給那樣零碎的折磨?他們自說自話,他們要拼什麼,卻只我是多餘的!我做的那些都是為了什麼啊?我做的所有事,在他們看來是否都如此可笑而徒勞,這世上一早就從來不需要瑞香這個人,他們為什麼要等二十年!」

    「王爺。」大叔淡淡地看他失控大喊,只安然道,「我說過,你可以仔細找找長公主送給你的物事裡有什麼,也許看過之後,會明白更多事。二十年前,藏儀蠢蠢欲動,那時起兵,大鈞堪危。而現今,與藏儀談好條件,起兵再不可拖延。當年穎王爺送長公主出嫁,一夜白頭,也從來沒有想過會今日局面……」

    瑞香喘息幾下,無力道:「我現在還肯叫他一聲穎皇叔,也只是看在長公主面上。如今長公主已死,再無人可以證明我是他的什麼人。二十年前他一夜白頭,二十年間他覺得物是人非,可是這二十年過去,我也已經……就算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也一句爹娘都叫不出來,有父母,不如無。」

    —

    他忽然記起當日對連惟弦說的,若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直為之努力的事,為之犧牲了許多事許多人也在所不惜的事,為之拚命的事,其實毫無意義,甚至只如同一場笑話,那會如何?

    一語成。

    他安靜了半晌,才低低地苦笑道:

    「罷了,罷了。這些事,說來說去,我又有什麼辦法可想。」他抬頭看,輕聲道,「長公主的……遺體……埋在什麼地方?」

    大叔愣了一下,道:「沒有下葬。臨時去找墓地太過張揚,太引人注目。但是以長公主之尊,自然不可草草下葬。因此只是先將長公主的遺體火化了,骨灰安放著,等時機到了再另行安葬。」

    「骨灰……放在哪裡?」瑞香輕聲問道,「以穎皇叔的謹慎,應該不會將骨灰藏在自己宮中吧。畢竟那裡是皇宮,來往人雜,而穎皇叔現在所居之地也不是穎皇叔自己建的,只是穎皇叔從雲闌城到了皇城之後的臨時宮室,想來沒什麼暗格密室,無法藏住東西。」

    「沒錯。」大叔歎道,「平靖王爺果然也很瞭解他。」

    「我不稀罕自己是否瞭解他。」瑞香冷冷道,「我關心的只是,長公主的骨灰在哪裡。」

    大叔輕輕道,「以王爺之聰敏,會想不出長公主的骨灰在哪裡麼?」

    瑞香一怔,旋即明白了過來,掙扎著便要下床,道:「我要去看看……」才剛起了半個身,便被大叔按回了床上,怒道:「你若以為你能憑自己到護國寺還能不被武僧發現的話,你就去!」

    瑞香呆住,終於乖乖地躺回了床上,眼睛空空地看著天花板,繼續發呆。

    「平靖王爺好好歇息一會罷。」大叔歎氣道,「等一會,我叫人將你送回二殿下宮中去。你只說在外面迷路了便是。」

    瑞香眨了眨眼,道:「大叔你叫什麼名字?」

    大叔抬腳走出去,臨關門時停了一下,道:「我姓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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