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一輛馬車停在禮部尚書府門前,兵部尚書范雲傲從馬車上下來,幾名護衛便立在府前,而兩名家僕抱著大批禮物,跟在范雲傲身後。
禮部尚書府的門房守衛自然都認識范雲傲,早有人飛快去稟報,等到韓玄昌匆匆迎出時,范雲傲已經到了正廳前。
「親家,你過來怎地也不提前知會一聲。」韓玄昌上去一把抓住范雲傲的衣袖,哈哈笑道:「來來來,咱們趕緊喝兩杯,我正愁無人陪我飲酒呢。」
范雲傲瞪了他一眼,道:「你這老東西,當我是來陪你喝酒?我是來看我寶貝女兒的,你先給我到一邊去,我看了女兒再說。我可告訴你,我女兒少一根頭髮,有一絲委屈,我范雲傲就跟你沒完!」
韓玄昌呵呵笑著,見范雲傲身後兩人提著大包小包,不由笑道:「親家真是客氣了,都是自家人,上府裡還要拿什麼禮物!」
范雲傲道:「你還真是老不羞,這都是我帶給我女兒補身子用的,你當時給帶的禮物?」
韓玄昌笑道:「如此說來,親家上門,一定禮物也沒有給我帶?」
「沒有沒有!」范雲傲擺手道:「你剛不是說咱們是自家人,還需要帶禮物嗎?」
韓玄昌哈哈大笑起來,他自己也不好往兒媳婦院裡去,叫了一名丫頭,領這范雲傲過去,自己則是令人準備酒食,等范雲傲看過女兒,再過來喝兩杯。
范雲傲一路來到院內,早有人報進去,尚未進門,慧娘和雲茜已經扶著筱倩出門迎候,范雲傲急忙上前,一臉愛憐之色,責怪道:「誰讓你出來迎的,好好在屋裡歇著就是。」自己牽著女兒的手,進了屋去,兩名家僕跟在後面,將禮物都拿了進來。
筱倩已經懷孕八個月,小腹已經高高隆起,與她嬌小的身子很不協調,再有兩個月,也就可以產下孩子。
范雲傲疼愛地扶著筱倩進了屋內,扶她坐下,慧娘乖巧地端來椅子,范雲傲就在椅子上坐下,柔聲道:「你母親本也要過來,只是她身體略有不適,也就沒讓她過來……身子如何?上次受驚,如今可好些了?」
范筱倩點頭微笑道:「已經不妨事了。是了,父親,老太君可好?」
「老太君這幾日身子倒是健朗的很,能吃能睡,只不過總是念叨著你。」范雲傲溫言道:「只是怕她擔心,你受驚的事兒,倒是沒有告訴她老人家。」
筱倩忙點頭道:「父親千萬不要告訴老太君!」
范雲傲笑道:「為父明白。」隨即指著拿進來的禮物道:「這都是一些珍稀補藥,你一定要注意保重身子。韓漠那臭小子不在府中,凡事就讓慧娘和雲茜多辛苦一些。」
筱倩嘻嘻笑道:「知道了,父親,你真是囉嗦。」頓了頓,圓溜溜的美眸閃動,輕聲問道:「父親,相公……相公他好嗎?」
「他沒有給你寫信?」范雲傲臉沉下來。
筱倩急忙道:「寫了!」從枕邊拿出幾分家書,道:「這都是相公寫來的家信。」
范雲傲聞言,神色這才好看些,道:「寫了家書回來,一切自然都是好的,你就不必擔心。」
筱倩幽幽道:「他在信裡告訴我他都好,讓我不必擔心,叫我自己保重身子,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很好。我聽說他現在這在打仗,那是不是很危險?」
范雲傲撫鬚笑道:「你不必憂心,韓漠這小子賊得很,會保護好自己。他若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又如何保護你?為父當初就是看他有能耐保護你,所以才將你許配於他。」頓了頓,臉色又難看起來,道:「只是上次讓你受了驚嚇,韓玄昌這老東西罪不可赦。做兒子的沒在家好好照顧,做老子的也沒能保護我的女兒,為父回頭就要過去好好將那老東西罵一頓。」
筱倩撅起嘴,道:「父親,你要是和公公為難,女兒便再也不理你了。那天夜裡,是女兒自己要出去看花燈,與公公無關!」
范雲傲故意道:「喲,你這是為了你公公,責怪你父親?你到底是誰生誰養的?」說完,故作生氣,撇過頭去。
筱倩伸出手,握著范雲傲手,嘻嘻笑道:「父親真的生氣了?」
范雲傲道:「自然生起。」
筱倩咯咯笑起來,道:「那我向父親賠罪就是。只是此事確實與公公無關,父親莫錯怪他!」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范雲傲搖了搖頭,歎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將你多留在身邊幾年,如今嫁了出來,便成了他家之人。」
筱倩笑道:「父親又胡說,女兒永遠是你的女兒,這個又變不了。」
范雲傲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轉頭見到慧娘和雲茜就在一旁,笑道:「慧娘,雲茜,你們跟著小姐過來,就是要讓你們好生照顧小姐,不可有疏忽。」
慧娘和雲茜急忙道:「老爺,奴婢知道,定會好好伺候小姐!」
范雲傲點點頭,道:「你二人只要照顧好小姐,就不必擔心自己的未來。韓家不管,我范雲傲也是要管的。過上幾年,雲茜丫頭年紀大了,若是韓漠那小子沒收房,我自會給你許配人家,帶上一份厚禮,足夠你度完後半輩子。」
雲茜聞言,臉一紅,低下頭,羞澀道:「雲茜……雲茜謝謝老爺!」
范雲傲含笑道:「慧娘,不管你日後是否還要婚嫁,這後半生,我還是會讓你過得很好!」
慧娘行禮道:「謝老爺,慧娘跟在小姐身邊伺候,已經心滿意足了。」
范雲傲微微頷首,向筱倩道:「你自己要多保重身子,遇到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我范雲傲的女兒可不容別人欺負。」上去輕輕摸了摸筱倩的額頭,柔聲道:「好好歇息,為父還有事與你公公商議,等有空閒,自會來看你!」
筱倩起身要送,卻被范雲傲阻止,又交待囑咐兩句,這才離開院子,早有韓家家僕在外等候,領著范雲傲到了一處偏廳,早已經準備好豐盛的酒食,韓玄昌正在等候,見到范雲傲進來,韓玄昌起身將他拉過去坐下,笑道:「親家,你這大忙人,難得過來一次,我自要好好陪你喝上幾杯。你可瞧見了,這是從南洋過來的葡萄酒,這是風國的蟲草酒,這是我珍藏了好幾年的古城燒,你想喝哪一種?」
「這種葡萄酒我喝不慣,也莫飲烈酒,飲幾杯蟲草酒就是。」范雲傲拿過一壇蟲草酒,也不客氣,拍開封泥,給自己斟上,看了韓玄昌一眼,見他笑呵呵的,終是也伸手為韓玄昌斟了酒,二人都是端起酒盞,互相敬了敬,便都一飲而盡。
放下酒盞,韓玄昌搶過酒罈子,為范雲傲斟上,笑呵呵道:「親家,前番讓令嬡受驚,是我韓玄昌的不是,我這邊向你賠罪,莫怪莫怪!」端起酒盞,起身來,躬了躬身子,自己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范雲傲搖了搖頭,道:「本來是要罵你一頓,可是你這般做,我還真是開不了口。」
「開不了口就不要罵了。」韓玄昌坐下來,笑道:「喝酒就是!」
范雲傲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終於道:「親家,我范雲傲是個直率人,有話不喜歡憋在肚子裡,所以有些話,還想和你說道說道!」
「親家有話但說無妨!」
范雲傲微一沉吟,終於道:「你也知道,自從我范雲傲將女兒嫁給你韓家之後,實際上我范家官員處處都是與你韓家配合,再無生出不快。我范雲傲在朝堂之上,有能幫助你韓家的地方,也從沒有含糊過,都是挺身而出!」
韓玄昌點頭道:「玄昌明白!」
「我們范家這樣做,沒有其他原因。」范雲傲平靜道:「許多人都在傳言,說是你韓家勢大,我范家怕了你們,不敢與你們韓家作對,但是你韓玄昌是瞭解我范雲傲的性子,這天下,還沒有我范雲傲害怕的事情!」
「誰要敢說你范雲傲怕事,我韓玄昌第一個掌他的嘴。」韓玄昌立刻道。
范雲傲淡然一笑,道:「說白了,我范家與你們韓家合作,沒有其他原因,就是看在那一對小夫妻的面子上。我的女兒,你的兒子,便是我范韓兩家交好的原因。說得更直接些,你們韓家三兄弟,我范家是看在你韓玄昌的面子上,是因為你這房的緣由,才會竭力相助。」
韓玄昌神情肅然起來,並沒有立刻說話。
「韓漠在西北幹的好,是我范雲傲樂意看到的。」范雲傲正色道:「韓漠能夠掌握住西北兵權,更是我范雲傲希望見到的,至少這個做女婿的,總不會有一天會對他的老丈人下手!」
韓玄昌微皺眉頭,道:「親家,你……你喝多了!」
「胡說八道。」范雲傲指了指自己的臉,道:「你看我這個樣子,像喝多了嗎?你樂不樂意聽,那是你的事,可是要不要說,卻是我的事。」
韓玄昌苦笑搖頭,沒有多說。
「可是這次聖上卻要將韓玄齡派去前線,那又是要幹什麼?」范雲傲目光犀利,聲音微微壓低:「他難道想讓韓玄齡去分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