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公旨意一宣,在場諸將都是神se大變,韓漠垂著頭,眼中寒芒乍現,但是很快就消失,而柳公公卻已經捲起黃綢上前來,笑瞇瞇道:「大將軍,聖上對您可真是器重,此番召大將軍回京,定是要大加封賞的……大將軍剛剛得了一位小少爺,如今又要加官晉爵,實在是雙喜臨門,咱家先向大將軍道喜了。」
四周諸人卻都是對此話不以為然。
韓漠如今掌控兵權,在東燕一國,權勢之雄,那是絕不輸於權傾朝堂的韓玄道,說到底,韓家如今真正的權勢,卻是以韓漠為支柱的。
如此權勢,東燕已經沒有其他官爵可以比及了。
韓漠緩緩起身來,接過黃綢,微笑道:「來人,帶柳公公下去用早餐。」
柳公公忙道:「大將軍,聖上旨意說的清楚,接旨之後,便要即刻動身赴京……!」
韓漠淡淡一笑,道:「柳公公,旨意雖是如此,但是你也瞧見了,這裡有將近十萬大軍,魏人虎視眈眈,就算要走,本將也總要花費時間安排一下,你且先去用餐。」
柳公公皺眉道:「那大將軍準備何時啟程?」
韓漠淡然一笑,並不理會,竟是轉身便往帥營之中走去。
柳公公一怔,眼眸子深處隨即顯出一絲惱se,但是身在此處,他臉上卻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滿,韓玄齡已是令人領著柳公公下去。
眾將不約而同地跟在韓漠的身後,一起進入了大帥營帳之中。
此時韓漠正坐在帥椅之上,左手手指輕輕撫mō著自己的眉角,若有所思,眾將一個個神se凝重,進了帳內,一時間也無人說話,只是在帳內站著,只有韓玄齡微皺眉頭,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似乎也在想著什麼,帳內一時死一般的寂靜。
「大將軍,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凌雲終於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沉聲道:「這個時候,大將軍怎能返京?」
鐵奎也正se道:「大將軍,臨陣走將,絕非兒戲,大將軍如果此時返京,必會影響軍心,甚至會導致三軍士氣下降。聖上……該當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夏侯德亦是眉頭鎖成一線,yu言又止,終是沒有說出話來。
便又有幾名都指揮使憤憤道:「大將軍,此時萬萬離開不得。」
「大將軍,莫若上一道折子,加急送回京中,將這裡的情況告知於聖上,請聖上收回成命!」
在場諸人,多數人還是想不明白,在這最為緊要的節骨眼上,皇帝陛下為何會下達這樣一道聖旨,以皇帝陛下的聖明,難道不知道這是一個實在很不合時宜的旨意?
忽聽得一個聲音淡淡道:「欽差前來下旨,難道要抗旨不遵?」
諸人循聲看去,只見卻是韓滄在人群中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話。
韓滄在西北軍中並無官職,但是他終究是忠義營指揮使,身份並不低,孔非分兵之後,便由他暫管右翼軍。
今日宣旨,他自然也是到場,只是從頭至尾一聲不吭顯得極其冷淡而已,此時驟然說出此語來,眾將都是看了看他,便有幾人皺起眉頭來。
韓漠一直沒有吭聲,等到眾人靜下來,他才看向韓玄齡,問道:「韓總督,此事……你如何看?」
韓玄齡神情嚴峻,並沒有立刻回答,沉思良久,才道:「諸位將軍說的固然有道理,但是……大將軍總不能抗旨!」
韓漠淡然一笑。
他已明白,宮裡讓柳公公聚集都指揮使以上將領才宣讀聖旨,其目的就是讓所有人親耳聽到這道旨意。
旨意前半段,所謂的jī勵諸將,只是一個掩飾而已,其真正目的,無非是要召自己回京。
這道旨意諸將皆知,若是自己不遵從,自然是抗旨。
韓漠微一沉吟,向鐵奎諸將道:「軍務要緊,你們各自回去,這道旨意,暫不要對外有絲毫洩lu!」
諸將互相看了看,終是齊齊躬身,都退了下去。
韓漠獨留下韓玄齡,等眾人出帳之後,才向韓玄齡道:「二伯,依你之見,小五此番要不要回京?」
韓玄齡神情一直是嚴肅無比,凝視韓漠緩緩道:「小五,臨陣走將,這確實乃是兵家大忌,只是……聖上如此急召,只怕……!」說到此處,他終是沒有說下去。
韓漠含笑道:「二伯,聖上是猜忌小五。」
韓玄齡臉se一沉,但是終究什麼也沒說,臉se和緩下來,道:「小五,你莫多想。聖上召你回京,或許是真的另有用意。」
韓漠歎道:「二伯,小五敬你,心中有話,只能向你說。」
韓玄齡也知道韓漠在家族之中,對自己很是敬重,而他也對韓漠很是喜愛,溫言道:「小五,此刻只有你和二伯,你心中有什麼想法,儘管向二伯說來。」
韓漠點頭道:「二伯,聖上心中疑我,那是自我得到兵符之時便已開始,這也不須隱晦的。」
韓玄齡知道韓漠這是要與自己說真心話,歎道:「小五,自古至今,為君者,對手握重兵的大將,從沒有放心過,其實……這也怨不得聖上。」
「小五當初抓緊兵權,不為其他,只是為了保住我韓氏一族,不要步其他世家覆亡後塵。」韓漠肅然道:「小五的xing子,二伯知曉,自由散漫,實際上並不喜歡這樣的戎馬生涯。」
韓玄齡看著韓漠,眼中滿是柔和之se,道:「小五,你為韓家所盡的心,族中是看在眼中的,你是個好孩子……!」
韓漠起身來,走到韓玄齡身邊,就在韓玄齡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道:「二伯,小五.不瞞你,如果此番不是二伯在軍中,旨意上明言由二伯暫時接管西北軍務,小五定要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辭違抗一回旨意的。」
韓玄齡伸手輕輕拍了拍韓漠肩膀,道:「你的xing情,二伯知道,這等事情,那是敢做的。只是二伯卻要囑咐一句,日後行事,當勇則勇,但是有時候卻還是要守著規矩辦事。」
韓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帶著敬意地看著韓玄齡,道:「好在二伯如今在這裡,倒是免了小五抗旨之最。聖上既然要詢問小五軍務,又要封賞,小五便回京看看,聖上會給小五什麼樣的封賞。」頓了頓,笑道:「恰好筱倩產下孩子,我這個做丈夫的正好可以看看筱倩,亦可以看看我那兒子。」此時此刻,說到「兒子」,韓漠兀自帶著幾分jī動。
韓玄齡道:「小五,二伯會即刻上折子派人送回京裡,勸說聖上盡早讓你回來。」他微笑道:「這西北軍上下,對你敬服的很,由你統兵,士氣如虹,二伯定會勸說聖上由你親自統兵攻下京都城。」
韓漠呵呵一笑,隨即神se嚴肅起來,道:「其實論起帶兵打仗,二伯遠遠高出小五,小五帶兵,喜好兵行險招,固然出敵不意,但是往往藏有巨大風險……!」黯然道:「山南郡之戰,便是如此,固然有其他原因,但是小五兵行險招也是難辭其咎的。」
韓玄齡正yu說話,韓漠卻已經起身來,站在韓玄齡面前,從懷中取出了那枚千斤之重的兵符,雙手捧住,恭敬送到韓玄齡面前,「二伯,西北軍就交給您了,拜託了!」
韓玄齡身體一震,緩緩站起身來,盯著韓漠真摯的眼睛,並沒有立刻接過兵符。
韓漠看著韓玄齡的眼睛,道:「二伯,你教過我,慈不掌兵,小五一直記得。但是如果能少死一個人,咱們就多帶一個人回去。」
韓玄齡歎道:「小五,兵符,二伯先接下,但是二伯今日在這裡向你保證,這枚兵符,很快就會回到你的手中!」
韓漠將兵符放進韓玄齡的手中,含笑道:「兵符無論在小五手中還是在二伯手中,都可保我韓氏一族平安,這就足夠了。」
韓玄齡伸手輕輕拍了拍韓漠肩膀,正se道:「你我雖是伯侄,但是你能將兵符交給二伯,足以說明你心xiōng之豁達。二伯說過,這枚兵符很快便會重新交給你,那便不會失信。」
就在此時,聽得帳外傳來聲音道:「大將軍,宋世清求見!」
韓漠向韓玄齡道:「二伯,軍務要緊,你且去處理軍務。」
韓玄齡收起兵符,神情肅然,也不多言,出帳而去。
韓玄齡前腳出去,韓漠便讓宋世清進來,笑問道:「宋大人找本將有事?」
宋世清上前來,恭敬一禮,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呈上,道:「大將軍,這是戶部尚書韓大人托下官帶給您的書信。」
韓漠聽說是韓玄道的書信,接了過來,取出信函看了一眼,卻只見上面只寫了兩個字:「速歸!」那字跡韓漠卻也認識,正是韓玄道的筆跡。
韓漠將信函塞到懷中,笑道:「有勞宋大人了。」看似很隨意問道:「宋大人,京中是否安穩?」
宋世清神se古怪,yu言又止。
韓漠讓宋世清坐下,才道:「宋大人似乎有心事?」
宋世清終是道:「大將軍,不瞞你說,臨行之前,京裡……京裡確是出了一些事情,有件事情,還與……還與大將軍大有關聯。」
韓漠面不改se,鎮定自若,淡淡笑道:「哦,那是何事?」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