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紅顏-兵符 第一章 平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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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色已經老了梧桐。

    正是庭前花開花落,天上雲卷雲舒的悠然天氣。平靖王府裡一如往常的安靜平和,若不是外面朱門上面那「平靖王府」的匾額,任誰也想不出這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小皇子平靖王的府邸。

    「雖然阿翎一向強悍潑辣,不過這次能把你打成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容易。」

    瑞香輕笑著,低聲道,聲音裡雖然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一貫的似乎沒有把任何東西放在眼內,卻是掩飾不住的促狹。

    莫嵐滿臉青紫的淤痕、傷口,原本一張因為常常曬太陽而顯得黝黑卻依舊很是俊朗的臉現在看起來說不出的滑稽。他狠狠啐了一口,氣咻咻道:「那個臭婆娘還不是靠一幫畜生幫忙!」

    瑞香淡淡一笑,早習慣了他的火爆脾氣,這火爆的樣子跟阿翎比起來真是針尖對麥芒,難怪兩個人每次見面都像鬥雞似的。他懶得再安撫他,自顧自問道:「說起來,你沒事跑去白虎營做什麼?居然還被軍犬攻擊……阿翎手下那幫狼狗全都凶得要命。」

    「還不是那個臭屁無比的訓狗小子說,平靖王那個病癆鬼,給了他一條護院將軍他別被護院將軍咬死……」莫嵐氣急出口,說到一半才怔了怔,尷尬得張張嘴,嘟嘟囔囔地不出聲了。

    瑞香一愣,許久,輕聲道:「我反正——已經這樣十多年了,早已習慣,一直這樣下去,也沒什麼。況且,他說的也是實話嘛。」

    現在的天空很高,很清澈,瑞香的院子裡少有花卉,皆是些能長得高大的樹木,也因此,秋日的爽朗溫柔在這個寬敞簡單的庭院裡可以欣賞到十足。瑞香舒服地躺在鋪著獸皮的竹榻上,也似乎很愜意地享受著怡人的風景。

    但是他根本無法習武,甚至無法進行任何的劇烈運動,即便是騎馬,在馬背上行不到幾丈就臉色蒼白幾欲暈倒,於是日常的生活只剩了如此的平靜,或者有人會覺得,悠閒。

    可是,他就是當今天子最寵愛的平靖王,雖身體荏弱,然而驚才絕艷之名名動朝野,朝中人提到瑞香殿下,往往是欣羨仰慕的神色,緊跟著的表情卻也往往是,可惜,可惜。

    而如今的鈞朝,本就是馬背上得的天下。瑞香這樣的皇子若成為下任國君,實在是難以服眾的一件事。

    皇上對瑞香既是寵愛又是惋惜,瑞香母親早亡,皇上怕他在宮中沾染是非,於是早早封了王,讓他居於宮外。瑞香生性愛靜,王府中鮮少下人,訪客也不多,只有每日一早宮中的來使將樞密院的文件等等拿來交給他拿主意,順便取回昨日解決的文件。除卻這個,生活再無波瀾。瑞香在這偌大的王府裡倒像是隱居一般了。

    莫嵐是西方軍統帥莫斂的兒子,從小跟瑞香玩在一起,十多年的交情,莫嵐即便為人極度粗線條,也明白瑞香的苦楚。

    絕世的才華,健康的身體,如果瑞香可以選擇——

    他會選擇什麼?

    不得而知。這是無法重來的事情,也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莫嵐少爺,請用茶。」長年照顧瑞香起居的侍童信鈴提著茶壺走出屋子。

    「臭婆娘,敢把我的臉弄成這樣。」莫嵐還在喋喋不休,「哎,瑞香,是兄弟你就和我再去一趟白虎營,我嚥不下這口氣!」雖然瑞香已經被封了王,可是莫嵐還是按著從小的習慣叫他的名字。

    「何必呢,阿翎那傢伙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兩個從小鬥到大不累?」瑞香一下就說破了他的心思,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不去。」

    「我就是氣她不分青紅皂白地護短!她手下的小子這麼詆毀你她怎麼能還護著?你不去我劫持你去!」莫嵐根本不把他的拒絕當回事。

    「我先叫信鈴把你綁起來。」瑞香一臉覺得很好笑的樣子,道,「況且我去了有什麼用?我又不會打架……」

    「誰說的,你往那一站,阿翎那臭婆娘就不敢放肆。從小她就最怕你。」莫嵐說著說著眼睛都亮了,「我一定要教訓那小子!」

    瑞香含笑搖頭。

    阿翎並不是怕他……而是怕他的身體出什麼情況。他,莫嵐和阿翎,本是從小一起玩的。大約是三年前,有一次阿翎開玩笑在拉著他馬車的馬臀上狠拍了一下,馬驚得狂奔,等莫斂將那馬勒回,瑞香早已昏迷不醒。阿翎被莫斂軍規處置,幾十軍棍打在嬌小的少女背上,即便是阿翎武藝高強也經受不來。在床上躺了半個月,等阿翎傷癒下地,卻是再也不敢在瑞香面前大大咧咧無所顧忌了。

    「沒用的,王爺。」信鈴的聲音打斷了瑞香的回憶,他幫他把身下的虎皮整理了一下,「這次我幫莫嵐少爺,白虎營您必須去。」瑞香搖頭苦笑,信鈴這孩子整理他身下虎皮的手都負氣似的加了很大力道。這孩子被他從太監總管羅公公那裡帶回來,沒有被強迫做了小太監,從此對他死心塌地,有誰膽敢說他半句壞話,第一個暴怒的是莫嵐,暴怒程度決不輸於莫嵐的就是信鈴。

    白虎營是西方軍統帥麾下的一個分屬軍營,專職是訓練軍犬。幾日前,平靖王府突然發生了件奇怪的事:樞密院使帶來的軍機文件,在瑞香轉身去用個早飯的時間裡,莫名其妙少了一頁。瑞香沒敢驚動旁人,自己偷偷將那一頁憑著記憶補了出來。他一向覺得平靖王府很太平,也從未要求什麼侍衛。這下事發突然,他裝作不在意地跟樞密院使聊及了一些宮中侍衛調配的事,才知道一時半會根本撥不出多餘的人手。思來想去,他只得告訴了莫嵐。莫嵐便起意去白虎營要一條軍犬做護院,他本是西方軍的少帥,想想這也是輕而易舉的開口間的事,不料卻被一個訓狗的小廝惡語相加,單單是罵他也便罷了,偏偏那小廝罵的是瑞香。莫嵐頓時火冒三丈,三兩下下搶了他的訓狗鞭兒,正要打上去,就被白虎營營長的女兒雲翎給攔了下來,兩人本就容易吵,一言不和就一頓好打,雲翎眼見處於下風,竟一個呼哨讓群犬暴起攻擊莫嵐,直把莫嵐撲咬得淒慘無比。

    「她不過是算準了老子不會把她的惡行告訴父親懲罰她而已!」莫嵐咬牙切齒,一旦告訴了父親,阿翎是絕對能得到教訓了,可是過後鐵定更被她嘲笑,沒本事,只能哭哭啼啼跑去找爸爸的窩囊廢。

    這種事莫嵐少爺死也不能做。

    此時聽到信鈴的這番話,莫嵐咧開嘴。

    「哎!」莫嵐高興地撫掌,「還是信鈴懂事,哎呀信鈴,真是祝賀你跟著這個傻瓜這麼多年腦子還沒有壞掉——信鈴你幹嗎!」

    「哧——」

    滾燙的茶水一下子全都澆到莫嵐臉上,剛剛癒合的傷口瞬間裂開,直把莫嵐氣痛得嗷嗷叫

    「你殺人啊!」

    「不許說王爺的壞話。」信鈴冷冷道,將茶壺放在桌上,金木撞擊之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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