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哥哥……」小芳哭了起來，她的身體緊貼著樓頂小屋的牆壁，臉上寫滿了絕望。
「小芳，回來，媽媽死了，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守著你的。」我只能輕聲勸導著小芳。
小芳搖了搖頭，又看向了面前的骨灰盒，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著。
我咬了咬牙，現在已經沒有選擇……
如果我翻過去，驚著了小芳，讓她從樓頂摔了下去，那我也跟著一起跳下去算了。
王胖胖因我而死，被撞之後把小芳托付給我，小芳如果死了，我一個人繼續在這世間苟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喂！小心一點兒！」旁邊那男人見我要翻過去，拉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我向他們笑了笑，翻過了那護欄。
不敢往下看，因為我現在腦袋特別容易暈。
一隻手被樓頂那男人捉住了，我慢慢試探著向小芳身邊靠近過去。
「你幹嘛？回去！」小芳見我翻了過來，向我喊了一聲，腳下又往那邊退了一些。
「小芳別再動了，我有話和你說，是你+媽媽讓我轉告你的。」我擺了擺被中年男子抓住的手，示意他放開，因為他拉著，我無法再靠近小芳。
中年男人鬆了手，我慢慢向小芳身邊靠近了過去。
如果兩個生命就此飄落，那就讓它們隨風去吧……
想清楚之後，我心中沒有那麼害怕了，腳下也穩了很多。
小芳很疑惑地看著我。她的神情顯然是對我說的話有些將信將疑。
「你+媽媽對我說，希望我們兩個以後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讓我好好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她還說了，她想要個外孫。她不想看到你因為她痛苦，她希望你能堅強地活下去……」
「你+媽媽現在在天上看著我們呢！如果她知道你現在這樣子，一定會很生氣很傷心的……你肯定不想讓你+媽媽再傷心流淚了吧？」說到這裡，我感覺自己地臉上有幾滴冰涼……
是淚嗎？我好像沒有情緒失控。
不是。原來是有雨從天上飄下來了。
「看啊，你這樣做。讓你+媽媽傷心了，她哭了！！」我抬起頭看向了天空，天空的烏雲開始翻滾，我彷彿看到了天堂裡的媽媽和王姨正在上面看著我們。
小芳又哭了起來，但是沒有繼續向那邊退了。
我終於摸到了她的肩膀。然後慢慢牽住了她的手臂。
「我媽媽兩年前死了，最愛我的外婆，去年也死了，一個月前，我爸爸也死了，不過我還想活下去，為了他們活下去。」我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身邊地小芳。
夏天的雨，說大就大了起來，一會兒功夫。就把我和小芳淋得透濕。
危險也在慢慢逼近。因為下雨，護欄外的雨簷也變得濕滑起來。我明顯感覺腳都有些抓不住地了。
「小芳，跟我回去吧。我保證，我會和你+媽媽一樣對你好，我現在就是為了你才活下去，你也為了我，活下去好嗎？」
小芳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因為雨水淋濕了她的臉，我根本無法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直直地看著小芳地眼睛，一刻也沒從那裡離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也凝固在了這一刻……
幾秒鐘以後，或許是幾分鐘以後，小芳終於再次開口了：「小威哥哥，我怕……」
「小芳別怕，哥這就帶你回家。」聽到小芳的話，我地心終於放下了一半，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混和著從天空瓢潑而下的雨水。
小芳手裡還抱著那沉重的骨灰盒子，腳下現在已經濕滑無比，雖然距離樓頂那兩個男人伸過來的手臂只有一米之遙，但想安全地帶著小芳走回去談何容易！
「小芳，看著我的眼睛，慢慢走。」我一手抓著根本沒地方抓地濕滑牆壁，一手抓著小芳的手臂，把她慢慢往回拉。小芳死死地抱著骨灰盒，慢慢跟著我向回走著。
她這樣真讓人擔心，重心全在上半身，腳下又如此濕滑，很容易控制不住平衡……我想讓她把骨灰盒扔掉，但覺得又不太可能。
讓她把骨灰盒交給我，又怕這動作太大反倒弄巧成拙。
終於，我的一隻手被護欄外那中年男人給抓住了，隨即，我的手腕也被他死死地抓住了，然後，又有一隻手抓在了我的手腕上。
「小芳，看著我的眼睛，我們馬上就安全了。」我繼續鼓勵著小芳，她再過來一米多的樣子，護欄外的人就可以拉住她了。
就在此時，一聲驚雷炸起，就彷彿在我們身邊炸開的一樣，小芳似乎被嚇著了，她手中地骨灰盒一歪，隨即她地身體也跟著搖晃起來。
意想不到的一幕生了，小芳一聲尖叫，她地身體整個向外面倒去。
我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揪了起來，那只抓住她手臂地手突然承受了很大的力，小芳整個人就像一片葉子一樣從我面前飄過，向下面飛了下去。
我嚎叫了一聲，死命抓住了小芳那隻手臂，我的身體同樣無法再保持住平衡，兩隻腳也先後從雨簷上滑開，整個人靠著上面兩隻緊緊抓著我手腕的手懸空在了樓體之外。
「啊……！！」我再次狂吼了一聲，努力想把那隻手抓住的小芳從身下拉上來。
但是……
我病弱的身體，根本沒有往常應有的力氣。
暴雨，淋濕了我地眼睛，也淋濕了小芳的手臂。我甚至都沒能真正使上力，小芳濕滑的手臂，還有她十五歲的生命，就已經從我的手中滑落了。
又是一聲悶響，砸在我身下六層樓樓前的水泥地面上，也砸在了我地心上。把它徹底砸了個粉碎……
「啊……！！」
「啊……！！！！」
我看著烏雲翻滾的天空，大聲嚎叫著，我無法相信，小芳的生命。就這樣從我的手中流逝了……
讓我死了吧！
讓我死了吧！！
我被幾個人強拖亂抓著上了樓頂，因為拚命掙扎和狂嚎。拖上去之後，又被他們強行按壓在了樓頂被雨水淋濕地樓板上。
我知道我在狂嚎，我知道我在嚎啕大哭，我的心，在這一刻。已經徹底絕望……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一切，到了該結束地時候了。
不知道周圍的人在向我喊些什麼。
不知道我在這裡躺了多久。
如果，他們鬆開手，我一定從這裡翻身跳下去。
不是我不夠堅強，是這世界太殘酷。
「小威哥哥……」
那聲音，彷彿來自天堂。
是小芳嗎？
「小威哥哥……」小芳的臉果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周圍變得如此安靜，除了雨聲。
「小芳，我們是在天堂嗎？」我伸出手，摸了摸小芳的臉蛋兒。冰涼冰涼地。
「她還活著。真是太幸運了，被六樓陽台邊的人救了。你別嚎了，快起來吧！」旁邊幾個男人使勁推著我。
一切彷彿回到了現實世界。周圍的一切聲音也全都回來了。
小芳，真的是小芳，她就在我面前。
我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把小芳緊緊地抱在了懷裡，甚至情不自禁地在她的臉蛋兒上狂親了幾口。
樓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並且爆出了一陣掌聲。
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兒，跑過來給我和小芳撐起了傘。
「小威哥哥，你說的對……我們……要好好活下去……」懷中的小芳仍然泣不成聲，但是眼神中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絕望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裡，被雨水淋上了一層迷，這幾天一直慘白的臉蛋兒，也有了幾分紅潤。
剛才那一聲悶響，原來不是小芳地身體砸到地面地聲音啊……
骨灰盒從小芳手中滑脫，在樓前的水泥地面上摔破了，被一位好心地大媽裝進了一個大塑料袋裡拎上來遞還給了我們。
向樓頂上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幾躬一一道謝之後，我拉著小芳回到了租住地房間。
和她互相看著，雖然心中仍然悲傷，卻有了一份劫後餘生的慶幸，對我來說，還有一份失而復得的欣喜。
那一刻，我真的以為，她的生命，從我的手中永遠失去了。
其實，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
帶著小芳回到市，取了錢，直接去了郊區的公墓，重新買了骨灰盒，把卡裡借來的最後幾千塊錢也給了他們，在牆邊買了個最便宜的水泥格子，終於讓王胖胖入土為安了。
以後，等一切安頓下來，我再給她買個豪華寬敞些的地方吧，現在，只能這樣了。
卡裡借的錢也全取了出來，現在身上只剩不到三百塊錢了，借了一身的債，不知道我和小芳的未來會是怎樣。
但是借來的錢一定要先還上才行，大家活在現實中，掙那點兒錢都不容易……
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了。
家裡的鑰匙和包包一起丟失了，也不知道秦琴現在是否還住在那裡，小芳和王姨包包裡，倒是有小芳家的鑰匙，所以我帶著小芳直接去了小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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