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天下·君臨 第四章 相剋
    為是庶出皇孫的三朝宴,制式畢竟小了些,除了主角一家之外,還有安謹皇妃的娘家之人,因為那丫鬟的家人實在地位卑賤,便認了原主人家為義父母,原主人家也就成了她的娘家。除此,還有護國寺派來的為涵容卜八字的法師,另外便是皇子、嬪妃,穎王也在其列。

    瑞香按照排行坐在皇子中的末位,身旁是四皇子安諭,再前便是二皇子安訶,最前是大皇子安誠,嬪妃們另外而坐,安謹一家便坐在鈞惠帝身旁,主角中的主角便是那被奶娘抱著的小小涵容皇孫。瑞香隨便四顧,但覺這樣的情景實在很是陌生,看到鈞惠帝時,也是眼睛一澀,竟覺遙遠不堪。

    他跟這裡原是格格不入,卻又不得不來。

    鈞惠帝右首坐著穎王,那頭灰白頭髮煞是顯眼。他一雙敏銳的眼睛緩緩掃視了一遍,看到瑞香時微微停頓一下,瑞香與他四目相對,慢慢地,慢慢地,就笑了出來。

    接下來便是一貫的繁文縟節,高呼萬歲,送禮,賀詞,等等等等,不勝其煩。

    等這些都差不多了,便是皇子們依禮向安謹敬酒道賀。

    瑞香微覺尷尬,他往常居於宮外,身體既不好,進出又不便,有些宴會便能省就省了,鈞惠帝也不強要他來,因此對這樣的場面還真有些不習慣有些應付不來。只好依樣畫葫蘆,學著前面幾個兄長的樣子執了酒杯。到安謹面前一禮,道:

    「瑞香恭賀三皇兄。」

    安謹微笑道:「五皇弟。可真是好久不見了。」這句話說得頗為陰陽怪氣,瑞香也不以為意,笑道:「瑞香量淺,就飲小杯,三皇兄隨意。」

    安謹道:「五皇弟肯賞臉,皇兄已經很是欣慰了。」說著便也舉起酒杯。剛要飲下,卻聽到身旁奶娘抱著地涵容忽然大哭起來。

    嬰孩的哭聲甚是刺耳,直弄得在場人都皺了眉頭面面相覷。涵容從三朝宴一開始便安安靜靜地躺在奶娘懷中,乖巧得很,不鬧也不哭,怎地這時竟忽然哭了起來?

    奶娘急得滿頭大汗,只得跪下道:「小殿下只怕是有些不適,在外面也許久了,不如讓奴婢抱了他去靜僻地歇息一會吧。」

    安謹看向鈞惠帝,鈞惠帝點了點頭。奶娘如蒙大赦,趕緊站起身來慌慌張張就往偏殿跑。不料腳下一個踉蹌,一頭栽下去,手中一鬆,嬰孩的襁褓就這麼直直飛了出去。

    頓時一片驚呼,安謹那位新納的側室產後身子尚弱,眼見這情景。更是尖叫一聲就直接暈了過去。那嬰孩襁褓眼看就要落地,砰得一聲響,直把人心都震的停住了,所有人都險些下意識地閉了眼睛不敢看,等回過神來,才看到瑞香趴在地上,險險地接住了涵容。

    瑞香原本就在近處,眼看著那奶娘神色慌張,便更留上了心,襁褓脫手。情急之下未及細想就撲了過去用身體承接,嬰兒雖輕。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也撞得他動彈不得,猛撲之下肋下的傷口又一陣撕裂般地疼痛,直把他痛得險些閉過氣去。等到奶娘誠惶誠恐地過來從他身上抱走了嬰孩,他已經只剩下躺在地上閉目喘息的份。

    「快傳太醫,快傳太醫!」鈞惠帝急切的聲音響起,眾人盡皆忙亂,無數人湧向涵容處以表關切,更無人去注意瑞香。

    瑞香努力掙動了一下,卻還是沒能站起來,只覺肋下一片滑膩,眼前微微發黑,只能勉力側過身子,以免壓到傷口,好不容易換了個姿勢,便

    了力氣。

    恍惚間有誰抱起了他,把他慢慢地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瑞香歇了一會,才睜開了眼睛,眼前的赫然是穎王,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笑容卻說不出的詭異。

    「穎皇叔竟會來管我的死活?」瑞香笑了笑,閉著眼睛繼續說,「我還以為穎皇叔會趁機過來再補上一刀什麼的。」

    「我其實也很想啊。」穎王也笑,輕聲道,「可是某人的骨灰尚未下葬,我再如何無恥,也不敢背叛與死人曾經的約定。那麼,我不殺你……或者由別人來殺,更合我地心意。」

    他笑得狠毒,眼中是瑞香從未見過的憎惡,只扭過了頭去,續道:「你害她如此,我定當叫你不得善終。」

    瑞香無力跟他爭吵,只隨便扯了一下嘴角表示笑了笑,涵容那邊地混亂也已經漸漸停當,各人重又回歸了坐位,安訶略帶擔心地看了瑞香一眼,也只得回自己位子坐了。

    涵容並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哭個不住,被奶娘抱了回去。好好一個三朝宴弄得混亂不堪,各人臉上都不太好看。鈞惠帝沉默良久,才出聲道:「瑞香怎樣?」

    瑞香趕緊道:「回父皇,兒臣無事。」

    鈞惠帝又是沉默,道:「適才多虧你了。」

    瑞香苦笑:「兒臣不敢。」

    此時護國寺的法師卻忽然起身跪下道:「稟告陛下,貧僧有句話,也不知當不當說。」

    「這種廢話才不當說。」鈞惠帝皺了眉,道,「大師直說無妨。」

    那法師慢慢道:「適才貧僧為皇孫殿下稍稍卜過八字,皇孫殿下命中原是貴不可言,卻也命裡帶劫,今日只是小小劫數,這劫若不破,日後只怕有大患。」

    他這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鈞朝推崇佛法,人們原是敬畏鬼神之說。如今事實在眼前,護國寺的得道法師又如此說法,實在叫人不得不信不得不驚。

    「這劫要如何破?」鈞惠帝問道。

    那法師俯首:「這便是貧僧顧慮當不當說之事了。貧僧見今日星相,原是……在場之人有人與皇孫殿下八字相剋。此人的八字貧僧前不久才剛見過,當時貧僧就覺有些不妥,卻顧忌著不敢明說,今日竟有此意外,貧僧實在有愧,不得不言。」

    他這幾句話一說,在場人不約而同,齊刷刷地看向了瑞香。

    瑞香因與海明纓定婚約,前不久才拿了八字去宗廟請法師卜問,剛才又是剛好到他敬酒涵容便大哭起來,怎麼看他都是法師口中與涵容八字相剋之人。

    瑞香心下雪亮,終於明白原是中了別人下的套,只歎自己一時疏忽,竟這麼輕易被鬼神之說繞了進去。

    眾人噤若寒蟬,鈞惠帝一臉沉鬱,許久才道:

    「此事容後再議。今日各皇兒愛妃都受驚了,先回去歇息吧。謹兒也早回去陪陪妻兒。」

    眾人都稱了是,均行禮告退,作了鳥獸散。

    瑞香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歎口氣,朝安訶招招手道:「二皇兄……我走不動了。」

    安訶趕緊走過來,見他臉色灰敗地一手捂著肋下傷口,登時道:「我看那孩子硬得很……倒是險些剋死了你。」

    瑞香吸了口氣,認真地笑:「這個不是問題,問題是,二皇兄再不把我弄回去,我就會從險些被剋死變成已經被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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