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紅顏-兵符 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局
    莫嵐呆了一下,頓時明白過來,立時怒目瞪向瑞香身邊的小廝,道:「你沒事喊什麼『慢著』?」

    寧欣被他一瞪,連忙埋下了頭,雙手連連慌張地搓著衣角,她眼見信鈴要輸,忍不住便喊了出來,完全沒想到她話音剛落,瑞香就劇烈咳嗽起來,更沒想到莫嵐竟會丟下比試直接跑到了這裡。

    「別吼他。」瑞香擺擺手制止莫嵐,臉色卻依然雪白,半點血色也無,「我……我剛才有些不適,他……他是想讓你們停一停,下次再找時間比這一場……是我不好……」

    「你放什麼……」莫嵐怒不可遏,看看聽風還在旁邊,硬生生把最後一個粗俗字眼嚥了下去,「你不適輪得到他喊?聽風在哪?而且你這隻豬……你這傢伙從來都不會因為哪裡不舒服誤旁人的事的,你說些廢話騙誰?」

    「莫嵐!」瑞香沉聲道,「你是在懷疑我嗎?我是此次駙馬甄選的主考,你懷疑我的說辭,對我的決定有何不滿?要找皇上來定奪嗎?」

    莫嵐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狠狠地道:「罷罷罷!你在想什麼我是絕對不會懂了!我輸給信鈴那小子了!剩下來的爛攤子,你也收拾著吧!」說罷他負氣地背過身去,抓起準備在一旁的茶杯,一大杯水灌了下去。

    瑞香看著他的背影,唯有苦笑。如今的最後之戰,便是信鈴與雲翎的對決了。

    而這兩個人,是絕對不可以成為駙馬的。那進入最後武試的八個人,其他誰都能做駙馬,只這兩個人不可以!可是,卻偏偏就成了這個樣子。

    他轉頭去看愣在一邊的信鈴和一臉驚愕的雲翎,長長歎了口氣,胸口一陣氣滯,握住胸口許久才終於能呼吸,然而呼吸之間肺部又刺痛了起來。

    連上天……都不理會他的苦心,偏偏要作弄他麼?

    「瑞……王爺……」雲翎上前一步,囁嚅地喊道。「瑞香哥哥……」只知自己闖了禍卻對這禍事不明所以的寧欣輕輕抓住他的袖子,怯怯地叫。

    瑞香閉目一會,低聲道:「雲習之與信鈴最後之對戰,準備開始!無論如何今日必須要有結果,誰也不許妨礙最終之局,違者以軍規懲處!」

    雲翎與信鈴站在校場中央,鼓吏一記鼓擊過,信鈴眼一閉,縱身躍起,掌風凌厲,直劈向雲翎!

    瑞香半閉著眼睛看校場上的二人,心中一片冰涼——他實在不知道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獲得駙馬之位,自己該如何。雲習之是雲翎的事,留在這裡的人,除了雜役小吏之外,都已經知曉——總算這些人中應當沒有人會洩露。而父皇,品級高的大臣,應該都知道,只是覺得雲翎小孩貪玩,沒人認真計較,但是一旦雲翎真的當上駙馬,是朝野上下一起陪她演這場鬧劇,還是治她一個欺君之罪?而若信鈴獲勝,寧欣的確如願以償,北疆卻怎麼辦?伊呂卻怎麼辦?他自己卻怎麼辦?

    雲翎和信鈴的身法均是輕巧靈活,在場上不停變換,只看得他頭昏眼花。驀然間彷彿瞧見他那未曾謀面的皇姑姑明瑤長公主,出嫁藏儀時是怎樣風華,如今卻是逃匿在何處?北疆之事,明明與他並無相關,卻為何最後什麼都落到了他肩上?明明是隨便挑一個人去北疆都比信鈴或者雲翎好,卻為何到了現今的局面?瑞香——你是怎樣被一步一步,被一個一個的人,逼得沒有路可走……

    他心緒煩亂,喉頭不停地有腥甜的味道湧上,眼前也一陣陣發黑,突然腦中一暈,只聽到聽風不住叫「王爺」,寧欣驚叫「瑞香哥哥」,還有莫嵐大喊「瑞香」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嘴角卻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只管,沉入昏沉。

    「瑞香哥哥……瑞香哥哥……」

    這是寧欣帶了哭音的喊聲吧?

    寧欣在哭什麼?放心……瑞香哥哥想盡辦法,至少會……盡力保住信鈴的命……

    對了,為什麼只有寧欣?聽風呢?莫嵐呢?信鈴呢?阿翎呢?最終一戰的結果怎樣了?他們……他們生我氣了,一個都不肯來看我了麼?

    「寧欣……」瑞香喃喃地說著,嗓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感覺一個溫暖的東西撫上自己的臉頰,神志終於清醒了一些,微微睜開了眼睛,寧欣一雙眼睛紅腫,見他睜眼,立刻退後了幾步,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瑞香哥哥……」她聲音哽咽,「都是寧欣任性,是寧欣不懂事,是寧欣的錯,寧欣知道說什麼也與事無補,寧欣……寧欣只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換……」

    「寧欣。」瑞香看她這個樣子,心中又絕望了幾分,道,「信鈴輸了,阿翎當上駙馬了?」

    寧欣埋頭,一眼都不敢看他,以手捂面,泣不成聲:「父皇……父皇將當時的雜役,馬伕和小吏全部先行軟禁,現在已經秘召阿翎進宮,所有當時在場的人都被召了去……瑞香哥哥,你是知道父皇的性子的,如此有損皇家體面的事,他,他……莫嵐他們個個都是因為我的任性才參加這個武試,若是他們都因此不明不白死了……瑞香哥哥,我百死莫贖……」

    瑞香雙手痙攣地握緊棉被,只覺得胸口發緊得叫他幾乎無法呼吸——以父皇的作風,將所有知情人召去,只怕,殺人滅口……正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到時對外言稱武試中發生了意外,比如驚馬,木棚倒塌,無論什麼借口,總之在場的人都意外身亡,只有主考官平靖王生還——哪怕旁人有所懷疑,也沒有絲毫把柄可抓了。

    「他們被召去多久了?」他撐住身體,坐起,問道。

    「大約有一刻了,本來,本來他們都是在守著你的……」寧欣依舊淚眼朦朧,瑞香大約有十年沒見過這個妹子哭得如此失態了。

    他拿出被窩裡的暖手爐,怔怔地發了一會呆,閉起眼睛,靜靜地道:「你去將我這暖爐加上新木炭,在隔壁屋裡找一隻裝著沉香屑的小袋,放一半沉香屑進去……算了,全部放進去吧。你去準備,我休息一下便起身,我們一起進宮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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