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月。
月色有如流水,穿過冥月島的防禦天幕,傾瀉到城主府的後花園的人影之上。
只是,縱使皎然如月色,卻也被那人影身上所發出的淡淡光華所懾,月華如幕,竟不能侵染數分。
這人影正是慕容水月,此刻的慕容水月正靜坐石椅,將神念沉入心中,修習水月門的功法。
然而,此時的慕容水月並非是在練功。而僅是在思緒混亂之下的消磨。所謂的凝神入定,不過略消夜永,靈覺延展,僅為聽花落之聲。
爭霸天下,並非是慕容水月所喜歡的遊戲,而此時的水月宮,儘管慕容水月收徒十分嚴格,門下的弟子數量較少,但綜合實力卻甚至比原來的水月宮的巔峰時期還要高了,振興水月宮的任務,慕容水月此時亦可以說完成了。
一時間,慕容水月竟然感覺無事可做,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在今日盡數在心中浮現,更平添無數悵然。
忽然,慕容水月靈覺一陣波動,那是一股慕容水月十分熟悉的氣息,銳利如劍,卻待人如水——葉星究竟還是掛念著慕容水月,在那些商人挽留之中匆忙辭別,來後花園之中尋找慕容水月。
「完了?」慕容水月輕問道。
「大部分完了……剩下的事交給鐘鼎去忙吧。如此良辰,卻大談銅臭之事,著實令人掃興。」葉星在慕容水月身旁坐下,歎道。
「當初……劍心是怎麼樣的呢?從認識劍心以來,已經幾次看到他的轉變了。」慕容水月抬頭望月半晌,方才幽然道。
「當初?那傢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根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不過,經歷了幾次生死之後,卻逐漸發覺他也並不是十分討厭。在生死之間方可見證真心,那傢伙雖然拽,但卻是極其重情的。」葉星低頭想了想,笑道。
「真的是因為生死,方才轉變的嗎?或者……是因為沉月的原因?」慕容水月幽幽道。
「或許吧……」葉星話一出口,便陡然覺得不對,睜大眼睛望著慕容水月,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看什麼?有什麼不妥麼?」在葉星的目光之中,慕容水月整理了一下略為散亂的雲鬢,嫣然道。
「沒什麼……只是想不到而已。」葉星只覺得心中熱流衝擊如浪,一時竟難言語。
自從以慕容水月接觸以來,葉星一直盡力保持著距離,不讓慕容水月難堪。畢竟,以一個古代的人,特別還是古代的修真者,要接受現代的社會的思維以及方式,實在是太過困難。
然而,今日,慕容水月卻主動打破了這道壁壘。
「當我見到沉月重生之時,便知道幸福是要自己爭取的,若為自己所縛,如何能對得起光陰荏苒而逝?縱使修真者的時間比之常人可以揮霍無度,然而,百年之後,誰知道結局如何?」慕容水月語氣輕柔,卻帶著不可置疑的堅決,道。
此情此景,何須言語?花落有聲,縱使化作春泥,卻畢竟揮灑春色。月湧無息,即便分合蝕缺,也曾經聚鏡再圓。,待無花堪折之時,縱使悔恨亦無方,待無月可圓之時,怎奈思念卻難寄!
「和劍心一起吧,就在五天後。放心,為了我們的婚禮,我一定會把冥月島守住,然後把冥月島改名為星月島,在海灘上開闢一個仙居,當作最好的禮物。」葉星驀然將慕容水月擁入懷中,貼著鬢絲,低語道。
不過,葉星心中略有一絲不安,早就過了約定的時間,左浪依舊沒有回來,使得葉星的助力大為減少,不得不更改原先的計劃。若在平時,葉星最多是一笑置之,然後靠自己努力來解決。但是此刻,縱然以葉星的修為,亦是難保心境穩定,以至於連劍心與沉月何時來到身旁亦沒有發現。
「這裡居然有人?沉月,我們到其他……咦?居然是幫主?」宴會即將結束,劍心本欲與沉月出來散散心的,看見此處有人,正要離開,卻忽然發現石椅上的兩人,居然是葉星以及慕容水月。
「老大……想不到啊?」劍心一臉的壞笑,道。
慕容水月究竟臉薄,急忙將葉星推開,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進退維谷,只得滿面通紅地坐在一旁。
「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五天之後,我們一起踏入婚禮的殿堂吧!」溫存為劍心所打破,被慕容水月推開的葉星心中暗歎,道。
「呃……老大,你不覺得,你的說法比較令人產生誤解?」劍心眼見氣氛尷尬,開玩笑道。
「靠,想到哪去了?不過……我現在也犯愁了,究竟是駕祥雲好還是騎白馬好呢?」葉星頓時明白了過來,笑罵道。
慕容水月臉更紅了,雙頰嬌艷如桃花,沉月早已習慣劍心的不羈,僅是一笑,便走到慕容水月身旁坐下,神秘地詢問慕容水月是否與葉星有什麼實質進展了。
不過,幾人的交流並沒有持續太久時間,眾人只見空中耀眼的璀璨的光華一閃而過,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冥月島彷彿為一股巨力所晃動一般,顫抖不已!在震波的威力之下,冥月島上臨時設置的禁制幾乎盡數所引動,一時間,空中光華四射,混亂的能量互相迸濺,在夜空中爆破宛若煙花!
高手鬥法!葉星心中陡然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葉星凝神望向空中,葉星最先看到的,是左浪的虛空之刃的能量波動。左浪御劍而立,雖然儀表飄逸依舊,但腳步浮虛,臉色蒼白,顯然在剛才的一擊之中受傷不輕。
不過,對比左浪面前的那個連御劍也不穩的人,已經算是好多了。那人戰甲已經盡碎,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護體的紫色光華更是黯淡得幾乎消失。唯有那人腳下的飛劍光華依舊耀眼,顯示出那人並非沒有一拼之力。
葉星頓時大為驚訝,在修真界之中,居然還有能讓左浪受傷的人?就算左浪不動用仙靈之氣,僅憑真元而戰,除非對手達到水千秋、玉虛這等一門之主的級數,否則也難以對左浪造成什麼傷害。
「星羅天御……居然是星羅天御?不愧是能佔據魔門黃榜第一的刻心者。」左浪閉目調息片刻,方才道。
「折柳前輩身為巔峰客卿執事,亦是如雷貫耳。今日一戰,在下甘拜下風,便自此作罷了吧。」那人凝視左浪片刻,忽然笑道。
葉星心中頓時再震,當冥月島城破,常空告誡要注意刻心者之時,葉星還以為常空僅僅是為了找回一些面子說的場面話而已,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後輩修真者之中,除了自己的師兄沈沙尚能與自己一戰之外,其餘的人根本不足為慮,就算刻心者不世出的天才,在沒有名師指點之下,要想達到常人不可及的高度簡直是難若登天。只是,今日葉星徹底將自己的輕視之心拋去了,在光明正大的戰鬥之中,就算自己全力出手,除非運氣大好,否則絕對難以將左浪傷到如此程度。
葉星對劍心使了一個眼色,劍心頓時會意,與葉星御劍來到左浪身旁,再加上從冥月島上紛紛御劍而來的大隊人馬,已經隱隱呈現出包圍之勢。
「在下巔峰幫主葉星,久聞魔門玄榜首位刻心者之名,奈何刻兄果然如心隱之號,遍尋不獲,刻兄萍蹤如雲龍,今日一見,不知何時方可再見。喜不自勝之下,願刻兄邀一戰。」葉星取出劍心,道。
「好一個不知何時方可再見……」刻心者神色不變,僅是將飛劍拿在手中,擺出一副戰鬥的姿勢。
「兩軍交戰,什麼公平規矩,儘是虛言而已。」葉星聞言臉色頓時一紅,道。
若在平時,以葉星的性格,絕對會讓刻心者休養到最佳狀態之下,然後與自己一戰。只是,現在處於戰爭中的非常時期,放刻心者這麼一個強敵回去的確太危險。況且,由於剛才對慕容水月許下的約定,冥月島更是絕對不能失去的。無論如何,就算發動全巔峰之力圍攻刻心者,也絕對不能讓其回去。
「星,讓他走。」一直不做聲的左浪忽然說道。
左浪的聲音雖然不算大,但卻含有不容置疑的味道。葉星聞言一愣,雖然一陣猶豫,但最終還是照辦了。左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劍心的父母,劍心縱然不願,也讓刻心者去了。
刻心者意味深長地望了左浪一眼,將飛劍收到儲物空間之中,運起遁光,疾射而去。在刻心者的氣勢所懾之下,
「不要問我,今日之事,自然有其道理,回去我再慢慢解釋。」望著葉星與劍心的疑惑眼神,左浪歎了口氣,道。
回到城主府之中,甫一進入葉星所在的議事廳,左浪便再也強撐不下去,急忙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顆丹藥,吞服了下去,閉目調息不語。
「你們一定很奇怪我所作的這個決定吧。」半晌之後,左浪運功完畢,方才道。
「為什麼要放他回去?若讓他恢復完畢,這次守城的壓力便太大了。」劍心迫不及待道。
「你們以為,憑現在的人手,能把他幹掉?」左浪反問道。
「雖然單是以師伯的傷勢來衡量的話,我的功力略為不如,但是,合巔峰諸多之力,我不信不能辦到。」葉星不服氣道。
「如果……我說我用了仙靈之氣了呢?」左浪沉默片刻,歎道。
葉星與劍心兩人互望一眼,彼此心中俱是一震,仙靈之氣的威力兩人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左浪連使用了仙靈之氣之後也被傷成這個樣子,那麼刻心者的實力便不能不讓人吃驚了。
「或許,我所使用的仙靈之氣僅僅是半成,就算憑你們,也可以抵擋一會。然而,他使用的星羅天御卻是天界的一門極為特殊的功法。我與他交戰不久,便已經試出他的深淺。豈料他自知修為不如我,明白久戰之後必然落敗,竟然不惜強受我一擊,讓星羅天御將我的全力一擊的能量封印其中,剛才你們若是不讓他離開的話,恐怕巔峰在冥月島上的兩萬人,能在他的捨身一擊下存活下來不過一千。」左浪一口氣說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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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門領地,斷魂城。
斷魂城依山而建,渾然如山巒體勢,乃凌恨合近千萬人之力親手指揮佈置的冥禁九陣之中的亂心與煉魂二陣結合而成。亂心絕陣主攻,其特殊能力是侵擾修煉者心神,令敵人不分敵我;煉魂絕陣主防,能以死去的人的魂魄增進防禦能力——在陣法範圍內的人死去越多,其威力也就越大。可以說,這個陣法,是修真界的陣法的巔峰之作也不為過。雖然其威力還尚未達到仙陣的程度,但其構造精巧,縱使仙陣亦是不如。
況且,雖然第一眼望去,斷魂城的防禦工事寥寥,但主要建築皆於山體之內,易守難攻,其防禦力堪稱鐵壁。連一向出言謹慎的凌恨,也在當初修建斷魂城之時,就曾誇下海口,非十倍之敵不可破斷魂城,此城的防禦之強,由此可略窺一斑。
只是,凌恨當初設計斷魂城之時,恐怕從未想過自己的得意陣法,此刻卻居然成為了敵人的工具。
龍月對修真界所有功法的瞭解程度,在斷魂城上再次得到了堪稱可怕的體現,龍月僅僅在發起兩次衝擊,犧牲了幾個無關緊要的道門弟子之後,便已經掌握了陣法的能量構成,僅僅是改動了設立在外部的幾個無關緊要的陣法的組成部分,便令陣法一變,將斷魂城百餘萬人困在其中。
不過,也僅僅是將百餘萬人困在其中而已,龍月的本事再大,也不能將別人的陣法化為己用,龍月僅僅是很「好心」地將凌恨的陣法改良了一下而已,令防禦陣法的能力實體化,不僅使得防禦力大增,還附帶傷害反射的效果,更使得亂心絕陣達到了仙陣的高度!
只是……能力實質化使得防禦力增強的同時,也使得城內的玩家無法自由進出陣法,任何瞬移,土遁都會被仙陣阻攔。此時的斷魂城,僅僅剩下三個出口用以進出而已。只是,龍月此次圍困斷魂城的雖然人數不多,但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連長河派的掌門「奔流劍客」水千秋。玉虛觀的掌教真人「流霞道人」玉希。寒山寺的主持了虛大師。青石觀的掌教真人「清風叟」古道。真武門門主「天星拳」赫連星這修真界六大門派的掌門人物都齊聚於此。
凌恨的手下已經無數次組織突圍了,然而,無論如何突圍,都無法突破這幾個當代宗師所組成的包圍圈。畢竟,在狹小的通道之內,僅能容兩三人通過,在沒有形成數量優勢的情況下,魔門的玩家根本是不夠那些宗師們的對手。
「老鬼……出手吧,若是你不出手,斷魂城被攔在這裡的話,冥月島就算是廢了。」龍月窮極無聊的情況之下,不斷對凌恨挑釁道。
凌恨的弟子根本無法對龍月等人造成威脅,而六百年的煉血門一役,魔門之中精英盡折,如今所剩下的人才實在寥寥,算來算去,唯有凌恨、歐陽冥以及蕭抱影這幾人堪稱宗師而已。
歐陽冥早已為葉星所殺,沒有兩三天的時間,休想從黃泉中出來,而蕭抱影與左浪關係密切,蕭抱影不反過來幫助魔門就謝天謝地了,凌恨根本不對蕭抱影幫助魔門抱任何希望,而凌恨自己,也是絕對不能出擊的,若凌恨死亡的話,魔門根本沒有一個排得上號的人能夠指揮全局,各個隊伍一亂,離戰局崩潰之日也不遠了。
「老泥鰍,不要太囂張……欺負魔門無人是麼?三天之後,待冥城的人來支援之時,看你如何囂張!」凌恨此時自是恨極,但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忿然道。
「我又不想圍攻你,只是我們這群老不死這麼久沒有見面了,偶爾想和老朋友聊聊天而已……最多也就在這裡嘮叨兩三天就走了了。」龍月滿臉的不在乎,道。
「老泥鰍莫要得意,就算你能拖得住斷魂城的人又如何?狂沙城和的人足以將葉星所控制的冥月島攻下了。我不相信……這兩個主城傾城而出的十萬大軍,會攻不下小小的一個冥月島!」凌恨回擊道。
「最多兩天,待巔峰的傳送陣重新虛能完畢,沈沙就能帶領三分天下的人趕來支援葉星了。我兩個徒兒有出息,就算是你這老鬼親自前去,恐怕也討不了什麼便宜。」龍月得意道。
龍月此言正說中凌恨痛處,凌恨的弟子雖多達上百人,但成大器者寥寥,更不用說象沈沙葉星這兩個達到宗師級地步的人了。正難堪間,凌恨傳訊石忽然一動,凌恨僅僅略為一看,神色忽然轉晴,剛才的滿臉陰霾頓時一掃而過。
「哈哈……龍月,想不到吧……那個刻心者居然出現了,甚至,他還傷到了左浪那個老不死,在巔峰萬餘人的合圍中安然離開!」凌恨老懷大暢,狂笑道。
「什麼?那人居然能把左浪那個老傢伙給……擊傷?」龍月一呆,龍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待詢問了葉星並得到證實之後,方才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