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隆,大雨傾盆,森林再茂密,雨水也能透過樹木之間的縫隙落下來,雖然古籐屋內並無雨水進入,但是古籐屋那洞口處的籐蔓上,卻往下滴著雨絲兒,很快就匯成一條條水絲兒,就像是水幕織成的珠簾子一樣,很是漂亮。
秀公主俏臉貼在膝蓋上,側著螓首,凝視著韓漠,那臉上亦是極其溫柔,韓漠被秀公主看的有些滲得慌,也摘下了豹頭頭盔,放在一旁,撓了撓腦袋,呵呵笑道:「公主,二十年前這裡發生了什麼?」
秀公主並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看著韓漠,片刻之後,終於道:「那一年,我十五歲!」
韓漠「哦」了一聲,心中這才知道,秀公主今年已經是三十五歲了,那是一個熟透了的婦人,只是秀公主的養顏本事實在太過厲害,如果不是她處處顯露出成熟婦人才有的嫵媚風情,韓漠真懷疑她連二十五歲都沒有。
她的肌膚水嫩白皙,她的容顏嬌美無比。
「那一年,皇帝哥哥還只是一位皇子,父皇正值鼎盛之年。」秀公主輕輕道:「皇帝哥哥從小就疼著我,什麼事情也都由著我。」
韓漠臉上不自禁地顯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想到了自己的小妹韓沁,自己又何嘗不是從小到大也疼愛著自己的妹妹,從不讓她受委屈,什麼事情也都由著她。
皇族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家族,但是他們的感情也與世人一般,並無什麼特別。
「皇帝哥哥喜歡狩獵,那個時候,他總是自己帶著一幫人到皇林苑來狩獵。」秀公主聲音柔和:「二十年前的那一天,我非要皇帝哥哥領我一起來,皇帝哥哥執拗不過,只得帶著我來到了皇林苑與他一起狩獵。只是我可不願意和他們一起,我只喜歡自己一個人騎著馬拿著一張弓,在這林子裡到處轉!」
韓漠有些吃驚道:「公主,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一個小姑娘家,也敢在這虎豹出沒的大森林裡單獨行動嗎?」
秀公主嘻嘻一笑,道:「你今日才知道我膽子大嗎?韓漠,我的膽子,可不比你小。」
韓漠忙笑道:「那是那是,公主皇族中人,王氣沖天,那是什麼也不畏懼的。」
秀公主白了他一眼,苦笑道:「你可知道,走路說話的動作,還有性情,與他幾乎一模一樣!」
「他?」韓漠一愣:「公主,你說什麼?和誰一樣?他是誰?」
秀公主幽幽歎了口氣,抬起頭來,望著屋口的水簾子,並沒有立刻回答韓漠的話,而是緩緩道:「皇帝哥哥帶著我,還有十多名護衛一起,一起進了皇林苑一開始皇帝哥哥還死死地看著我,不過後來獵物多了,他獵的高興,一時疏忽,我就騎著馬偷偷離開隊伍,自己開始單獨狩獵。那時候,我就想著射兩頭兇猛的獵物,然後讓皇帝哥哥看看我的厲害!」說到這裡,她的臉上顯出一絲頑皮的神態,似乎沉浸在當年的時光之中。
韓漠此時卻也不得不佩服秀公主的膽子,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單人獨馬,敢在這陰氣沉沉環境險惡的皇林苑肚子行動,沒有超人的膽識,那是絕對不敢的。
秀公主就是秀公主,那個時候就表現出了與眾不同。
「我開始還以為躲開了他們,但是很快我就知道,還是有一人跟了上來!」秀公主臉上顯出微笑來:「那個傢伙自以為很隱蔽,他遠遠跟在我後面,還以為我不知道,其實其實我早便看到了他的行蹤。那個大笨蛋,還自以為高明哩!」她轉過臉,看了韓漠一眼,嘻嘻一笑,道:「就像你一樣,在我面前總是自以為很聰明,其實你的那些小手段,又怎能瞞得了我!」
韓漠聞言,心中頓時警覺起來,他不敢肯定秀公主今日是不是借這個機會,要想自己套取一些什麼東西,所以立刻道:「公主,你可冤枉我了,在你面前,我可不敢使小手段!」
秀公主淡淡一笑,道:「你說這句話,便是在使小手段了!」她凝視著韓漠,輕輕道:「今日,你不必對本宮有防備,本宮只是想說一些故事,你若是願意聽,本宮說過你聽,你若是不願意,本宮也不會強人所難!」
韓漠心中有些吃驚,想不到秀公主如此輕易便看出自己的防備之心,頓時對這個女人的欽佩又增加了一分。
他只能笑道:「公主所言,每一個字我都願意聽的!」小心翼翼問道:「公主,你剛才說我很像一個人,你說的,是不是就是那個跟蹤你的人?」
秀公主微微點頭:「不錯,就是他了!」
韓漠忍不住又問道:「難道那傢伙也是御林軍的指揮使?又或者是一名很厲害的護衛?」
秀公主搖搖頭,輕輕笑道:「他只是皇帝哥哥的陪侍!」
「陪侍?」韓漠皺起眉頭。這個名詞他是不陌生的,燕國的皇子自然是要習文練武,在皇子身邊,自然少不了陪練,無論是習文還是練武,都有陪侍跟在身邊伺候著。
通常而言,一名皇子身邊,都是有兩三名陪侍,這些陪侍跟隨著皇帝一起讀書練武,從某種角度來說,那是屬於皇子的死黨人物,一旦皇子當上皇帝,這一類本無實權的陪侍也就雞犬升天,成為皇帝的心腹,從而委以重任。
當然,如果皇子運氣不好,在爭奪寶座的過程中落馬,那麼這些陪侍也就是必定會被剷除的人物。
除了正常的習文練武,陪侍還會跟著皇子一起玩耍,也都能與皇子形成極為親密的關係。
一名皇子在八歲開始,便會由內庭安排陪侍,但是燕國歷來形成的規矩,陪侍不能是世家子弟,他們的來源,通常都是國內頗有名氣的神童,內庭有專門的陪侍司負責搜羅這一類神童,而後進宮進過篩選,從中選取優秀的少年分到皇子們的身邊。
韓漠倒是想不到,秀公主說那人的性情與自己很是相像,那人卻是一名陪侍。
「那後來如何?」韓漠問道:「公主是否將他甩脫了?」
秀公主微笑道:「我偷偷摸摸離開隊伍,他卻跟上來,那顯然是一直在注意著我,所以我便故意要整整他,騎馬在林子裡四處轉悠,他既怕我發現他,又怕跟丟我,一路上顯得很是狼狽,那衣裳還被樹杈子刮破,我偷偷看了他幾次,那傢伙當時可真是狼狽的緊。」
韓漠歎道:「被公主整治,自然不會太舒服的!」腦中浮現一個畫面,在密林深處,一個秀美的小姑娘騎馬在前故意東奔西跑,後面跟著一個狼狽的年輕人,像無頭蒼蠅一樣跟在後面亂竄,想一想那場面,確實很是滑稽。
「可是沒過多久,天卻下起雨來!」秀公主歎了口氣:「我害怕皇帝哥哥擔心,便想快些回他身邊去,所以便叫出那個傢伙來,告訴他不必躲藏,我早就看到了他的蹤跡。他出來時,衣裳破得很,臉上還被樹枝刮了幾道傷痕,不過笑起來!」頓了頓,轉頭看著韓漠的臉龐,柔聲道:「他笑起來,如你一般好看!」
韓漠卻沒有笑,聽到這裡,他反而有一種極為失落的感覺。
他一直有些想不通,秀公主為何對自己很好,就是那第一次進秀春.宮,秀公主從未讓人進入的浴池,為何偏偏能讓自己進去?
堂堂燕國公主,為何願意與自己偶爾玩一玩曖昧?
他一直以為或許真的是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吸引住了秀公主,又或者秀公主另有所圖,所以才會和自己如此親密。
此時卻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在秀公主眼中,卻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這讓韓漠很不爽,他的不爽,也是情不自禁地從臉上表現出來,沮喪且失落。
秀公主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韓漠神情的變化,伸出手來,抓住韓漠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看著韓漠,輕聲道:「你莫生氣,聽我說完好不好?」
韓漠忍住心中的失落,淡淡一笑,道:「公主請講,韓漠洗耳恭聽!」
秀公主嘴角泛過一絲笑意,輕輕咬了咬嘴唇,才繼續道:「我當時見他那狼狽樣子,便笑了起來,他看著我,臉紅紅的,當時他一定很尷尬。我就問他為何要跟著我,他便說是要保護我可是我瞧他那樣子,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更別說保護我了!」
韓漠不由問道:「那人叫什麼?」
秀公主沉吟了一下,才一字一句道:「他叫古-朝-星!」
「古朝星?」韓漠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名字,卻發現並沒有此人的記錄,看來在這之前,還真是沒有聽過這人的名字。
秀公主幽幽道:「我當時便這般笑話他,說他根本不配做我的護衛但是,很快他就證明我是錯誤的。」
「他的武功很高嗎?」韓漠問道。
秀公主握著韓漠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搖頭道:「不高,不及你一半那一年他十九歲,和你現在一般大,但是他的武技,卻遠遠差於你!」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光,輕輕道:「但是那一日,他卻真的成了我的保護神!」
韓漠皺眉問道:「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的心裡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拿一把插在樹幹中的匕首,或許就是那一日留下來的印跡。
秀公主凝視韓漠,微笑道:「那一日的事情,剛剛發生過如同你保護我一樣,那一日,他也保護了我二十年前的情景,就如剛才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