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太師府內,白縞如雲,哀嚎遍府。
蕭太師的死,對於蕭家來說,幾乎等於滅頂之災,這就像一棵大樹的樹幹轟然倒塌,只剩下枝枝葉葉,沒有樹幹的枝枝葉葉,實在難以存活下去。
幾乎所有的蕭派官員都感覺到了絕望。
而且讓人憤怒的是,蕭太師不但被刺,連首級也沒了下落。
當日地方官員接到百姓報案之後,並不知道被殺的是蕭太師,領著衙役前往現場,便看到了一副修羅地獄般的場景。
現場四十二具屍體,其中有一具無頭屍,他們自然沒有找到任何一點關於布速甘以及那些風國騎士留下的痕跡,那都是被清理的乾乾淨淨。
這當然是一件大案子。
地方官員知道事關重大,無法認出無頭屍,但是卻知道這一群人絕不簡單,立刻往京城快馬稟報,而刑部尚書蕭萬長得到消息,一聽描述,魂飛魄散,連夜領著大批刑部官差趕到地方衙門,見到了那些收集起來的屍首,更是看到了沒有首級的蕭太師屍首。
蕭萬長當時差點昏闕過去。
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和驚恐,但是卻不能任由蕭太師的屍體這樣放著,立刻令當地衙門尋了棺材,將蕭太師和蕭管家的屍首裝運回京,而十三劍手和眾影子衛的屍首,則是在當地安葬。
蕭太師屍首回京之後,刑部放出了太師被刺的消息,京城上下震驚無比,蕭懷金和蕭同光都是大哭一場,卻不得不趕將蕭太師和蕭管家入殮,擺設靈堂。
無數的蕭家官員趕到太師府內,哭天喊地,悲嚎不止,皇帝則是下了旨意,令大理寺和刑部極力追查刺客,務必要查到主謀兇手。
蕭萬長一面安排刑部官差去追查線索,另一方面卻要為蕭太師舉辦喪事。
……
「戶部尚書韓大人到!」
太師府外,一聲高叫,院子裡以及靈堂內外的蕭氏族人和官員們頓時都將目光轉到大門處,不知為何,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顯出憤怒和怨恨之色。
蕭太師被刺,在大多數的人心中,最有可能的主謀之一,自然就是韓玄道。
韓玄道一身官服,進了門,旁邊自有人呈上白布條,韓玄道身邊的忠義營指揮使韓滄接過了白布條,為韓玄道繫在手臂上。
韓玄道神情凝重,步伐沉重,緩緩向靈堂走過去,韓滄面無表情,跟在身邊。
分於兩側的官員們一個個都盯著韓玄道父子,有些人的目光,幾乎是要將這一對父子撕碎一般。
韓玄道入得靈堂,便瞧見靈堂之內的蕭懷金等幾名直系親屬,而蕭懷金等人在韓玄道進入靈堂的一剎那,臉色也都變得頗為難堪。
韓玄道緩步上前,拱手道:「太師不幸慘死,幾位節哀順變!」
蕭懷金握著拳頭,目眥俱裂,恨聲道:「節哀是要的,但是卻絕不會順便。家父慘死,若是不能誅殺幕後真兇,我蕭懷金誓不為人!」
韓玄道點頭道:「玄道也是如此想法,雖然玄道管理戶部,但是諸位如果有用的上我韓玄道的地方,儘管開口,咱們務必要找出幕後真兇,繩之以法!」
「你這偽君子,假惺惺!」忽聽一個聲音叫道:「爺爺的死,就是你派人幹的!」話聲之中,從蕭懷金身後猛地竄出一個人來,又快又急,手中持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往韓玄道的咽喉直刺過去。
這一變故極其突然,靈堂之內的人都是大吃一驚。
眼見那匕首就要刺到韓玄道,韓玄道身邊的韓滄卻已經探出手去,出手如電,瞬間就扣住了握著匕首的那條手臂的手腕子,用力一捏,聽得「哎喲」一聲叫,那匕首已經脫手落地,韓滄隨即用力橫扯,韓家子弟一個個力量奇大,他這一扯,動了真力,就見那人身體橫飛過去,而後重重跌落在地上。
韓滄冷冷地看著那人,淡淡道:「以後說話動手,都要小心一些,不要胡言亂語!」
那突然出手之人,自然是蕭懷金的兒子蕭明堂。
蕭明堂年輕氣盛,他認定蕭太師之死與韓玄道有關,所以見到韓玄道進入靈堂,頓時便生出念頭,要殺死韓玄道為蕭太師報仇。
蕭明堂躺在地上,韓玄道瞥了韓滄一眼,冷聲道:「退下!」自己上前去,欲要扶起蕭明堂,卻被蕭明堂伸手恨恨推開,口中兀自道:「韓玄道,你莫要在這裡假仁假義,你心中害怕爺爺,所以派人刺殺他,你以為我們當真不知道嗎?」
韓玄道站起身來,神情黯然,看著蕭懷金旁邊一言不發的蕭萬長,歎道:「玄道知道,你我兩家往日裡頗有芥蒂,但是太師寬仁,你我兩家往日的恩怨,都已經化干戈為玉帛。如今太師歸隱返鄉,玄道只希望他老人家能夠安度晚年,絕沒有任何傷害之心。不管你們信不信,玄道絕非你們所想,是刺殺太師的幕後真兇。玄道……問心無愧,而且我韓家必定傾盡全力,調查究竟是誰在幕後主使,我要看看,是不是有人想故意挑起你我兩族的矛盾!」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都皺起眉頭來。
韓玄道神情凝重,而且言語沉重,嚴肅無比,那眼眸子之中閃著古怪的光芒,這讓幾人心中頓時有些疑惑,難道韓玄道真的與此事沒有關聯?
韓玄道最後一句話,卻是十分重要。
蕭太師被刺,大多數人第一個想到的幕後指使對象就是韓玄道,那究竟是不是有人故意利用這一點,意圖讓兩家重新進入爭鬥狀態?
蕭萬長瞇起眼睛,若有所思。
蕭太師已死,蕭懷玉下落不明,如今蕭家的主心骨不是蕭懷金,而是他蕭萬長,換句話說,蕭家接下來的前途,也就落在他的身上,他不得不謹慎而行。
……
韓玄道領著韓滄,祭拜靈位最好,從頭至尾,都十分的恭敬,當他起身之後,立於令牌之前,輕聲道:「太師,究竟是誰殺害你,遲早會水落石出,玄道定不會讓你白死!」
說完,韓玄道又是躬了幾躬,這才向蕭懷金拱拱手,領著韓滄在蕭家官員怨恨的目光中離去。
韓玄道父子離開之後,蕭同光看了看蕭懷金和蕭萬長,皺眉道:「難道這事兒,真的與韓家無關?」
「二伯,韓玄道一番假仁假義,你會相信他?」蕭懷金握拳道:「他今日故意作出這番樣子,就是想讓讓我們消去對他的懷疑。」
「可是……!」蕭同光緩緩道:「韓家有什麼本事能夠擊敗十三劍手?這麼多年,我們對韓家並非不瞭解,他們手中,並沒有能與十三劍手相抗的高手,更別說一舉將十三劍手盡數擊殺了。」
蕭萬長神色陰霾,背負雙手,緩緩走到靈堂之後,看著靈堂後面一大一小兩具棺材,沉吟許久,才喃喃自語:「大伯,是不是他們韓家指使?如果是他們,他們有什麼能耐將十三劍手一舉擊殺?如果真的是他們,他們韓家手上的實力,那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目光閃爍,輕聲道:「您囑咐我,萬事皆要忍,那麼現在呢?現在還要不要忍下去?大伯……你教教我……!」他的臉上,滿是疲倦之色。
……
……
皇宮之中,長春.宮內,燕帝正抱著新皇子曹禪逗弄著,此時此刻,這位在朝上沉穩無比高高在上的皇帝,盡顯慈父一面。
一個真實的父親,一個真實的男人。
剛剛被封為後的韓淑,在一旁溫柔地看著這一對皇家父子,眼前這兩個人,是她生命之中至親之人,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她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想現在這樣繼續下去,不要有其他的改變,每天都能夠看著自己的丈夫逗弄自己的兒子,然後享受著天倫之樂。
「聖上,別累著您!」皇后終於吩咐道:「靈燕兒,抱下去吧!」
靈燕兒上前來,皇帝將孩子小心翼翼交給靈燕兒抱下去,這才上前來,握著皇后的手,柔聲道:「朕現在發現,朕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每日到這裡來看到你們母子倆。朕心中便是再有煩惱,可是看到你們,所有的煩惱便煙消雲散了。」
「聖上日理萬機,一定要注意龍體。」皇后柔聲道。
皇帝撫鬚笑道:「日理萬機倒也用不上朕,你那位大伯父如今將政事管理的很好……!」想了想,似乎覺得在皇后面前說這些並不適宜,轉換話題道:「是了,朕已經傳下了旨意,要出兵聯慶攻魏,韓漠便是此番出兵的主將了!」
皇后柳眉微蹙,道:「聖上,韓漠還太年輕,如此大事,他……能夠擔當嗎?」
「內閣的人,對於韓漠很有信心。」皇帝微笑道:「既然如此,便讓他試一試吧,蕭懷玉當年也是青年得志,韓漠未必就比不了蕭懷玉。」
皇后柳眉鎖在一起,憂心忡忡,片刻之後,才幽幽歎道:「聖上,臣妾還要求您一件事!」
「皇后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來,朕無有不允!」皇帝笑道。
皇后想了想,終於道:「若是韓漠率軍不利,有所差池,還望聖上另派良將,對韓漠還望從輕發落!」
韓淑知道,刀兵大事,非同尋常,韓漠年紀輕輕,萬一統兵不利,大敗而歸,那必然會受到不少人的攻擊,所以這才實現懇請皇帝,以免韓漠日後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