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守城·破陣 第二十二章 看望
    日絕艷天縱的平靖王倏然成了失卻神志,人事不知而樣子,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叫人吃驚的消息總是傳得特別快,因此沒過多久,整個皇城便都知道了這件事。

    鈞惠帝命太醫悉心診斷,先是以針灸試之瑞香依舊毫無反應,又是將那日瑞香所用的飯菜餵給了一隻波斯貓,那波斯貓沒過多久也成了一副呆傻的樣子,再也沒有恢復到原來活潑靈動的樣子,鈞惠帝終於確信了瑞香如今的樣子並非假裝,而是為人所害。

    於是當時參與準備瑞香所食飯菜的所有人都成了嚴厲審問的對象,可惜還沒問出什麼來,那日負責送飯進去給瑞香的小太監就懸樑自盡,從此斷了線索。

    瑞香日日呆坐在床,不說一字,所有食物一律做成流質,由專人小心地餵進口中,眼睛也總是呆呆地看著眼前一塊方寸之地,看著的確是患了癡傻之症。

    鈞惠帝眼見著養育了二十年的「兒子」驟然成了這個樣子,無論如何心中都是有些酸楚惋惜,終於一揮手摒退了太醫與侍衛,只看著他道:「瑞香……那藥是你自己給自己下的麼?只以此逃脫三公九卿對你降書一事的會審?除了你自己之外,實在叫朕難以想出其他人還有誰會費此心力只為將你弄成癡呆的傻子一個,有什麼用?」

    瑞香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被褥,沒有反應。

    「朕還一直以為,瑞香是那種寧願身死,也不願自己成為廢人的人物。況且。朕還說過。絕不殺你。」鈞惠帝歎息道,「朕還以為,以瑞香之能言善辯,即便是到了大堂之上,或許也有辦法說得自己洗脫罪名,又何必出此下策。」

    瑞香連眼皮都沒跳動一下。

    「若你母親看到……多半也還是要怪朕沒有守約的吧。」他喃喃地道,「雖然朕自認並未對她有所欠缺,然而對你卻並不是問心無愧。你可曾恨過朕,恨到想要殺死朕之類?」

    瑞香還是沒有反應。

    鈞惠帝終於放棄了以言語試探他的想法,自己這個雖然並非親生。卻終究聰敏過人才華出眾地兒子,一昔之間成為神志全失地木偶,終是可惜的。然而,不管這事是誰做下的,給瑞香這樣的安排,似乎也算是很好的了。

    他忽然記起當年瑞香很小時護國寺法師對之的評價。便是長相太過清秀,福薄之相。年壽難永,若是生在尋常人家也便罷了,卻偏生在帝王家,帝王家從來多事,這個孩子體弱而無自保之力。偏生又聰慧過人且鋒芒難掩。無法韜光養晦,多半不得善終。

    護國寺老法師是少數幾個知道瑞香真正身世的人之一,因此也知道鈞惠帝對於瑞香並無太多的父子之情。一字一句,均誠懇而說,無半分隱瞞晦澀。

    誠然……就算他的確遵守諾言,永不殺瑞香,一旦他駕崩,新皇即位,以瑞香的才華,也必招新皇嫉恨,所得結果,最平常也就是一死罷了。

    「瑞香,若你就這樣直到死,或許對你母親,也是個交代。」他緩緩說著,漫步踏出青嵐宮,沒有再回頭,卻未曾看見瑞香地手指一點一點彎曲,握緊了身下的被褥。

    沒過多久,北疆邊關失守,守軍盡已退守關內的消息傳來,盡力粉飾的太平即將被打碎,鈞惠帝依舊以強硬手腕封鎖消息,不得讓黎民百姓知曉邊關之事,五品以下官員,不得談論有關北疆戰事的任何內容,違者立斬。穎王自請回北疆以雲闌城守軍相助北疆,卻又被鈞惠帝以兄弟難得相聚為名強留在京城,不得回雲闌城封地。其時四方軍統帥消息再封閉的也都知道了北疆告急,紛紛上書請纓,鈞惠帝思慮再三,終於還是決定遣老將莫斂帶兵征戰,其餘三位年輕統帥駐守京城,不得有違。

    浪炎、杜若疾和伊呂均是年輕氣盛,聽說皇上竟讓年過半百地莫斂前往北疆,三人再次聯名上書,陳詞懇切,在殿外齊齊跪下請命,卻一個個被鈞惠帝罵了回來。其後浪炎的新婚妻子相勸,杜若疾也恐本就不得鈞惠帝信任地自己再犯上有辱北方軍杜家威名,終於都打消了念頭,不再出聲。

    只有伊呂性情執拗又不聽人勸,柳眉、信鈴與聽風也全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只得天天看伊呂怒髮衝冠地跑進宮去,又灰頭土臉地吃了閉門羹回來。偏偏這個時候以往能出主意的連惟弦閒雲野鶴也不知去了哪裡,伊呂一股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死脾氣更是倔到了極處,十數日天天進宮要求面聖,直把鈞惠帝擾得不勝其煩。

    柳眉等三人聽說平靖王如今成了個呆傻樣子,本就心急如焚,又見伊呂每日進宮都根本不得面聖,便乾脆要伊呂向鈞惠帝告求見平靖王一面便不再糾纏北疆之事,伊呂心知莫斂已經帶著西方軍出征北疆,自己再怎麼強求也是無用,思慮半晌,也就答應了他們。上奏鈞惠帝之後,鈞惠帝答應得爽快,想來也的確是被伊呂糾纏得煩了,如今總算有個能答應的,便忙不迭答應了下來,連伊呂所說地要帶上幾個隨從一起過來也未曾深究。反正瑞香已成了那個樣子,任誰見上一面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了。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真正看到瑞香地模樣時,聽風和信鈴還是呆了半晌才上前去,信鈴伸出了手在瑞香面前晃了半天,見他果真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啞著嗓子叫了一句「王爺」,便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聽風默默無言,只從袖裡取出了一條編結好的長命縷,將瑞香手腕上那條已經褪色的解了下來換上了新地,將他的手重新放回了被中,掩好了被角。

    伊呂靜靜看著,最初的震驚感過去,說道:「這個樣子……是不是好不了了?」

    沒有人回答他,伊呂皺了皺眉,上前去,將手伸進被褥摸瑞香的脈搏,依然是印象中冰涼的樣子,沒什麼反應也沒什麼動作,剛要放開手,手掌卻突然被反握住,一個柔軟的布條狀東西突然被塞進了手掌。

    伊呂怔了怔,悄悄將手退了出去,握緊掌心,看向瑞香時,瑞香卻依舊是眼神呆滯只看著前面的呆傻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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