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關慕回到內室之中時,韓漠正仔細地觀察神山城的地圖,見到關慕進來,韓漠已經問道:「大掌櫃,人會不會就在聖壇之中?」
關慕過來坐下,道:「羅日旭是聖壇的內奉司,神山城內,只有兩處地方,一處是風國酋長所在的風宮,另一處便是大祭司所在的聖壇。酋長有酋長的僕從,而內奉司,只負責在聖壇之中伺候大祭司,羅日旭既然敢說那人的飲食歸他負責,那麼已經證明你要找的人必定在聖壇之內。」
韓漠點頭笑道:「我先前一直還在擔心如何才能找到他的下落,卻想不到這樣大的難題,大掌櫃輕描淡寫之中便已經解決!」
關慕擺手笑道:「過獎。從他口中得到這消息,倒是輕描淡寫,但是當初為了將這位奉司大人伺候好,老夫也是費盡心血。本以為留待日後起大作用,卻想不到今日卻為你的事情先用上了。」
韓漠放下地圖,拱了拱手:「大掌櫃。我!」
關慕已經擺手道:「一切都不必多說。既然知道你那位朋友的大致所在,也就等於有了目標,不至於毫無計劃地行動。只不過聖壇是神山城兩大建築群之一,地方可不小,雖說神山城不大,但是聖壇之處,房舍頗多,具體在哪一間房屋,我們卻是不知道的,而且此時也不好再向羅日旭詢問。畢竟這傢伙雖然貪財,卻不是沒有一點頭腦,問的太過明白,反而會引起他的戒備!」
韓漠沉吟起來。
關慕凝視著韓漠,繼續道:「蛇王的風國人心中的地位,我不說你也是知道的。你的那位部下如今蛇王在手,只怕他所住的那處屋子,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明裡的,暗裡的,風國高手定然都將那裡當成外人的禁地。想要救出他,便必須想法子接近你可有對策?你要明白,如此重要之地,風國人既然嚴加守衛,便是我慶國紫衣衛或者是你燕國花廳中人,那也是難以接近的!」
韓漠心知關慕所言極是。
朱小言雖然有蛇王在手,但卻不可能以蛇王威脅風國人做任何事,有些太過激的條件,風國人肯定是不答應的。
如今提供住房,還好吃好喝地供著,那已經是風國人能容忍的最大限度,如此情況下,在朱小言的四周,也必定如關慕所言,重兵環衛,無關人等,絕不可能有機會接近。
韓漠此行,不過帶上紅袖一人莫說接近朱小言,只怕是靠近關押朱小言的房屋那也是難以靠近的。
紅袖雖然是一流的暗黑高手,但是終歸是人,而不是鬼魅,在沒有任何空隙的情況下,她便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救出朱小言。
這是一件難題,大大的難題!
「明日你且趁這個機會先進去看一看!」關慕輕聲道:「機遇難得,親眼看一看神山城內部的防衛,你再決定是否還要繼續行動!」
雖然已經作出決定幫助韓漠,但是毫無疑問,關慕內心深處,還是希望韓漠捨掉這一顆棋子。
若是行動順利,真的發生奇跡,被韓漠救出了人來,那倒是一切好說,但是一旦事情敗露,後果其實是極為嚴重的。
首當其衝的,便是關氏貿易行必定要受到連累,作為在風國經營將近十年的關慕來說,他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心血因為韓漠一次行動的失敗而盡毀。
韓漠自然也能理解關慕的心意,微微點頭,「大掌櫃放心,若是沒有把握,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如此甚好!」關慕頷首道:「不過老夫既然已經決定幫你,所以你若有什麼難處,儘管向老夫說來,雖然為免貿易行介入與風國的直接衝突不方便派人參加行動,但是若是有其他能夠盡力的地方,老夫還是會全力以赴,這一點,你但可放心!」
韓漠微笑點頭:「大掌櫃已經幫了我不少忙。」頓了頓,想起一事,輕聲問道:「大掌櫃,有一件事兒還真是想向您請教!」
「請講!」
韓漠淡淡一笑,道:「據我所知,風國這一年多來,發生了不少事情。我聽過一些消息,據說風國三郡八大寨互相爭鬥,內亂頻發,卻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
關慕臉上泛起笑意,「小水,除了救人,只怕此行打探風國內亂之因,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吧?」
韓漠呵呵一笑,道:「只是順帶而已!」
關慕撫著鬍鬚,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實究竟是怎麼回事,即使是我,到如今也沒有一個準確的消息。這事兒,那還是要從一年前說起!」
韓漠凝視著關慕,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來。
「一年前,風國寨會,八大寨主家落落長彙集於神山城之內!」關慕撫鬚緩緩道:「不過八大落長商議些什麼,便是從那內奉司的口中也是難以知道消息的,至今老夫也是不清楚。只不過老夫卻是知道,就在那一次會議中,八大主家落落長,不知為何原因,當場被殺死了三個。風國交州郡黑木寨主家落落長黑木堂,琅琊寨主家落落長閔虯圖元以及玉陵郡青木寨主家落落長青木秋三人被當場擊殺,就連他們帶來的侍衛也都被殺的乾乾淨淨!」
韓漠聞言,頓時皺起眉頭來。
八大寨主家落落長,一下子殺死三個,如此驚人的事情,必定會引起風國巨大的風波,至少三大落長旗下的三寨,必定會出大事情。
「誰殺了他們?」
「自然是如今的風國酋長。」關慕道:「就是玉泉寨主家落落長拓胡風!」
韓漠瞇起眼睛來。
酋長雖然是風國的最高領導,但是在風國這種特殊的國情下,要想殺死其他大寨主家落落長,絕對不是想做便能做的事情。
而一出手便擊殺三名主家落落長,這在風國人看來,無疑是聳人聽聞的事情。
關慕輕歎道:「這事兒在風國,可算得上是天大的事兒了。據說斬殺三名主家落落長之後,拓胡風立刻封鎖消息傳播出去,而且偽造了三家落長的退位書,那是要將位置傳給其他人。拓胡風派出部下,前往三寨,亮出退位書,說是三位落長要留在神山城服侍蛇神和大祭司,要從三大寨的主家落另擇人選擔任落長!」
韓漠歎了口氣,道:「新任落長的人選,定然是之前就已經被拓胡風收買,暗中向拓胡風宣誓效忠的我想雖然是主家落,但是各寨主家落內部不定也是派系林立吧?」
關慕眼中顯出讚賞之色,道:「小水果然是聰慧過人。不錯,主家落之中,卻也是派系分明,每一次新落長上位,主家落內部都會發生火並,而份屬其下的侍三家和民家落也都會捲入落長之爭中真要論起來,風國酋長之位反而比各寨主家落落長之位來的容易。風國世代傳下來的規矩,酋長之位,由八大寨主家落落長輪換擔任,三年一期,所以只要當上了落長,到了時間,便能入住神山城風宮成為新的酋長,所以說,主家落落長之爭,比之酋長之爭更為殘酷。老夫在風國九年,見過不少事情,四年前赤水寨主家落落長之爭,兩派廝殺,侍三家和幾十處民家落分成兩派,整個赤水寨整日裡刀兵相爭,持續了兩個多月,其他各寨勸說都無法說服,最後還是大祭司親自前往赤水寨,那才息了刀兵,最後是決定雙方各派五名勇士出戰,三局兩勝,誰的人勝了由誰做落長。最後是赤水一連的武士擊敗了赤水千方,赤水一連成為新的落長,大祭司親自主持赤水一連登位儀式,不過等大祭司返回神山城之後,當上大祭司的赤水一連找了個理由,立刻將赤水千方斬殺這樣的事兒,在風國落長之爭中不是少數。不但是主家落,侍三家,民家落的落長,得來也都不容易!」
韓漠摸著下巴,淡淡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就存在著爭鬥!」
關慕點點頭,帶著讚賞看著韓漠,毫無疑問,韓漠這一句話,正是道出了人性最深處得精髓!
無人不爭,只不過大家所爭奪的利益點或許不同而已!
「拓胡風或許是想利用更換落長的方式,壓制住三大落長之死可能帶來的可怕後果。畢竟他也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封鎖的再嚴密,三大落長被斬殺在神山城的消息遲早也會洩露出去!」關慕神色平靜:「只是在黑木寨的時候,卻是出了問題。因為黑木寨被斬殺的落長黑木堂寫書信的時候,除了字跡特別,更是有一種外人不知的特殊暗號黑木堂是個謹慎之人,很早就為提防有人冒充他的字跡而設了一套暗號,他手下幾大掌握實權的心腹都知道那個暗號黑木堂在黑木寨很有威望,也很得人心,當拓胡風的使者拿出偽造的書信之時,立刻被黑木堂的人看穿,不但將使者扣留,而且第一時間將拓胡風提拔的黑木寨主家落新落長黑木易以及他的同黨都扣押控制起來,更是從黑木易口中審出黑木堂有可能已經葬身在神山城。」
韓漠無奈地笑道:「黑木堂有這樣一群忠心的部下,那是大大的幸事,只不過對於整個黑木寨來說,卻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心中已經隱隱猜知,正是由於黑木寨洞察出其中的陰謀,這才拉開了風國內戰的序幕。
果然,只聽關慕說道:「黑木寨暗中派人調查,他們也是風國八大寨之一,在神山城也是有幾雙眼睛的,很快就知道黑木堂被殺。當時以黑木堂的兒子為首,二話不說,扯起了戰旗,隨後其他兩大寨因為黑木寨的通氣,也都扯起了戰旗,黑木、琅琊、青木三寨,聚起武士,三路往神山城進軍,打的旗號便是要為落長報仇。當時都說是拓胡風野心勃勃,想獨霸酋長之位,只因三大落長不同意,這才痛下殺手一開始的時候三大寨的人倒是勢如破竹,竟是打到了南郡內地這三寨之人都是頭系紅頭巾,所以被稱為紅頭人!」
韓漠這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聽到的紅頭人,竟然是這樣一個由來。
關慕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口才一流,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聲情並茂,陰陽頓挫,竟是將當時那種緊張的氣氛在話語間完全展現出來。
「當時的情況極是危急,紅頭人的旗號響亮,節節勝利,當時老夫都準備將貿易行暫且撤出風國,一面刀兵之禍殃及池魚!」
韓漠凝視關慕道:「可是最後的情況,似乎是紅頭人敗了?」
關慕點頭道:「正當紅頭人士氣高漲,漸漸靠近神山城之時,一直不參與各寨之爭的大祭司卻忽然出來,自稱是蛇神因為紅頭人的叛亂而惱怒,數日不食,若是紅頭人繼續為禍,必遭蛇神懲罰,死後要入阿鼻大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神鬼之說,這個時候想必是起了大作用!」韓漠歎道,這樣一個有著神靈信仰的國度,大祭司在這個時候出來說出這番話,那麼已經注定了紅頭人的悲劇下場。
關慕也歎了口氣,道:「不錯。大祭司一放出這話,紅頭三大寨立刻出現內亂,許多的民家落因為害怕蛇神的懲罰,紛紛撤退,不再跟隨主家挺進神山城。在民家落武士們的眼中,主家固然是尊貴無比,但是比起主家,蛇神和大祭司卻更是讓他們敬畏。三大寨的紅頭人越撤越多,剛開始三大寨加起來還有四五萬人,等到距離神山城不到百里之處,只剩下了不到一萬人而這個時候,拓胡風已經聯合起其他的幾大寨子,形成了大包圍圈,將紅頭人圍在了赤水寨烏草林一帶烏草林一戰,紅頭人死傷大半,只逃出了一小部分人,如今都是四散藏匿在風國的各處,難覓蹤跡,而拓胡風則是下令部下四下搜尋紅頭人的下落,活捉一人,賞銀五十兩!」
「如此看來,風國的事兒倒也是清晰得很。」韓漠皺眉道:「顯然就是拓胡風要獨霸酋長之位,所以召開會議,會上三大落長反對,拓胡風拔刀相向。爾後又借助大祭司的力量平定了紅頭人的叛亂如此清晰,大掌櫃為何剛才說還弄不清其中的緣由?莫非另有疑點?」
「剛才所言的事兒,也算是眾人熟知的事情了。」關慕緩緩道,「若是別人問詢,老夫最多也只能如此相告。但是既然是小水你來問這件事情,老夫卻是要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請大掌櫃賜教!」韓漠肅然道。
他知道關慕今日一直是以誠相待,幫助甚多,所以神情間顯得也頗為恭敬。
關慕想了想,才道:「小水,你或許不知道,風國的大祭司,那是經過嚴格的選擇。是從風國羅如落挑選出來。羅如落是風國的祭祀之家,據說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被蛇神選定為神之通靈人,蛇神的話,只有大祭司才能聽到,也只有大祭司才能向人們轉述蛇神的神諭。每一代大祭司,一旦入聖壇侍奉蛇神,就必須在羅如落兩歲以下的孩童中,指定一名接班人。而被指定的孩童,自此之後,將會進入羅如落的祭祀堂,從幼時便教習他五行八卦之術,更是要接受最嚴格的精神訓練一般而言,大祭司都是品德極為高尚之人,不會屈服於任何人,而且大祭司的目的,就是為了維護整個風國的和平雖說如此,但是大祭司幾乎從不參與各寨之間的爭鬥,四年前大祭司前往赤水寨主持紛爭,那是極為罕見的事情,但說到底,卻也只是排解紛爭!」神色一緊,凝視韓漠:「但是紅頭人一事之上,大祭司卻親自出來斥責紅頭人的不是,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他利用蛇神來打擊紅頭人,已經明顯是在維護拓胡風但是據我所知,拓胡風上任三年來,一開始便下達了增加上繳納物的政令,更有許多不利於民的政令,大祭司當初還曾勸告拓胡風不可如此據我所知,大祭司與拓胡風的關係並不好,而且大祭司對於拓胡風的狂傲自大頗有不滿,若不是因為世代相傳的規矩,大祭司甚至都不願意與拓胡風同城而居,但是這一次大祭司卻出來幫助拓胡風說話,那說此事怪是不怪?」
韓漠瞇起眼睛,他一開始只是覺得拓胡風和大祭司串通一氣,穿一條褲子,在危難時刻,拓胡風拉攏大祭司,大祭司幫襯拓胡風,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經過關慕這樣一解釋,韓漠才覺得,如果大祭司都會產生不願與拓胡風同城而居的念頭,那麼顯然是對拓胡風厭惡到極點,自然不可能在危急時刻出來以打壓紅頭人的方式幫助拓胡風。
這明顯是不合情理的。
大祭司因為拓胡風發下過分的政令,而與拓胡風產生芥蒂,從某種角度來說,大祭司是在為民請命,是一個善良之人,很難想像他會以打壓紅頭人的方式來幫助拓胡風!
關慕看出韓漠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是輕聲道:「而且酋長之位,三年一換,拓胡風想一家獨霸,其他各寨落長難道就只有三人有意見?這是風過時代相傳的酋長輪換法則,拓胡風破壞法則,其他七大落長聯手,拓胡風便不可能得逞。而且就算其他幾名落長虛與委蛇,不敢在神山城反對,但是後來除了三名被殺的落長,其他四人都離開了神山城回到寨子,那個時候,又加上紅頭人起事,他們幾個又為何不出來反對拓胡風?他們也都是酋長輪換著,是有資格成為酋長的,難道他們就那樣甘心讓拓胡風一家獨佔?」輕輕搖搖頭:「小水,這事兒,其實遠沒有表面這樣簡單,而且老夫覺得,其中定有重大的隱情,只不過老夫雖然多方查探,到如今還是沒弄清其中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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