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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歷平光九年二月二十八,對於燕京城來時,雖然算不上好天氣,但卻讓人感覺很舒服,春雨濛濛,淅淅瀝瀝的小雨像髮絲兒一樣漂浮在天空中,燕京城的大小街道都籠罩在春雨之中。
春雨之中,街上的行人很稀疏,各家鋪子裡的買賣也都冷清了不少。
南城的侯林戲園子倒還有人進進出出,它斜對面的「胡氏茶樓」那就冷清的多了,半日裡也見不得一個人進去。
胡氏茶樓是這條街上微一的茶樓,不過兩層樓,裝潢的古色古香,這裡有著各種名貴的上等茶葉,魏國的鐵葉子,慶國的荷蘭香,竹月葉,片兒海,燕國本土的杏茶,一紅茶,那都是四國有名的上等名茶。
清茶暗香,從茶樓漂浮出去,瀰漫半條街,路上的行人們一經過這條街,便挺著鼻子用力的吸.吮,那股子茶香味,確實讓人心曠神怡。
胡氏茶樓上下兩層,那是有講究的,在一樓喝茶,那都是由樓裡的茶博士沏好茶,然後直接呈上,而樓上卻極為特別,分為一個個雅間,茶客自己可以煮茶,選擇茶葉,茶具,就連煮茶的水也分為井水,泉水和雨水,講的就是一個雅字。
當然,這才是真正茶的精髓,圖的就是那種文化,那種清淡的而雅靜的氛圍。
不過,要想得到這樣的氛圍,所付出的銀子自然也不會少。
樓上的一處雅間裡,桌上的小爐子弱火烹茶,桌上擺著瓷具茶杯,茶碟,茶盞和托盤,茶壺正在爐子上烹著茶,茶香也開始從裡面瀰漫出來。
韓漠坐在窗邊,從半掩的窗戶縫隙望著斜對面的侯林戲園子,而裴英侯坐在他的對面,捋鬚不語。
「茶好了!」裴英侯聞到濃郁的茶香味,立刻拎起茶壺,在兩隻乾淨的茶杯中倒上半碗茶,滾燙的茶水流進茶杯中,隨著熱氣冒出的清香,讓韓漠很是舒服,只覺得聞到這股子味道,渾身就通泰。
韓漠微笑著,輕聲道:「你似乎很懂茶?」
「總有些閒工夫的。」裴英侯笑道:「其實我一直總將自己當成一個斯文人!」
二人在外面,便不方便用官職相稱。
韓漠點頭道:「這倒不錯,我頭一次見到你,就感覺你滿腹文章,那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啊。」頓了頓,微笑道:「其實你比我想像中的更有才華。」
裴英侯呵呵一笑,「謬讚了!」
「似乎沒什麼特別!」韓漠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端起茶杯,輕輕品了一口,芳香醇美,絕對好茶。
裴英侯明白他的意思,輕聲道:「我們的職責,向來就是在不特別的地方找出特別,別人看不出特別之處,我們必須要看出來!」
「這個我必須要向你們學習!」韓漠正色道。
雖然身為西花廳廳長,但是韓漠不得不承認,但就暗黑行動的各種技巧來說,自己可能是目前西花廳中最差的吏員。
這當然不是因為韓漠自身能力很差,恰恰相反,韓漠的對敵格鬥術,在西花廳中,絕對算得上是厲害的功夫,他的缺憾,只是對於暗黑技巧的把握而已。
西花廳那群人,若是平日裡站在你面前,你不會感覺到他們有什麼了不起,僅僅是一個很普通的人而已,但是當他們做起事來的時候,才會顯出他們非同常人的所在。
冷血,無情,效率!
就像機械式的工具一樣,坐著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說,在他們辦事的時候,已經不屬於正常人的範疇,當然,在他們眼裡,他們也不會將敵人當做人看待。
裴英侯輕笑道:「久了,就會熟練的。」
韓漠品著茶,忍不住問道:「從不特別之處看出特別,能不能給一些例子你應該看得出來,我這個人真的很好學!」
裴英侯沒有遲疑,輕聲道:「看到瘸子,我們會注意他的鞋子是不是一樣瘸子有一隻鞋子總會磨損的厲害一些,有些女人看起來很勾魂,很風騷,但是我們只要看出她還是處女,那麼她的風騷自然是在掩飾著什麼!」
韓漠嘻嘻一笑,「這個例子我很喜歡,其實我也很喜歡觀察,但是我沒有那個眼力!」
裴英侯微微一笑,很平靜地道:「我們只是從平常中看出不平常,有時候如果我們的眼睛意識不到一些問題,就會忽略很多東西,到頭來,很有可能就會付出性命的代價!」
韓漠神情肅然,輕輕點頭。
暗黑人員總是與死亡接觸最多的一群人,你看不透敵人,敵人看透你,也就注定你離死不遠了。
雅間的門忽然被敲響,一個聲音響起:「兩位客爺,這是剛接的雨水,要不要用,問一聲!」
「進來吧!」裴英侯大聲道:「正缺了雨水!」
門被推開,一個機靈的小夥計一臉的笑容進來,轉身關上門,手裡拎著瓷罐子,那是剛剛從外面接過來的春雨。
春雨潤人,煮著茶喝,不但味道更純淨,據說還能滋養五臟六腑。
當房門關上的一霎那,小夥計頓時斂起笑容,一臉的敬畏,上前來,卻沒有行禮,畢竟此時的窗戶半掩著,誰也說不清有沒有人往這裡面瞅。
韓漠只看他表情,就知道這個機靈的夥計肯定是西花廳插在這裡的釘子。
「鷹哥兒!」小夥計低聲道,他利索地打開茶壺,將瓷罐子裡的雨水往裡面添加,輕聲道:「盯了五日,沒有特別之處若果真在此,對方很厲害!」
他的代號當然就是鷹哥兒。
這話看似沒頭沒腦,但是作為西花廳的高層,韓漠和裴英侯瞬間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果那幾個俘虜所說是假,黑棋根本不在這裡聚集,自然不會有什麼異常的動靜,但是若那幾名俘虜所說是真,黑旗真的在三日之後聚集於此,而善於觀察的鷹哥兒卻得不到一點的動靜,那只能證明對方那夥人實在很小心,沒有露出一點兒破綻來。
這樣的敵人,無疑很專業,也無疑很可怕。
韓漠和裴英侯靜靜坐著,都是不動聲色,鷹哥兒滿上雨水,又露出笑容,「兩位客爺慢慢用!」很自然地退了下去。
「鷹哥兒,三處的人!」裴英侯壓低聲音:「有鷹一眼敏銳的眼力,拼起命來,是條好手!」
韓漠微微點頭:「我們需要這樣的人。」頓了頓,皺起眉頭:「依你判斷,這裡本就是他們的據點,還是他們來到燕國才選的地點?或許他們現在還沒有往這裡來!」
裴英侯想了想,輕聲道:「裡面至少有他們一個人,否則黑旗不會輕易確定聚集點。如你所言,黑棋的其他幾路人馬很有可能潛伏在其他地方,尚未來到這裡。」
「我很奇怪,他們為何要將聚集點設在這裡。」韓漠皺著眉頭,將茶壺重新放在爐子上煮:「戲園子人多眼雜,其實並不是一個好地方,他們選擇在這裡,一定有理由的。」抬頭看著裴英侯:「戲園子四周的地貌都清晰了吧?」
裴英侯立刻點頭:「是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家鋪面都是一清二楚。」他望向戲園子,猛地皺起眉頭,輕聲道:「你看!」
韓漠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春雨之中,兩頂轎子停在戲園子門前,顯示從後面下來一個人,樓上離那裡並不遠,雖然不至於看的非常清楚,但卻也能看個大概,那是一個身著白色衣裳的年輕人,皮膚白的像牛奶,輪廓看上去有些小巧,若非穿著男人的衣裳,第一眼瞧去,還以為是一個女子。
那人走路的姿勢也極特別,頗有女人味,韓漠心中尋思:「難不成是女扮男裝?」
只見那人下了轎子,旁邊的轎夫立刻撐開油紙傘,遞到那人的手裡,那人接過油紙傘,邁著小步子,走到前面那頂轎子旁邊。
已經有轎夫掀開轎簾,從中出來一個人,白衣人立刻舉著油紙傘,為那人遮擋著細細的春雨。
那人卻是一身淺黃色的錦衣,頭上戴著橘黃色的帽子,精緻的很,下了轎來,對著白衣人輕輕一笑,爾後才整了整衣裳。
韓漠瞇著眼,死死地盯著那黃衣人,等到那黃衣人與白衣人共一把油紙傘相攜進了園子,他才喃喃道:「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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