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天下·君臨 第十章 看望
    三皇子宮中依舊是忙亂成一團,攢成一團商量藥方的太醫,忙著跑來跑去打下手的宮女小廝太監,原是一片混亂,只是因為皇上突然駕臨,頓時上下都為之一肅,忙著的人倏然停下,冷不防幾個跟幾個撞在了一起,又亂了一回,還忙不迭地跪下大呼萬歲。

    鈞惠帝沒心思安撫,只隨口道了句平身,便示意兩個太監小心翼翼扶著瑞香下了軟轎,又擺手免了瑞香的禮,一群人便進了涵容房中。

    嬰孩的房裡卻滿滿都是藥味,兩個在搖籃邊照看著涵容的宮女一見門口的架勢都瞬間嚇破了膽,慌張下跪,晃動了搖籃,涵容醒了過來,張嘴便哭,哭聲卻微弱,顯是小嬰兒哭得早已沒什麼力氣。

    瑞香站在門口,輕聲道:「父皇,兒臣不便進去。」

    鈞惠帝皺眉點了點頭,便只帶了安謹和三皇妃進去,看了一眼道:「怎的身上的紅疹比朕上次來看時愈加凶了?太醫都在幹什麼!」

    幾個太醫本在一旁戰戰兢兢,一聽這句趕緊跪下來,齊聲道:「微臣——」

    「該死是不是!」鈞惠帝怒道,「從開始到現在就只會這句話!朕只問你們怎麼回事,不要聽什麼微臣該死!」

    「稟皇上。」太醫院太醫令顫聲道,「嬰兒起紅疹發燒,原本是常見病症,原本也不凶險,可……可臣等無能,多副藥下去竟完全不見效果。臣等怕涵容殿下燒壞了腦。哭壞了嗓子,便只得開了安睡藥物,著宮女以溫涼水擦身。卻不知為何……這這紅疹竟越來越多……」

    「廢物!」這回安謹也忍不住了,罵道,「養你們這一幫飯桶!」

    幾個太醫被罵得噤若寒蟬,直是臉都抬不起來,寒冷天氣額上汗水涔涔而下,止不住地抬起衣袖擦汗。

    「父皇。」瑞香忽然插口道。「幾位太醫都是醫術精湛的,若涵容只是如同尋常小兒一般發燒起紅疹,普通病症,斷無治不好的道理。只怕還是……」

    「便算真是相剋,也不關瑞香你地事。」鈞惠帝皺眉道,「護國寺法師佛法精湛,應當有辦法化解此劫才是……」

    「父皇……」瑞香猶豫道,「兒臣曾在護國寺呆過一段時間。那時兒臣也是病逝沉重,全仗護國寺住持為兒臣驅邪祈福,兒臣那時有所耳聞,天地萬物相生相剋。有相剋之物,自然也有相生之物。涵容如此病情。兒臣自然是逃不脫干係,然而,涵容出生時便得父皇封賞,有父皇真命天子龍氣相罩,也得護國寺法師佔過八字,這整個房中應當都是吉於涵容地物事,風水也想必由法師親自看過。既然此地都是有助涵容的,兒臣至今只是見涵容第二次,就算相剋,理當不會如此劇烈。」

    他一番話說來,雖然神神道道,卻也有些道理。鈞惠帝忍不住道:「那麼瑞香看是何原因?」

    瑞香目光一瞟安謹,輕聲道:「只怕只房中尚有什麼可能與兒臣有關、克著涵容,卻極難發現的物事存在。兒臣雖與三皇兄極少往來,然而說不准此地有兒臣幼年時遺落地小東西,那些東西若是曾被兒臣貼身戴過,那更是與涵容八字相剋,有所害處了。」

    「幼年時遺落的小東西?」鈞惠帝和安謹都是一怔,剩下的人也忍不住面面相覷。

    瑞香十六歲便已經受封平靖王搬出宮居住,自此除了大型祭典或家宴,基本不會進宮來,更不

    安謹這裡串門。而十六歲以前,他又體弱多病,往青嵐宮中哪也不去,這個可能遺落在安謹宮中的「幼年小東西」,實在是虛無縹緲得很。但是宮中人事複雜,來往眾多,瑞香不到處走,宮女太監們也會到處走,而宮中互相贈與互相打賞或者說順手牽羊的物事也眾多,難保就傳來傳去,當真有瑞香地東西存在三皇子宮中。

    眾人都不禁犯了難,就算這東西真存在,聽瑞香意思,莫非得去找出來?但年代如此久遠又不一定存在的東西,要從何找起?莫非當真要掘地三尺不成?

    「父皇,兒臣的意思是……」瑞香低聲道,「三皇兄的正妃是皇后娘娘娘家的旁親,新納側室也是那家原來的婢子,皇后娘家便是京城人士,旁親也是京城望族,原離皇城不遠,然而那裡必然跟瑞香一點干係都無。不若先將那處佈置一下,將涵容送去他母親娘家養著,等三皇兄宮中仔細查過一番,再行接回不遲。」

    他這樣慢慢說完,竟是顯得合情合理,於他於涵容都有好處,讓人無從辯駁。

    「奴才斗膽啟稟皇上。」杳星忽的插口,「奴才在陪著平靖王爺之時,發覺平靖王爺精神甚差,想來涵容殿下三朝宴之上,不僅涵容殿下受驚,平靖王爺也受了不小的傷,由此可見這所謂地相剋,不僅會克涵容殿下,理所當然的也會克平靖王爺。這宮中命脈相連,只怕糾纏不清,到處受制,恐怕不僅不利於涵容殿下,亦是不利於王爺。」

    「只是涵容病成這樣,臨時再抱出宮去,只怕……」半晌之後,雲妃忽然開口,「只怕熬不過去……苦命的孩子……」說著便取了錦帕拭淚。

    —

    安謹也猶豫,不解瑞香說這話有何用意。無論是對他新納的側室還是對這個孩子,他都沒有太深地感情,甚至於,若不是他的母妃告知,他早已忘記與那小宮女地一夜露水情願。只是涵容畢竟是男孩,無論是於他的大位還是地位,都極有好處,如今病得蹊蹺,也是可以趁機做文章的。但他心中,也從未當真希望自己的兒子受此苦楚,若送出了宮去,兒子依舊是他的兒子,依舊有所依托,但在宮外也許還能少些凶險,反而多招父皇疼愛憐惜,原本不是壞事。

    只是不明,瑞香如此獻計,難道沒有什麼後著麼?

    「雲妃娘娘,您若看看涵容,當知道無論如何,也應當都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壞了。」瑞香低眉道,「若涵容繼續留在宮中,瑞香……只好一死以謝——」

    「瑞香不要再動這個念頭。」鈞惠帝無奈,截住他話頭,看了眼涵容,道,「罷了……著人速速妥善安排,送涵容出宮。再撥宮中人手,仔細打理清點此宮中之物,以及速請法師占問。」

    鈞惠帝既然已開了金口,眾人只得應了。當下由幾個宮女哄著涵容,另有人去迅速安排其他事務。於是那日兩位三皇妃的娘家雞飛狗跳一片狼藉,膽戰心驚地迎接皇孫殿下到來,一家上下均吃睡不安,受盡折磨,只恨平時燒香不多,趕緊去吃齋念佛,只求皇孫殿下千萬不會在自己家裡夭了。

    瑞香淡淡看著人忙前忙後,輕聲對沓星道:「接下來的事,還請姑娘照應涵容。」杳星輕歎一聲,道:「王爺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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